“我自是清楚,”江与静以余光瞥着齐君清与李梦,“王爷既知我安好,就先回去罢,山中寒气大,莫要让李夫人受凉才好。”
言罢,干脆将头靠在了白玥肩上。白玥面露尴尬,终是紧紧搂住了她,“什么时候我都在,你放心便好。”
齐君清紧攥着拳头,眉梢早已高高挑起。
身旁的李梦得意笑着,伸手挽着他,“王爷,既然王妃好好的,咱们不妨先回府罢,此处怪阴凉的,妾害怕……”正说着,又倚在了他身上。
纵是身旁贴着温香软玉,他依旧未有所动。四人就如此定定站着,场面尴尬又诡异。
“跟本王回去罢!”齐君清甩开李梦的手,目光直直落在对面江与静身上。此前是自己对不住她,现下是该好好与她谈一谈了。
只要自己态度足够诚恳,总是能打动她的罢。
“自从出了王府,我就一直过得极好,若你不想害我,便就此放手。”江与静头也不抬,笑得比哭还难看。白玥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默默梳理着她如同墨泼般的发。
李梦见齐君清面色不悦,不禁腹诽,江与静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王爷这般挽回的!
“王爷,咱先回去吧,”她轻启朱唇,抬手抚着胸口,“妾……妾自幼便体虚,现浑身难受得紧,怕是寒凉侵体了。”为突出身子不爽,又掩嘴轻咳起来。齐君清眼中只有对面紧紧相拥的二人,哪儿还有心思管身边这喋喋不休的妾。
推开李梦,他向江与静走去,“本王今日来此,就是要带你回王府,望你能好好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恢复了最初的淡漠,齐君清负手而立,全身上下散发着寒气。
“带我走。”江与静毫不犹豫在白玥耳边嘘声道,全然不理会走近的人。于她心中,一张纸皱了就永远无法再复平整,感情亦是如此。
宁愿放弃,也不想将就。
“多谢你的信任,”白玥不顾旁人目光,兀自将她抱起,继而似笑非笑,打量着齐君清,“我定会好好照顾她,王爷大可不必担心。”
在那二人错愕的目光中,他抱着江与静转身就走。
李梦顾不得抖落衣裳上沾着的泥土,踉踉跄跄步至齐君清面前,用近乎哀求的口吻问“王爷就当真如此不舍那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她都如此侮辱人了,王爷还要将她带回王府?”
她还就想不明白了,自己乃将军之女,怎就比不上那不守妇道的女人!
听她这不着边际的指责,齐君清怒得青筋暴起,“你还没资格如此论王妃,若还想好好的,就闭嘴!”
李梦不服,不由分说便往他怀里扎。
心烦意乱之际,齐君清后退一步,不料却被她扯住衣角,重心不稳,竟直直往后倒去,刹那间二人皆有天旋地转之感,回过神时,才发现置身于一泥洞之中。
“这是哪儿啊王爷?”李梦瑟缩于他怀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齐君清暗自头疼,难不成自己与她落入医神谷的陷阱了?
窄仄的空间里,他连力都使不上来,更别说飞出去了。
自知哭也是于事无补,李梦抹去脸上的泪痕,现在还不能死,她才刚进王府没多久,还没留下个一儿半女,怎就甘心死去?
也不理会陷入沉思的王爷,她扶着濡湿的泥壁缓缓起身,卯足了劲儿的朝外喊“江与静你快回来,我与王爷落入陷阱了!”直至喉咙都快要喊破时,才停口。
等了好一阵子都没见人来,李梦愤愤然抽出随身携带的长鞭,用力朝周围甩去,瞬间泥土飞扬。此后她又苦苦哀嚎了几声,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自始至终,齐君清都未有言语,只静静独坐于另一头,冷眼观面前女子的癫狂之态。
“王爷,那二人定未走远,可就是不肯回来施以援手,真是没良心!”李梦起身,当即叉着腰骂骂咧咧起来,其态粗鄙不堪,齐君清只得缓阖上双眸,向后靠去。
空气归于平静,二人皆闭目养神。谷中树多,蚊虫亦多,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她颈上就多了几个小包。
李梦抬手摸着修长的颈,耳边陡然响起了一串冷笑声。
“可还呆得舒服?”江与静抱手观这两人,心中畅快不已。一旁的白玥依旧搀着她,生怕她脚滑。
“既然你们回来了,就速速救我与王爷出去,到时王爷感怀你二人的恩情,定会大加封赏!”李梦抬着小脸,目光灼灼的盯着上边的人,蓦了又扯了扯齐君清的衣角。
殊不知这人正在气头之上,根本无心管别的事。
江与静不禁莞尔,嘴边绽开一抹笑意,“李夫人身为将军之女,自当会武功,这点儿小事情都解决不了,当真是没用。”
此番揶揄之语摆明了想让李梦难堪,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其中意味。
李梦自然不是个傻的,当即便反唇相讥,“王爷如此厉害都束手无策,我一弱女子又怎出得去?”
江与静摊开两手,一副“我也没法子”的样儿。
“真不打算将人给救上来?”白玥打趣般问着,言语中满满的惋惜。谷中寒凉,待入了夜后,更是寒冷,这二人如此呆着,怕是难捱漫漫长夜。
思忖一番后,江与静面无表情的摇头,拉着他就离开。
身后传来李梦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哀凄,“江与静,你这毒妇,如此狠心离去,你可对得起王爷往日予你的情分!”
她顿住脚步,沉默半晌,才复抬起脚往前走去。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走”了,李梦颓丧至极,歪歪斜斜靠在角落里。寒凉渗入骨髓,她不得不环抱着自己,试图阻止身体热量散去。
良久,齐君清才挪至她身旁。
“这贱人如此无情无义,为何王爷就是对她念念不忘?”她仰头质问,心中的委屈仿佛都蹿至了盈盈秋眸处,须臾片刻,晶莹的泪水打湿了她的面庞。
“够了,莫要再道她的不好了!”齐君清怒吼,手则狠狠捏着李梦的下巴。这女子哪儿都好,就是嘴太欠。
牙关疼得厉害,喉咙的酸水儿争先恐后涌了上来,李梦歪着嘴,口齿不清道着些他听不懂的话,实在是憋不住了,才抬手握住齐君清的掌,一遍又一遍轻轻捏着,似讨好,又似求饶。
泪水混着她口中的津液,齐齐流至那只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齐君清倏地想起那日她似猫般窝在自己身侧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一软,拥她入怀,“以后莫要道她不好,本王保证不会迁怒于你。”
李梦惊讶之余,哭得更凶了。
“多谢王爷,妾身日后定不做多嘴之人,定尽心服侍王爷。”胡乱抹了脸上的泪,她紧紧搂着齐君清,似要将她硬生生给融入骨血似的。
感受到她是真的害怕了,齐君清愣了一会儿,后才抬手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与此同时,白玥扶着江与静往竹楼走去,二人一路无话,倒也还算是有默契。至阁楼后,他才轻吁一口气。
“方才为何不救他们,”白玥取下背篓,给她递了杯清茶,“这医神谷可比不得别处,稍微不小心,人极有可能会丧命于此。”
江与静细呷杯中茶,抱着双膝埋首不言,方才李梦之话亦声犹在耳,难道自己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无情?
“白玥,于你心中,我是个如何的人?”沉默片刻,江与静小声问着。
端着杯盏的手遽然一抖,白玥讪笑,知她这是在与自己过不去了,“你于我心中一直是充满灵气的,不但如此,还颇有风骨。”
风骨?她抬起头,两个梨涡挂于嘴边。
眼瞧着天色渐晚,江与静催促他去择菜。白玥提着菜篮子往门外走去,至此,屋内只余她一人。
凉风穿堂而过,她裹紧了身上的白裘,忽而想起落于陷阱中的那二人。倘若自己今日救下了他们,现下会不会有另一番心境?
罢了,既已有了选择,何苦再多想些有的没的,江与静放下软垫,起身走出屋外,“今日你下厨可好?”
白玥宠溺一笑,揭开了木头锅盖儿。
饭桌上,她斟酒独酌,一粒米未进,情绪上来了,抱起酒坛子就痛饮起来,其豪迈之态丝毫不输男子。
“酒需得这么喝,才尽兴!”江与静嘿嘿笑着,猛地仰头。
白玥皱眉,出手制止,“一女子家家的这般嗜酒,成什么样了。”他夺过她手中的酒罐子,继而将一杯水推至她面前。
江与静依稀记得,早前另有他人也曾如此说过,现回味起来,顿觉讽刺万般。趁着暮色微醺,她趴于酒桌上,望天际边最后一抹残阳坠落。
真想呆在这医神谷中,再不回城。
“既然这样难受,明日就去救人罢。”白玥柔声道,心里清明得很,看她自从回来后就像丢了魂儿似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被人窥探到心中所想之事,江与静更是不好意思,二话不说便敛着眉眼,不去看对面的白玥。
内心的感激油然而生,此刻,无人比他更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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