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双这几日被一句一替的“豆姑儿”“瓜哥儿”吓得阳精濡地,他抓住两只青蛙问虞蛮蛮为何林中会有青蛙。
虞蛮蛮道:“是苍迟哥哥抓来的,哥哥说是蛮蛮的祖宗害死了豆姑和瓜哥,蛮蛮得替祖宗赎罪,好好养它们。”
伏双听了之后热血涌上胸口,道:“豆姑和瓜哥是被河神害死的,蛮蛮你实际上就是一条鲤鱼精,和河神什么的,八竿子打不着。”
瓜哥儿和豆哥儿是一对青梅竹马,千年前,瓜哥儿为救百姓投水给河神送财宝,豆姑儿不愿一人活于世,想也不想也投水了。
上天眷恋,二人死后变成了青蛙,每当盛夏,瓜哥儿和豆姑儿就互唤对方的名。
河神凶猛贪财,害死了不少无辜的百姓。
河神管辖地是河口,河口往下走便是大海,河神与龙的脾气不投,你管你的河口我管我的大海,咱俩互不相干。
但龙无求护万物,受百姓百般地崇拜尊敬,河神只有被唾弃的份,玉帝带着一彪黄巾力士下凡收服河神,并将河口之地归龙来管,此后再无河神一职。
虞蛮蛮的爹娘都是月光娘娘养的鲤鱼。
虞蛮蛮出生时自带金粉光,身上之鳞闪闪如钻石,月光娘娘喜爱非常,收她为干女儿来承欢膝下。
有一回龙王爷苍冥去天庭哭诉龙王庙外的小河太冷清,向月光娘娘讨了几只鲤鱼来养,月光娘娘让他自己去池里捞几只。
苍冥来到池子里,一眼相中自带金粉光的鲤鱼,想也不想就捞走了。等月光娘娘察觉不对时,虞蛮蛮已在小河里忘我欢游,不肯回天庭了,久而久之她就变成了东关街的小河婆。
所以虞蛮蛮与河神之间并无瓜葛。
苍迟是在海边捡到豆姑儿和瓜哥儿的,他嫌两只青蛙太吵,杀又杀不得,扔了它们,不到一日便携手回来,继续“豆姑儿”、“瓜哥儿”叫。
苍迟苦恼叁日,忽心生一计,他添枝加叶说了豆姑儿与瓜哥儿的故事给虞蛮蛮听。
虞蛮蛮不知云里雾里,真以为自己的祖宗害死了两个孩童,便心甘情愿去养这两只吵耳的青蛙。
虞蛮蛮心思纯,伏双见她受骗,心里又气又心疼,引雷寻苍迟底脚。
雷指引的方向是乔红熹家中,叁更半夜闯人家中闹事儿可就是个上门怪人了,伏双引雷劈了苍迟一个晚上,打帐次日再去揍他一顿。
小鹤子听到苍迟在乔红熹家中,自告奋勇,道:“小鹤子来送,小鹤子想去看乔乔。”
虞蛮蛮连着几日逢雨露,骨头酸涩不能动履,醒来又惫极而睡,这副状态自然去不得。
伏双怕小鹤子抓不住青蛙,于是寻了条绳子绑住青蛙的后腿让她牵着,怕她暍暑,主动脱下脑袋上缠棕帽给她戴上,怕她在路上走着走着饿了,又去龙王庙偷了两个馒头,用干净的布包好藏在她袖子里。
小鹤子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戴着一顶缠棕帽,牵着两只青蛙,连蹦带跳,口中哼着小曲儿上路。
伏双望着连蹦带跳的背影,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姑娘是在离家出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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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棕帽很大,戴在小鹤子的小脑袋上遮住了一半的眉眼。路过一个货郎身旁时,她学伏双杀价买馒头的本事,给自己买了一顶孩童遮凉用的搭罗儿,用的是乔红熹当日给她的钱买的。
有了新帽子,小鹤子兴高采烈地来乔红熹家中,将到乔红熹家里时,身后的两只青蛙发疯似地咬她裤管,怎么也不肯松口。
两只青蛙并重足有王母娘娘的一个蟠桃那般重,它们挂在裤管上,让小鹤子一个五六龄的小姑娘走得艰难,大好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小鹤子见了苍迟,气都往苍迟身上撒,说完话,猫腰拽下咬着裤管上的青蛙,连着绳子扔过去。
小鹤子尽浑身的力气,两只青蛙越过卫赐与苍迟的头顶,掉进了院子里的深井内,溅起了一阵小水花。
乔红熹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走来院子一视,只见西番莲散落了一地,墙外冒出一个戴着漆纱飘飘巾人头,瞻视不赖,正与长着龙角的苍迟额对额,眼对眼。
她脚下避开西番莲来到墙旁,问:“你是谁?”
乔红熹乌发未挽,盈盈走来。
转盼间,卫赐心头乱跳,把脸红了半边,搭在墙顶的手急忙揣进袖中去掏出一张汗巾,半吞半吐道:“乔乔,我是卫赐,你救过我的。”
卫赐眉梢眼角都带着情书,苍迟幽幽插了一句:“是一只喜啖死人脑髓的叁百叁十的龄刺猬精。”
苍迟直接揭穿卫赐的底细,里头有错,什么喜啖死人脑髓,都是隔壁账,但卫赐惴惴不敢驳,脚下一软,在六只眼睛下现出了真面皮儿。
是一只体长不过尺的刺猬,毛发偏深杏色,眼光偏墨绿。
卫赐掉在苍迟的木墩儿边,前爪揣着汗巾,伏在地上,不敢仰视顶上的人。
小鹤子听到乔红熹的声音,恨不得立刻钻过去抱住她。
灰墙有个壁窦,窦沿烧灼痕新明,是苍迟与伏双打架时弄出来的壁窦,乔红熹没来得及去修,随手拿了一堆杂草遮掩。
丈量一下好似可以钻过去,小鹤子爬不过数仞灰墙,也不想绕路从大门进去,活络活络四梢,脱下头上的搭罗儿,头照准那个壁窦冲过去。
初钻墙时毫无阻碍,头至腰的部分过去了,但尴尬地卡在两胯哪儿,进退两难,又不能转侧,整个身子横在半空,像极了落入网罟的鱼。
狼狈若此,小鹤子稚弱也知此事伤面,她抬袖遮面,两泪滚滚而下:“乔乔快救小鹤子的命。”
见过殚形的乖龙,再见一个人热突突变成一只刺猬乔红熹都不觉是怪事了,若有所思间,却被壁窦里突然出现的小粉娃吓得息声失色,手足僵不得动。
墙边有叁个非人类,站在木墩儿上的乖龙,揣爪伏地的刺猬,还有卡在墙里的未知物种,乔红熹肌上栗子狂生,心神难以把握。
苍迟跳下木墩儿,蓄意从刺猬身上跨过,对小鹤子款言:“变成鱼就可以钻过来了。”
小鹤子哭道:“万一变成了鱼,往外滑怎么办呢?”
苍迟抓住小鹤子的手腕,道:“这样就不会滑出去了。”
手就是鲤鱼的胸鳍,苍迟抓住小鹤子的手,等她变成一条鱼后臂肘发力,往内一扯,小鹤子轻而易举地进到院子里。
小鹤子变成鱼解决了卡墙的尴尬事儿,进来院子后立刻变回人形,抱住手足变僵的乔红熹念叨:“乔乔你都不知道苍迟大人有多过分,抓两只青蛙来扰鱼清梦,小鹤子拿棉花腮着耳朵都睡不着,睡不着,饮食大减于前,都脱了一层肉了......”
她吞了一口唾沫继续道:”这几日伏双大人也爱半夜叁更来扰鱼清梦,小鹤子这些时日想住在乔乔家,可不可以?”
加上今日与小鹤子见面次数不盈五指,小鹤子对她毫无戒备,还道出借屋宿下的话,乔红熹莫得其解,不知怎么回答。
苍迟拎起小鹤子放到一旁,道:“既脱了肉还卡墙里,想来肉没脱之前都钻不过来。”
晴光烫人,小鹤子气哼哼蹲在在苍迟影子上避光,分辨道:“才不会呢。苍迟大人就知道笑话小鹤子,伏双大人说您之前藏壁里,虽缩小了龙身,但还是太胖,动一下就把人家的墙都给挤坏了,害得人家花钱请圬工来修葺。”
“那墙本就是坏的……”苍迟露出忧愁的神态,“吾进去之前墙内就馊了,不是因为……壮。”
那日的记忆犹新,乔红熹脸色倏尔一变,原来那日藏在江府壁里的腌臜东西,不是蛇,而是乖龙啊……
她头疼不已,原来早八百年前她就和乖龙打交道了。
“没说苍迟大人壮,小鹤子说的是胖,是胖。” 小鹤子立马反驳,“伏双大人说了,您压草草折,压人人断气。”
苍迟忽收起忧愁的神态,学卫赐和小鹤子那般叫乔红熹:“不胖,吾昨日才压了乔乔,她现在好好的,没断气。”话顿了顿,转过头去与乔红熹求证,“乔乔,吾胖吗?”
话都说出来了,乔红熹阻止不了,作客态向苍迟,看向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刺猬和它手上的汗巾子。
卫赐方才说自己救过他,她脑子轱辘转,搜索出救刺猬的那一日,似喜似惊道:“你是树下那只被雨淋湿的刺猬吗?”
卫赐频频点头,不措一词。
“这些都是你送的?之前那些也是你送的吗?” 乔红熹拗项看身后的西番莲问道。
怪不得从那日之后院子里总无缘无故出现果物,原来是刺猬来报恩。
苍迟不高兴乔红熹无视自己,垂首下视卫赐,在他点头之前道:“是偷的,猬之嘴吸死人脑髓,猬之刺偷人果物。”
这一番话让人情何以堪,卫赐心中有气,忘了身份悬殊这种事情,身子越蜷越紧,和车轮一样照准苍迟方位冲过去,用身上的尖刺在他腿上扎出无数个血孔:“猬之刺,是用来扎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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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姑儿与瓜哥儿的故事出自《徐福辞典》,文里引用时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