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寿宴风波(一)
柳铁山不即就坐,一斜眼间,望见了叶天涯,登时满脸堆欢,大声道:“啊哈,叶兄弟,你倒也来得挺早么?咱们又见面啦。”快步上前,拉手相抱,甚是亲热。
叶天涯与柳铁山重逢,心中也很是高兴,握住他手,微笑道:“柳大哥,咱们又见面啦。”
柳铁山东张西望,向叶天涯身旁的郑天豪略一点头,显是并不认识,便问:“叶兄弟,怎地不见我小师妹?你俩不是一直形影不离么?”
叶天涯微笑道:“牛世妹跟她爹娘在一起,没有同来。”
柳铁山皱眉道:“啊呀,怎会这样?我本来还有件十分要紧的事情得跟小师妹商量呢。见不着人,却如何是好?”
叶天涯道:“好教柳大哥得知,其实令师妹的家便在颖州城内,距此最多不过一日路程。柳大哥倘若真的想见她,却有何难?”
柳铁山大喜过望,道:“此话当真?那太好了。兄弟,等喝罢欧阳老爷子的寿酒,你得亲自带我去见小师妹。”
叶天涯道:“那是自然。”
陈杰、方进明二人与叶天涯都有数面之缘,也即上前相见。叶天涯又替郑天豪、冯少飞等金枪门四人引见,各人分别说了些久仰的话。
郑天豪浑没料到大名鼎鼎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铁翅神鹰”柳铁山居然和叶天涯称兄道弟,亲热异常。因此见礼之时,总也掩不住脸上震惊之色。
欧阳权捻须不语,笑眯眯的瞧着柳叶等人。
柳铁山伸手拍拍叶天涯肩膀,转过身来,向欧阳权抱拳道:“欧阳老爷子,不好意思,晚辈突然间见到叶兄弟,心下不胜欢喜,一时忘形,有些喧宾夺主了。还请您老人家恕罪则个。”
欧阳权摇头笑道:“柳护卫言重了。常言道得好,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喜也。难得柳护卫与叶小友如此交好,惺惺相惜。来,来,大家坐下喝茶,快给老夫说说元大人近况如何?”
郑天豪情知御前侍卫来见欧阳权,势必有要紧的话说,外人不便与闻,于是抱拳一躬,笑嘻嘻的道:“欧阳老爷子,柳护卫,你们且请宽坐。听说大家都在隔壁院内看戏听曲赌钱,热闹得紧,俺也想带徒弟、师侄们去凑个热闹,试试手气,暂且失陪。”
欧阳权一哂,点点头道:“也好。”
欧阳松在旁笑道:“老郑,别急着赌钱。京城尤家戏班子的名伶‘粉菊花’演出的戏文‘霸王别姬’很不错哩。戏子们这会儿也该上台了吧?”
郑天豪一笑,道:“那太好了。俺老郑虽是江湖粗人,却最爱看人做戏。哈哈。”又向欧阳权拱手为礼,转身出门。风少飞等跟了出去。
叶天涯也要随后跟去。柳铁山却道:“叶兄弟,你留下来,咱们又不是外人,无须回避。”
叶天涯道:“是。”
欧阳权颇感意外,微微一怔,捻须笑道:“是啊。柳护卫、叶小友和犬子俱非外人,随便说说家常而已,不必回避。”
各人分宾主坐定。刚寒暄得几句,一名庄丁拿进七八张拜帖来报,又有远路宾客到来。
柳铁山也不待欧阳权父子发话,放下茶碗,站起身来,说道:“欧阳前辈,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府上贺客盈门,若然一一招呼,您老人家也分身乏术。这样罢,咱们自己人不必客气。您和欧阳当家的只管招呼别个儿,就不必理会晚辈了。对了,晚辈和叶兄弟在宝庄随便走走,可否方便?”
欧阳权点头笑道:“柳护卫忒也客气了,碧云庄前前后后,一凭来去,焉有不方便之说?各位请自便,不必拘谨。只是别走得太远,待会儿庄中婢仆找不见人,耽误了老家伙的寿宴。哈哈。”
柳铁山、叶天涯等四人辞出大厅,相偕来到隔壁院中。
一转过月洞门,远远便听得咿咿哑哑的女子唱戏声,鼓掌喝彩之声,只见左壁一排公孙树下搭了老大一个戏台,台下黑压压的坐满了一排排的人,台上有几名勾了脸的男女戏子,演的曲目果然是“霸王别姬”。
又听得右首大屋中一片呼幺喝六、吃上赔下之声,人头汹涌,正自掷骰赌博。
方进明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是从京城请来的戏班子。当真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之处,竟也能听到‘粉菊花’尤姑娘的戏文。”陈杰接口道:“是啊,大家都说,‘粉菊花’尤琪姑娘惊才绝艳,可是京师梨园之中数一数二的花旦。除了极少数王公大臣家的喜庆宴会之外,即使是京城之中,等闲也甚少见到她专门到寻常人家做戏啊。”
叶天涯听了这话,转过头远远望去,果见那台上扮演虞姬的戏子柳腰依依,莲步姗姗,长袖款摆,吐言莺声啊啊,一双眼又秀又媚,顾盼生姿,端的是个绝代佳人的神态。
他心道:“可惜了虞姬一代佳人,陪着项羽兵败垓下,四面楚歌,最终被逼得乌江自刎。英雄末路,红颜薄命,古今同慨,委实令人叹惋。”又想:“这戏子演的真好。听陈方二人之言,似乎她的戏班子难请得紧。看来‘江淮大侠’的面子委实不小。”
陈杰和方进明二人都是心痒难搔,眼巴巴的望着柳铁山,听他指示。
柳铁山一笑,道:“两位兄弟,今日咱们是来‘碧云庄’做客的,又不是在京师办差。你俩只管吃喝玩乐便是,不必请示。总之,哥儿俩要么看戏,要么赌钱,且请自便。哈哈。”
陈方二人大喜,齐道:“多谢柳大哥!”
于是一个听戏,一个赌钱,各自喜孜孜的去了。
柳铁山见叶天涯呆望着远处戏台,微微一笑,携着他手,说道:“叶兄弟,待会儿再来看戏。陪我走走如何?”
叶天涯知他必有话说,便道:“好。”又匆匆向台下人丛中一瞥,暗想:“也不知邱姑娘在不在看戏?”
二人沿着一排鹅卵石铺的花径,走进了一座大花园。但见嫣红姹紫,满园锦绣,花香浮动,春光烂漫已极。园中立着一座凉亭。
满眼风光,柳铁山却无心多看,迳自将叶天涯拉在凉亭旁一处僻静的角落,兀自不放心,又在附近假山周遭转了一圈,确定无人,这才低声道:“叶兄弟,一年之内,你最好别去京城。”
叶天涯皱眉道:“那却是为何?”
柳铁山低声问道:“听说你这位‘辣手书生’在颖州西湖出手教训了‘银枪公子’边小候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叶天涯道:“原来柳大哥也听说了。”便把那日小候爷企图霸占牛真儿、被自己投进西湖的事照实说了。
柳铁山一笑,道:“这个小瘟神仗着他老子圣眷方隆,在京城一向凶横惯了的,当真是好事多为。此次他遇到你这个初出茅庐的‘辣手书生’,算是倒霉到家了。哈哈。”
叶天涯想起适才柳铁山一脸凝重、小心翼翼的神情,皱眉道:“柳大哥,是不是小弟惹祸了。你担心边小候的老子会对付我,这才说不让我进京?”
柳铁山正色道:“不错。你若然现下进京,决计会有杀身之祸。依我之见,近日在江湖上,你最好也暂时不可太过出风头。”
望了他一眼,又道:“本来你得罪了那位不可一世的‘银枪公子’,依着他有仇必报的性子,决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无独有偶,当晚小候爷又被他老子麾下的一名高丽女子一剪刀刺中下体,半死不活,还被割掉了那话儿,弄成了太监。估计待他伤势痊愈之后,势必会向那高丽祖孙寻仇,自然也顾不得全力去对付你了。对了,听说近日京城安平候府天下大乱,边候爷都气疯了。哈哈。”
叶天涯一怔,顺口道:“什么?你说边小候被剪刀割掉了那话儿,弄成了太监?此话当真?”
柳铁山笑了笑道:“那还有假的不成?这件事已然满城皆知,甚至轰传江湖,哪个不晓?哈哈。”
叶天涯微微皱眉,道:“柳大哥,听说你一直效力于顺天府。请恕小弟直言,你们元大人身为堂堂府伊,怎能任凭边小候在其治下奸淫掳掠,无法无天?像这样昏庸无能的官儿,哼哼……”
说到这里,一摇头,便不再说下去了。
柳铁山摇头笑道:“叶兄弟,你年纪尚幼,许多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其实元大人早已想惩办这小子了。只是他奸滑得紧,苦无实据。”
他见叶天涯皱眉不悦,微笑道:“叶兄弟,你我相交一场。难道柳某的为人,你也不相信么?我可以拍胸脯向你担保,顺天府伊元大人是个为国为民的清官廉吏,是个值得效命的青天大老爷。你信是不信?”
叶天涯哼了一声,道:“柳大哥的人品,小弟自然佩服。但是这普天之下做官的,俺就不予置评啦。”又道:“柳大哥,多谢你好心提醒。总之,俺会提防安平候父子的。”
柳铁山见他不愿再提官家中事,微微一笑,问道:“小师妹怎么样了?”
叶天涯道:“牛世妹很好。她的天山派功夫进境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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