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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探县衙(三)
    十六、夜探县衙(三)
    耳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樊掌柜与几名公人已来到楼上,转入走廊,一路说说笑笑,聊得十分热闹。
    突然间不知樊掌柜问了一句甚么话,几人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其中一人叹了口长气,苦笑道“樊老三,你这老家伙消息倒也灵通得紧么?不错,前几日范福和石柱二位兄弟奉了太爷之命,出外公干,谁知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在光武镇。唉,他妈的,最近‘光武镇’接二连三的出事,邪门得紧。人命关天,太爷哪里还有好脸色?”
    此言一出,另外几人连声称是,嗟叹不已。
    叶天涯正自打量着店外来往行人,忽听得头顶之上有人说出“光武镇”三字,心中一动,不觉留神。
    只听得另一人叹道“其实这件事衙门上下早已传开了,也不算甚么秘密。老樊,不瞒你说,据光武镇的郭地保来报,前几日有一个吕庄村村民经过镇南梢头的一片树林之时,无意间发现两具无头尸体。唉,可怜范石二位兄弟,都是被人割下了脑袋,死无全尸哪!”
    叶天涯忖道“看来他们所说的果真是那两名监视我的公人。这二人先被南海门的人捉去,又被‘点苍双剑’所杀。想不到这么快便案发了,却不知官府怎么说?”
    这时樊掌柜已将那几名公人引入楼上房间之中,店里店外人声喧哗,渐渐便听不到几人的说话了。
    叶天涯好奇心起,当即快步上楼,沿着走廊,蹑足走到那几人饮宴的房间门外,眼光四下一扫,见无人留意自己,便即侧耳倾听。
    只听得樊掌柜连连惊叹,说道“啊哟,刘头,王头,原来这些消息都是真的啊。唔,也不知是甚么人,这般胆大包天,竟然连官差也敢杀?”
    又听一人冷笑道“官差,官差算老几?狗屁不如!哼哼,当真惹恼了那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江洋大盗,任你多大的官儿,还不是一般的手起刀落,契里格拉,噗哧!”
    这时店伴流水价送上酒菜。几名公人听到楼道脚步声响,便即住口,不再说下去了。
    叶天涯早已悄悄地闪身进了隔壁房间,见是一个齐楚的阁儿,空无一人,于是慢慢的坐在椅上。
    樊掌柜向几名公人敬了几杯酒,这才告退。
    几名公人又闲聊了几句。一人忽然压低了嗓门,道“适才樊老三在场,人多耳杂,不便多说。其实前两天武头带人去了一趟光武镇,回来之后,也不知跟太爷说了什么。我听服侍四姨太的丫环小梅说,太爷一连几日,半夜里睡不安稳,还常说梦话。有时嘴里嚷着‘好汉饶命!’有时惊叫‘别杀我!’还说“我甚么都不知道!”唉,瞧这光景,八成咱们这位太爷是被吓破胆子啦。”
    另一人接口道“不错!适才王大哥说得好,别说咱们这些小小官差,便是县太爷他老人家,那些绿林大盗、江湖飞贼,瞧在他们眼里,多半也是狗屁不如。当真惹上了,就不好办啦!”
    另外几人都道“就是,就是!难怪太爷这几天喜怒无常,脸色古怪,当真反常得紧哩。”
    叶天涯听几人说来说去,都是县太爷如何乱发脾气,如何语无伦次,如何无故发愣。寻思“这几人不知内情。明明是赵知县觊觎‘王莽宝藏’,这才派那两个公人监视我,如今公人被杀,怎地他却如此害怕?他会不会怀疑那两名公人之死,与我有关?”
    又想“叶天涯啊叶天涯,牛世妹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傻瓜,呆子,小笨蛋!你每天在泰和县城内城外乱走,却连一点线索也无。其实这位赵知县岂非便是一个大大的线索?他和苑文正都是官场中人,又亲口向我打听过‘王莽宝藏’,贪婪面目,决非善类。倘若苑贼父子来到泰和县,这位父母官最有可能察觉。只要留意此人,进而追查苑贼消息,决计事半功倍。”
    思念及此,突然间心头涌起一念,转身离去。
    晚饭之后,他对牛真儿道“世妹,今晚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暂时别练功了。早些歇息罢。”
    牛真儿答应了,又道“天涯哥,你且稍等,小妹专门为你缝制了一套紧身衣服,你且穿上试试成不成?”
    叶天涯一呆,见她已翩然而出,不久回转,手中捧了一套黑色衣服和那柄青钢剑。
    牛真儿助他脱下外衣,换作劲装结束,帮他脸上蒙了灰布,又将佩剑挂在他腰间。霎时之间,叶天涯已从一个斯文书生变成一个矫健武夫。
    牛真儿取过镜子,递给叶天涯,笑吟吟的道“你瞧,是不是有些江湖侠士的样子?”
    叶天涯探头一照,镜中人劲衣蒙面,只露了两只眼睛,不禁哑然失笑,问道“原来你每天做针线,便是在帮我做夜行衣啊?了不起,了不起!”
    牛真儿嘻嘻一笑,道“是啊。以前我常常独个儿躲在门帘后面,听在茶馆里说书的老陈头、老查头等先生说话,故事里一干江湖好汉若是夜间外出勾当,十九是这般打扮。你且试试,也不知衣服长短肥瘦如何?”
    叶天涯挥拳踢腿,只觉这套夜行衣缝工精巧,裁剪合身,问道“长短肥瘦刚好。世妹,你怎地知道我身材尺寸?”
    牛真儿一怔,忸怩道“那天咱俩在沙河边,我抱过你身子……”话未说完,一张脸登时羞得如同红布相似,双睫微垂,慢慢的低下头去。
    叶天涯一呆,不觉想起那日牛真儿投身入怀的旖旎光景,红红烛光之下,但见眼前少女低头弄着衣角,桃腮带晕,星眼流波,一股女儿羞态,端的是美艳无双,他不由得胸中一荡,随即微感尴尬,咳嗽一声,说道“世妹,我去啦!”
    其时天将入夜,他本欲等到二更时分再行外出,但不知为何,他愈来愈不敢这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敢面对面的与牛真儿在一起。
    只因他生怕自己把持不定,会害了这位天真善良的如花少女。
    当下转身便行,掀开窗户,左手撑在窗槛上,纵身窜出。
    牛真儿但见黑暗中人影一晃,叶天涯已轻轻跃上屋檐,提气纵前,飘然出店。她呆立窗内,望着他身影隐没的方向,静静出神。
    连日来叶天涯已走遍了泰和县城,于道路已很熟悉。静夜之中,展开轻功提纵术,犹似疾风掠地,顷刻间已奔到位于城中偏北的县衙正门外。
    不错,是泰和县衙正门。自从他下午无意间听到那几名公人之言,便即想起苑家烈火之后赵知县向自己的问话,想起他派人跟踪自己等情,心中对此人大起疑窦,这才决定夜探县衙。
    是晚星月微光,叶天涯来到衙门附近一条小巷,跃上一处屋顶,展身卧倒,闭目养了会神。偶尔探头,向下张望,只见衙门外街上的小贩、行人、更夫、巡夜官兵来回经过,闹热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
    二更之后,泰和县衙门外长街之上,空荡荡地,寂无人影。
    叶天涯飘身而下,悄立街心,纵目望去,眼前便是鲜艳的朱漆大门,门上钉着茶杯大小的铜钉,门外两盏大红灯笼,一盏写着“泰和县正堂”,另一盏写着“赵府”。
    黑沉沉的夜色之下,县衙大院颇有一派森严肃穆的气象。
    叶天涯心中怦怦乱跳,暗想“我这般悄悄潜入公门之中,也不知该是不该?倘若被人发现,叶天涯岂非成了无法无天的飞贼?”怔怔的站在大门之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飞身闯入。
    正迟疑间,忽听得东首街上有衣襟带风之声,迅捷无伦的奔来,由远而近。他一惊之下,当即一个箭步,纵身而前,伏在墙角,探头张去,只见三条人影衔尾疾行,连纵带奔,几个起落,来到县衙外围墙脚边,伏地不动。
    叶天涯瞧在眼里,只见三个人影身法迅速异常,落足轻捷,均是一等一的高手。
    凝神瞧去,星月微光之下,那三人劲装结束,个个腰挎佩刀。
    只是过了好一会,那三人安安静静的伏在墙根处,始终动也不动。
    叶天涯心下大感不解“这三个分明是武林高手,怎地深更半夜来到县衙外,却不进去。难道他们发见了我?可是,我来得早了,一直毫无动静,他们是后来的,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正想到此处,突然间又有一阵衣襟带风之声掠过空际,过不多时,适才叶天涯立身之处,已多了五人。
    这五人来得虽则不慢,叶天涯却也反应迅捷之极,早已纵身跃上大门之后,弯腰疾走,在屋脊边一伏,向下张去,只见那五名汉子互打手势,随即来到东首,越墙而进。
    先前那三人待得这五人飞身进了衙门之后,这才各自跃入,远远的跟在后面。
    叶天涯看了,心下好笑“原来那三人是在等这五人。后来这五人轻功不弱,但身手似乎不及那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只须跟着后面三人,前面那五人的底细,自然不难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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