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内,芈八子看似清闲的打理着物事,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函谷关外。
借着魏冉的势力和惠文王的宠信,整个秦国后宫之中,到没有人太过对她放肆,很多人还成了她的心腹,为她所用。是以对于公子稷的行程,她也算知之甚详。
整个秦宫之中,或者说整个秦国,知道秦王已经崩逝消息的,绝对不超过五个,而她就是其中之一。秦王灵柩现在停在樗里疾的大营之中,对外宣称重伤,不宜走动,借此屏蔽了其他人的探望,就连惠文后都不得与闻。樗里疾凭借着自己的声望,倒也掌控了局势。
芈八子本来也没有觉得什么奇怪之处,直到魏冉离开秦国之前,才向她透露了一点风声,她才如梦初醒。一方面谨慎小心的布局,保护自己的安全,一方面,又暗自神伤。
因为她最喜欢的儿子,并非远走他国的公子稷,而是留在身边的公子芾。
芈八子膝下有三子,除了公子稷、公子芾之外,还有一个公子悝。而这三人之中,芈八子最喜欢的,就是公子芾。原因倒也简单,她觉得公子稷面相懦弱,行事毫不果决,文治武功无一出众,连带着秦惠文王也不喜欢这个儿子。
公子芾则和其兄长不同,不但长得挺拔俊俏,而且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其行其状,甚肖其父。是以芈八子对这个二儿子也非常喜欢。随着公子稷远走赵国之后,公子芾早晚随侍左右,也让芈八子对他的喜爱更甚从前,从内心来讲,自然希望能够继承王位的是公子芾。
但是,秦王荡的遗命在前,她是万万不敢更改的,只能寄希望于公子稷继位之后,能够让这些兄弟们过的好一些,以弥补安慰罢了。
然而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芈八子偶尔得知,公子壮和惠文后最近频繁走动。这让一向谨慎小心的芈八子心里多了些疑惑,莫非,他们两人也知道了风声,要将公子稷置之死地吗?
而恰恰这个时候,公子芾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竟然前来央求自己,帮助自己继承秦国王位。
“先王已经有了遗命,由你兄长继秦王大位,此事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既然大局已定,你又何必再兴风浪呢?”芈八子不悦道。
“儿是何人,岂是觊觎大位而置兄长安危于不顾?”公子芾义正言辞的说到,这种义正言辞看到芈八子眼中,却有些虚伪。“只不过此事别有隐情,而甘茂别有机杼罢了!”
“哦?”芈八子古井不波,看着公子芾,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据儿所知,大王遗命之时,乃是命公子壮继秦王之位!”
“果真?”芈八子眉头一皱。
“千真万确。”公子芾坚定的说到,“此消息来源于甘茂大营之中,绝对可靠!”
芈八子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你是如何探听此等消息的?莫非是被人戏耍了不成?”她言语之间,已经带着些许的怒气。
“因为有一个人,也是随侍大王左右,大王遗命若何,此君一清二楚。只不过其不为甘茂和樗里疾所融,才不得不冒着风险回到咸阳,只不过为某所捕,才吐露实情。”公子芾说到。
“谁?”
“孟贲!”
“是他!”芈八子点点头,的确,当初秦王荡最信任的几个人里面,孟贲算得上几个。甘茂还好说,樗里疾和孟贲在朝堂上的冲突,她也有所耳闻,说他不融于樗里疾,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为何偏偏,甘茂会放他出来?或者说,甘茂为何要违逆秦王的遗命?樗里疾也赞同此事呢?
“小童听说,甘茂曾奏报孟贲已经战死,此时此刻却出现在咸阳,还被你捕获,这里面还是多有些蹊跷啊。”芈八子眉宇之间,疑惑之情更甚。
公子芾上前两步,知道附近都是芈八子心腹,应该没有细作,遂说到“此事说巧不巧,您可还记得,当日樗里疾言大王病重,惠文后和公子壮等人前往大营探望,而您为了表示尊重,亦派儿前往之事?”
芈八子点点头,他当然清楚此事。那日惠文后大张旗鼓前往樗里疾大营探望秦王荡,公子壮等人也随行。自己本欲前往,只是觉得身份不妥,让惠文后嘲讽,遂改派了公子芾自己前去。
“那日儿随同队伍前行,但是为了避免和公子壮等人起了争执,遂跟在了队伍的最后。”公子芾小心翼翼的说到。“没想到在樗里疾大营之外,惠文后和公子壮与樗里疾发生了争执,儿本欲前往规劝,却又怕触了霉头,便径直躲开,静待事态发展再做定夺。”
“没成想儿不过躲了起来,却在一处草料处发现一具尸体。儿刚要声张,就发现此人竟然是被甘茂奏明死亡的孟贲。而彼时彼刻,他全身都是刀伤,气息奄奄,命不久矣。某思虑半天,决定将其救回。”
“起先他发现是我,抵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若非用了些手段,恐怕至今无法探出他的口风。”公子芾轻描淡写的说到,但是芈八子能够感觉到,这个儿子口中所谓的手段,怕不仅仅是逼供那么简单。只不过说到了这里,对于孟贲的话,他倒是信了几分。毕竟之前,他也没能想到,秦王荡会传位给公子稷。孟贲的存在,反而坐实了他和众人的猜测。
“那孟贲”芈八子眼光一凛。
“尚在我处养伤,待此间事了,他就”公子芾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芈八子点点头,“你是想让这个孟贲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你才是秦王遗命的继承人,而不是公子壮,也不是你的兄长稷。”
公子芾隐约听出了芈八子语气中的不善,赶紧低头,略显委屈的说到“儿岂不知此事当应兄长之责。且不说兄长是否能够安然到达咸阳,继承大位。即便如此,面对公子壮等人,又能够保护你我母子兄弟安稳呢?公子壮乃是我秦国庶长,以其现在的手段,即便是兄长能够回到咸阳,其未必会听从号令。”
“那你又有何本领,让公子壮言听计从呢?”
“儿准备以悖逆之名,褫夺樗里疾的兵权,然后控制咸阳,夺取大权。”
自从密议褫夺樗里疾兵权之事后,公子芾就暗中去筹谋去了,临走之前嘱咐芈八子,无论如何,要靠着宫中的耳目,探听公子稷的行程,以达到最好的效果。于是很久都没有前来拜见。
每每想起这些,芈八子心里总有些不安。无论是公子芾,还是公子稷,都是自己的骨肉。对于他们谁继承秦王之位,芈八子有些想法,却也是不大。不过心中,是对公子芾偏向一些的。是以当探听到公子稷即将达到函谷关的时候,芈八子还是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公子芾。不出所料,公子芾一会定然前来拜见她。
果然,没有多久,公子芾就前来拜见,芈八子赶紧让他进来。
“如何?”芈八子问道。
“已经准备妥当,不过,儿觉得应该及早发动,不宜太晚。”
“这是为何?”芈八子问道,当初公子芾说,应该等公子稷到了咸阳之后,再行发动,趁着迎接公子稷的典礼发动伏兵。为何过了几日,又为何要提前行动呢?
“呃,此乃迫不得已之计。”公子芾想了想说道,“儿已探知,公子壮等人似乎准备在函谷关附近埋伏兄长。若是此事一成,恐怕兄长命不久矣。是以,儿准备在兄长来到咸阳之前,先行剿灭公子壮等人。”说着,公子芾恭恭敬敬的说到,“到了那时,无论您是属意兄长,还是属意芾儿,芾儿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芈八子看着公子芾,后者眼神略显慌张,迅疾淡定下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芾儿,你胸有沟壑,亦是决绝之人,又和汝父王甚肖,若是能够继承这秦王之位,自然是毫无问题的。”芈八子悠然的说到,但是从她的眼神中,公子芾明显能看出一丝遗憾。
“然而天命所归,你兄长即便真的不如你,也已经是王命钦定之人。这一点,不是一个孟贲能够改变的。”
公子芾赶紧要去争辩,芈八子立刻摆摆手,示意他听下去。
“这个孟贲,且不如是否真的是为了公子壮而来,假如真的是,万一在群臣面前,他反口盘咬你逼迫他假传钦命,你该如何自处。呵呵,是了,你这么急于先行发动对公子壮等人的行动,无非是绝了孟贲这个念想,让他一心一意支持你。”
“可是,你忘了吗?”芈八子悠然叹到,“这个咸阳,始终不在你我的掌控之中啊。”
“那王兄他”公子芾略显焦急的看着芈八子,但是眼神中丝毫没有流露出关切的样子。
“放心吧。樗里疾号称智囊,这一点,他不会出错的。”芈八子说到。在这一点上,她的冷静,真的超乎一个女人应有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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