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命殒的消息,经过甘茂的严厉封锁,也仅仅是宜阳大营中的几个心腹知道,就连那些医官,也被甘茂软禁在了大帐之中,不经过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出。以致于所有人都猜测,大王这几日是重伤在内,不宜走动。
而身处周王城内的姬延,显然对于此事也是甚佳关心,不但派出了大批的使者前来慰问,就连医官也派出了好几拨,不过都让甘茂以不宜打扰为由,全部赶走了。这让姬延等人更加惶恐,对于秦王荡是否真的殒命,还存在着猜疑。
安排好这些,甘茂立刻让白起带着自己的秘密手令,前往咸阳,直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禀报樗里疾本人。因为这种事情,只要他敢独自接受这托孤的重任,无论是否有人作证,樗里疾等人都会对他进行格杀,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必须和樗里疾商量着来。
当然,最令甘茂担心,就是孟贲的逃跑。虽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整个宜阳也都是秦国的士兵,但是他也不敢保证这厮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宜阳。如果让别人知道秦王驾崩的消息,那么针对秦国的阴谋和安排将接踵而至。更重要的是,自己也没有了替罪羊。回过神来的甘茂将软禁孟贲的守将处死,并命令其他知情人,严守秘密。
“孟贲到底是怎么跑的?”甘茂语带不善的看着那个守将。
“孟贲他跑”那守将刚要回答,就见甘茂噙着冷酷的笑脸看着自己。他浑身一颤,立刻说到“孟贲已经死了,并且被大将军分尸喂了野狗。”
甘茂点点头,“很好,我不希望有人告诉我,孟贲还活着的消息。”
“是,是”他战战兢兢的说到。
甘茂虽然猜测到,孟贲是其他国家的奸细,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也只能吃个哑巴亏。而孟贲自己,则早就掏出了宜阳城,跑到了赵国在韩国设立的间谍机构里,将武王可能已经死掉的消息,火速发回到了邯郸。以致于当周天子的使者拜见赵雍时,将武王重伤,可能报复天子的猜测说出来时,赵雍一点都不意外。
“使者还请在驿馆小住,明日,寡人将恢复使者。”赵雍思虑一阵,还是没有当场给出明确答案。
“那那大王对于天子之邀请”使者没敢说是命令,因为面前这位,怎么说也称王,虽然是僭越,但是在人家地盘上,也只能认命。
“天子乃是天下共主,但凡有所险境,诸侯当有护卫之责。这一点,赵国责无旁贷。”赵雍权衡一阵,略显谨慎的说到。
但是使者能够得到他这样的答复,已经很满足了。自己毕竟只是天子的属臣,也就无法干涉赵国该如何去做,也就高高兴兴的等候赵雍的召见了。
赵雍见使者离开,也吩咐了一下,自己却带着几个侍卫,匆匆出了王城而去。没过多久,赵雍出城的消息就报道了王后那里。韩倩浑若无意的对负责起居的宫人说到“知道了,下去吧。”
很多宫人都知道,赵雍有私下出王城的习惯,这让负责起居的宫人伤透了脑筋。瞒着吧,怕承担罪名,不瞒着吧,怕赵雍治罪。不过好在,赵雍每次出城之前,都知会宫人自己的去向,并通知王后,所以在他们眼中,赵雍似乎害怕王后生气一样。
但是这里面的奥秘,也就只有韩倩心知肚明。关于赵雍和阴后暧昧不清的传言,她也非常清楚,也得到过赵雍的肯定。赵雍明确告诉过韩倩,阴后绝不会进入王城,即使诞下孩子,也不会享有继承权。这也算是赵雍给她的一个保证。在她眼中,赵雍固然是重要的,更重要的,还是赵章的继承权问题。说起来,韩倩也算是一个奇女子,竟然接受了赵雍这样的安排。虽然心中有了隔阂,但是对于赵雍的感情,还是很重的。
当然,赵雍这次出行,倒不是去私会阴后,而是要去拜见鹖冠子。
自从赵雍和鹖冠子相遇之后,这位奇人就一直是赵雍的指路明灯,也是赵雍能够坚持改革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可以说,若是当初没有鹖冠子,也就没有赵雍后来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更没有如今赵国强大的国力。
但是这几年,岁月对这位老人的侵蚀越发严重,以致于连走路都愈发困难。虽然有扁鹊坐镇,也在赵雍的命令下,组建了太医院,甚至大规模的培养医官,但是毕竟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很多事情还是力不从心。
鹖冠子对于生死看的很淡,每日里也是乐观的紧,而虞信作为他最后的弟子,除了偶尔帮助赵雍出使一些国家之外,大部分时间,到是在这里照顾这个老人。鹖冠子也曾劝说他离开,只不过虞信自己坚持罢了。赵雍这两日也算是找了点时间,前来拜见这位奇人。
推开老人的小门,这里的一草一木,犹如自己第一次来时一样,这个小院是赵雍替老人置办的,一应起居之物,除了刚开始添置的之外,竟然没有多添加一个。小院中的花草,老人无论是多么辛苦,都坚持自己收拾,是以花草繁盛如斯,在附近的高门大院中,倒显得颇有些情调和独立。
本来为了老人的安全,赵雍曾建议将周围的百姓迁走,只不过老人坚持,也没有打破这种氛围,周围的邻居也只不过知道,这位老人是大将军庞葱的挚友,和赵雍的关系,到是没人猜到。
赵雍推开房门,见卧榻旁边,扁鹊正查看着老人的病情,而虞信一脸紧张的看着鹖冠子,又看看扁鹊,也是忧心忡忡。等他看见赵雍进来,刚要行礼,就被赵雍制止,而扁鹊看了一眼赵雍,冷哼一声,就不再多言。
赵雍有些不好意思,扁鹊对自己无礼,全是因为赵雍为了自己的小命,将扁鹊拴在了自己身边,让这位一心想要走遍大江南北,替百姓治病的神医甚至绝食明志,只不过后来,赵雍出了一个培养医官的点子,才让这位老大爷勉强同意留在赵国。但是对于赵雍,却再也没有好脸色了。
“先生”虞信见扁鹊起身,赶紧去扶住他,眼神中带着乞求,明显想知道鹖冠子的身体状况,又怕扁鹊说的病情太重,是以迟疑起来。可见虞信对于鹖冠子的感情,是非常深的。
“再坚持吃那个方子。老先生虽然有疾在身,但是身体很好,只不过年龄大了,不复当年之精神罢了。”说着,自己也擦擦虚汗,看都不看赵雍,转身就出门了。
虞信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赵雍,赵雍点点头,示意他先行送扁鹊。自己则走到鹖冠子榻前,见这位老人已经入睡,也就不再打扰,只在一旁等候。
“有劳君上挂心了。”正当赵雍准备在一旁等待的时候,竟听见了鹖冠子的声音。
“是小子打扰先生休息了。”赵雍惭愧的说到。
“无妨,年龄大了而已。只不过比起师兄,自己这皮囊是不如了。”老人轻笑道。
赵雍和鹖冠子相交这么久,自然清楚他的师兄,就是千古奇人鬼谷子。赵雍本想前去拜望这位神仙中人,但是后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则自己前去,即使是以鹖冠子的名义,对方也未必赐见,二则赵雍自己也觉得,刘备都不能拥有卧龙凤雏,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当世两位奇人垂青呢?反倒不如有些成就之后,再去拜见。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虞信也送走扁鹊,在卧榻之前跪坐。赵雍才开口道“学生今日前来,实际上是有些问题,需要先生帮忙。”
在鹖冠子面前,赵雍一般都自称学生,鹖冠子刚开始还推辞,时间久了,也就顺从了下来。
“君上但讲无妨。老朽衰微之身,能够帮助君上一点,就帮助一点。”鹖冠子面带微笑,看着赵雍,似乎看着自己最完美的艺术品。
“好教先生知道,因为秦国攻打宜阳,夺取九鼎之事,秦王荡重伤,恐怕凶多吉少。周天子深恐收到秦国报复,派出使者前来求救。”赵雍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出来,“寡人思虑半晌,最终觉得,出兵王畿,趁机占领三川,将秦国人赶出韩国,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鹖冠子皱着眉思虑起来,连带着虞信都低头沉思,说起来他的地位超然的很,顶着赵国典客司的职位,却并不定期朝见。赵雍对自己这个小师弟也关照的紧,知道他深的鹖冠子真传,只不过和庞煖等人不同,他学习的方向是纵横之术,这倒是鹖冠子最擅长的事情。
“想必这个定策,殿下和其他大臣商议过了吧。”鹖冠子问道。赵雍点点头,乐毅等人分析了很久,觉得此刻若是能够趁机占领王畿,不但不会有损名义,反而会增加威望。周天子虽然已经权威大不如前,但是只要他存在一天,就有一天的价值,至少以天子名义占领三川郡,还是非常现实的,至于说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只能说是长远的计划了。
“大王是否能够确定,秦王已死呢?”
“这个虽然不敢确定,但是根据情报来分析,如此重伤之下,是活不成的。”赵雍谨慎的说到。
“大王担心什么?”
“寡人担心的是,树大招风,自吞苦果。”
鹖冠子一点即明,微笑着说道“看来大王是习惯了江河,经不起海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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