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邑城外,赵军大营。
赵雍手里拿着一把银质小刀,小刀非常精致,刀刃也非常锋利。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冷,他将刀鞘轻轻带上,同样银质的刀鞘上,还镶嵌着绿松石。赵雍将他握在手中,看着城外不远处滚滚而去的滹沱河,心思早就跑到了九霄之外去了。
丘林月走了,她骑着马,跟随着赵雍的大军一起离开了邯郸城。北伐的将士们都知道丘林月的身份,也知道赵雍带着她回邯郸,不过是为了治病。四年过去了,丘林月被赵雍安排在了一处私人的府邸中,请了奴仆来照看,还让赵毅安排人进行看管,防止其他人来打扰她。这四年之中,丘林月未曾走出过这间小院,而赵雍也经常来看她。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更像是一对朋友,四年之间,谁都未曾踏出过雷池一步。这也是为什么,韩倩等人知道丘林月的存在,却也没有埋怨过赵雍的原因,韩倩偶尔派人去那里送点东西,还都是以赵雍的名义,赵雍知道后,也没有和她们任何人解释过。双方保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韩倩眼中,赵雍不可能将丘林月纳入后宫,而后宫之中,也未必是丘林月最合适的地方。
而如今,她终于又离开了,她告诉赵雍,邯郸很好,却不如草原宽广,而赵雍也只能说,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尉缭知道丘林月的事情时,不止一次的撺掇赵雍骗取丘林月的芳心,这样赵国就不用费时费力的修建长城,抵御匈奴的进攻了,甚至可以出兵资助丘林部,让他成为赵国安插在匈奴各部落之间的一枚重要棋子,都被赵雍拒绝了。恐怕也是等看不到她的身影之后,赵雍才知道自己已经用情太深。
“大王。”
“什么事?”赵雍赶紧收起小刀,但是那刀还是太过精美,将月光反射到了乐毅的脸上,乐毅对于丘林月的事情了如指掌,觉得赵雍在这件事情上,对得起丘林月,却未必对得起赵国。
“仇液来了,正在偏厅等候。”
赵雍点点头,“我们走。”
仇液这两年有些憋屈。
自从当年被赵雍从代郡发掘出来之后,仇液就是胡人中鼎鼎大名的存在,也是第一个被授予赵国校尉一职的胡人将领,上次北伐之后,奉命镇守井陉关。井陉关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赵雍将他放在此地,看得出对其多么重视。
但是这两年,赵雍好像将他忘了一样,始终将他放在井陉,很多战事都没有启用他。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赵雍为了防止中山谋夺井陉,但是时间久了,看到当初一起征战的将领们大多数都立了战功,青云直上,只有自己,反而成了落后分子,的确是憋屈的很。
所以这一次听到了赵雍的调遣,连夜就赶了过来,希望能够谋取一两次战役,也好上调一下官职。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当赵雍和乐毅刚刚进入房间的时候,自己还没说话,就听赵雍劈头盖脸的说道“寡人听说,这两年,你可是抱怨的紧呢!”
仇液当年违反军令,被赵雍的百金营狠狠收拾了一顿,赵雍不但赦免了他,还当众处罚了自己,上演了苦肉计,这才换回了代郡胡人和赵国人和睦融洽的关系。从此,仇液总觉得自己欠赵雍一条命。胡人只对英雄充满敬佩,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敬畏了。
“末将不敢。”仇液说道,还用眼睛,偷偷瞟了一眼赵雍,想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生气。
“不敢就好,过来吧。”赵雍说道,他到是真的不希望把仇液的这种傲气敲打掉,只要给他点警示就好了。
“喏。”仇液战战兢兢的跟在乐毅和赵雍后面,这用这一招先发制人,让他收起了所有的抱怨。
“这一次,寡人率领所有部队,围攻灵寿,务必在六个月之内攻下此城。”
“六个月?”仇液心想,若不是说这句话的是赵雍和乐毅,他肯定认为这是一个疯子。灵寿的坚固程度,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这里不但有前后两代中山国的建造修葺,更是依靠山势,易守难攻,更兼具此城存有大量钱粮。想要通过围困破城,难度极大。而且灵寿城虽然在滹沱河岸边,但是地势较高,并不存在引水围城的可能,想要在六个月的时间内破城,难如登天。
“不错,六个月。时间太久,我怕楚国拖不起,我们就没办法浑水摸鱼了。”赵雍无意间说了一句,“无论如何,六个月破城,顶多八个月,不能再长了。”
“是,末将遵命。”
“寡人召你前来,就是邯郸附近的骑兵将领,以你为最,用别人,寡人不放心。”
赵雍这一下大棒,一下胡萝卜的方式,让仇液这个胡人感激涕零,特别是那句用别人不放心,更是收到了收买人心的效果。
“末将定当为大王效死命!”
“呵呵,死命不用,寡人接下来还有战事需要你呢。”说着,他指着沙盘说道“待我大军度过滹沱河之后,寡人将给你一万骑兵,重点是在灵寿以东的滹沱河附近,昔阳、顾城之间可能出现的对方增援部队,若是有敌军在这一地方出现,无论如何,都要拖住他们出现在灵寿的时间。最好能够让他们到不了灵寿。”
顾城、昔阳和灵寿呈三角分布,如今赵军围攻灵寿,其他两城未必不会对灵寿进行增援,若是给他们机会,很容易就和灵寿城内部队一起,夹击围攻的赵军。必须有人在通往灵寿的毕竟道路上进行阻击。但是这个地方地形开阔,都是平原,其他部队很难在这样开阔的地形上展开并完成这种任务。只有骑兵才能实现。
“但是,如此一来,井陉至番吾一线将无人看守,如今此地尚有一万守军,若是我大军渡河之后,番吾守军必定反攻井陉、石邑、甚至直接偷袭我粮草大营封龙,如此,则我军防不胜防。以末将之见,大军可以强攻番吾,然后从番吾渡河,出击灵寿,定能成功。”
“将军所言,固然有理。”乐毅走到沙盘前说道,“但是番吾好攻,却不容易渡河。番吾在滹沱河中游,由于刚刚过了太行山,河水流速过大,我军想要渡河,不仅要面对对面中山军的轮番阻击,还会面对滹沱河流速过快的河水。想要搭建浮桥并不容易。”
“那不知我军选择的渡河地方是?”
“东垣。”
“东垣?虽然东垣处在昔阳和灵寿之间,但是因为此地最容易建设浮桥,却恰恰是最容易被对方阻击的地区,在这一地区进攻,并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渡河同样危险。更何况,相对于流速来说,虽然东垣的流速比不过番吾,却也是相差无几的,所以此地并非是上佳之所。”
乐毅和赵雍相视一笑,似乎知道仇液会如此说,后者笑了一声,说道“谁说寡人将所有的部队都聚集在东垣了?寡人可是准备了好几个渡河地点呢!”
仇液忽然眼前一亮,“声东击西?”
“应该说,明修栈道,暗度东垣吧,哈哈。”赵雍笑道,“另外,李衍将率领代郡部队猛攻顾城,一旦城破,就长驱直入中山攻占的燕国曲逆三城,则善后工作,也需要你来负责了。”
仇液一听,这次虽然看似很风光,但是主要是在收拾残局。他自己也看的出来,一旦灵寿被围,自己能做的非常有限,北边有李衍的部队压制,谁还敢轻易出兵支援呢?新占领的燕国地区,看似强大,但是兵力有限,自身都怕难保,更不用说支援了,所以不出意外,自己也就是击溃一下散兵游勇,至于正规部队,是不可能遇见的。
但是,事情总有意外,仇液,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命里有时终须有的。
“那番吾的中山守军和粮草大营怎么办?”仇液还是在担心这个问题。
“吃掉它!”
“番吾城墙高大,恐怕不用十几天的时间,拿不下此城。”
“十几天?”赵雍再次笑道,“庞将军可以告诉寡人,他可用七天时间,就拿下此城。”
“七天?”仇液略显错愕的说道。
庞葱站在滹沱河岸边,从这里,已经隐约能够看见对面有中山部队的影子。但是由于中山人觉得滹沱河天险已经非常可靠了,竟然不在此地再次搭建一道水上防线。其实滹沱河比之彰水、易北河,还是太过浅显了,若不是水流大,速度快,也不会被中山人所倚重。不过,地理的优势并不是绝对的,当人员数量压过对方的时候,这种地理上的优势很快就会被抹平,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提出在滹沱河上多处渡河,但是主攻东垣的原因。只不过现在,番吾这边,还有些麻烦。
很多人都清楚,若是在番吾耽搁的时间越久,就越有利于中山人在河对岸建立起防线,渡河就越加不容易。赵雍本希望能够用十五天的时候攻下番吾。但是庞葱在多次带兵了解番吾的地形后提出,只需要七天时间拿下番吾城,而且顺利的话,可能在渡河当夜,番吾就能成为赵国的囊中之物。甚至为此还立下了军令状。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四天了,明日晚,就是赵军约定的渡河之期,庞葱的计策可不可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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