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田婴收到齐王命令的时候,不是惊讶于言辞之间齐王对自己的赞赏,而是苏秦。他竟然办到了,办到了当初对自己的承诺。仅此一点,就足以让田婴对他提高警惕了。要么此人真的是张仪公孙衍那样的奇才,要么就是别有用心,他个人倾向于后者。
去还是不去呢?
这似乎不是个问题,他不是忠臣,也不是叛贼。就像苏秦说的那样,离开了齐国,靠着薛城他更会活不长,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子孙需要他庇护,仅仅一个薛城,完全支撑不起这个家族。以他的身份,又能庇护多久呢?恐怕自己一死,这个薛城也会被齐国、楚国或者宋国吞并吧,到了那个时候,他田婴身上的骂名,恐怕会更多吧。与其如此,为何不选择最有利的一条路呢?
人啊人,终究是被声名所累啊。
田婴回到临淄,重新成为相邦的消息,像是一声惊雷,炸响了整个齐国朝堂。当他们以为这不过是齐王开的一个玩笑的时候,田婴已经穿着整齐,腰悬佩剑出现在临淄城下。而齐王听说田婴到来之后,更是亲自出迎,这让众人终于确认,齐王这次是认真的。
“相邦能来临淄协助寡人治理朝政,寡人倒履相迎,亦不未过。”
“大王亲自相迎,某不胜惶恐。”田婴说着,就要拜倒在地,而齐王赶紧扶住他,微笑着说道“相邦年龄大了,这些俗礼,能省就省了。”说着,就托着田婴,满脸愧色的说道“你我兄弟二人,本就一奶同胞,先前有些龃龉,不过过眼烟云。若是你我兄弟从此能够携手相伴,齐国辉煌之日不远矣。还请兄长多多助我。”
田婴听闻此言,再次叩首到“臣正有一言,要请大王首允。”
“若是有些要求,不妨细细说来。”齐王依然颔首以待。
“臣毕竟老朽昏聩,若是为大王拾遗补缺,尚可应付,但是若要处理政务,恐怕力有不逮。还请大王收回成命,让在下回到薛城,颐养天年。”
田辟疆看着田婴,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狡黠,至少说明他对田婴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就是一个包藏祸心的人。然而没有,田婴的眼神充满了真诚,让田辟疆觉得,难道田婴真的不愿意当这个相邦吗?
“孤把先生请来,是真的希望能够辅助孤治理齐国。”田辟疆再次说道。
“老臣也是真心觉得,在下已经不足以胜任相邦之位了。”
两个人在临淄城前,尴尬的站在那里,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大王,相邦之事,可以稍后再做商议。”苏秦走到齐王面前,悄声说道。
田辟疆点点头,扶起田婴说道“如此,莫不如先入城吧。”说着,携着田婴就一起往临淄城走去,田婴也只能如此,跟着田辟疆往临淄城走去。临走之时,他看到苏秦那温润的笑容,又转过头去。
田婴的归来,让这些年依附田盼的大臣们惶恐不已,特别是田盼已经不能视事的情况下,田婴带给这些人的更是深深的畏惧,他们害怕,田婴回到那个位置,定然会用自己人。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齐国的朝堂依然风平浪静,田婴虽然在朝堂上卓立,但是田辟疆不置一词,田婴也不会发言,显得非常低调。所有人都在观望,观望田婴到底想做些什么。
“你说,他真的无心待在临淄吗?”
“恐怕是这样的。”苏秦说道。
田辟疆来回踱着步,突然说道“你觉得孤该如何处置?”
苏秦想了想,说道“臣愿意替大王劝说相邦。”
谁都不知道,苏秦当夜和田婴说了什么,第九天,田婴上奏齐王,希望回到封地,颐养天年。而齐王在第三次挽留之后,终于下令同意田婴的请求。就这样,田婴在当了十天的齐国相邦之后,又回到了薛城。
此事之后,齐国略显慌乱的朝堂,又恢复了平静,那些害怕田婴回来报复他们的人,也可以安心了。而此事之后,苏秦被齐王封为上卿,成为齐国新的政治新星。苏秦的大名,传遍天下,他也因此,开启属于自己的时代。
与此同时,司马喜也在憧憬着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而且在他看来,仅仅就差一步而已。
“赵王的书信,真的如此说的吗?”阴姬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觉得头上的簪子有些歪。
“应该是了,否则,大王也不会召见相邦等人觐见吧。”
“嗯。”阴姬点点头。她突然想起前几日,自己的父亲,说的好像就是这件事,说是想到了让自己当上王后的方法,但是现在,怎么成了赵王前来索要自己。
其实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不能说习以为常吧,但是至少也算不上什么丢人的事情,是以赵王有这样的要求,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如果真的如此,丢人的反而是中山王了。
成为赵王的姬妾吗?阴姬想着,虽然有些远,但是赵国显然比中山国要好很多,就从现在这种国力相比,如今的中山可比赵国差远了,说的难听点,只要赵国愿意,早上发兵,下午就能围攻灵寿。只不过碍于齐国的面子,赵国不敢出兵罢了。
阴姬看着镜中自己,说句自傲的话,整个中山国内,有谁比得上自己呢?即使那个和自己争宠的江姬,也不过是因为江姬的父亲和乐池素来互相守望罢了。轮姿色,哪里能轮的上她呢?
“听说赵王只有一个王后,和一个妃子。”阴姬喃喃的说道。身旁的侍女听到此话,不敢作声,低下了头,她决定今晚回去,就把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全数忘掉。
与此同时,乐池看着中山王已经掩藏不住的愤怒,低声说道“臣以为,莫如答应赵王”
乐池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不明物体朝自己飞来,他也不躲避,就觉得额头一疼,听到中山王的咆哮“寡人绝不同意!就算和赵国战至最后,寡人也不同意。”
他确实该愤怒,也有资格愤怒,赵雍未曾继位之前,赵国曾经是他予取予求的地方,而赵雍不过刚刚继位几年,中山就断送了一半的国土。虽然那些土地,也不过是他从赵国那里夺取来的,然而如今乱世,谁不是那种占山为王的风格,只要抢回来,就是我的。
紧接着,带给他荣耀的司马赒去世了。说实在的,当他自以为生命无多的时候,有意扶持乐池、公孙弘来对抗司马赒,省的这位带给中山无上荣耀的相邦,将来对太子不利。然而当自己身体好转之后,准备再度启用这位老臣的时候,他却先一步去世了,这让中山王觉得非常遗憾。
乐池和公孙弘,虽然也颇有才能,但是在处理政务上,还是远远不如司马赒的,至少司马赒帮助他,为中山国拓地何止百里,而乐池和公孙弘等人,只能帮助守护半壁江山。每次当他提议反攻赵国的时候,他们都推脱不止。
而且现在中山也遇到了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那就是司马赒在世的时候,曾经和赵国订立盟约,不但允许赵国派遣数百教席来中山教书,更是允许赵国商人和中山商人互通有无,而且不得提高关税。这样做总让他觉得中山正在慢慢的发生一种难以说明的状况,而且他知道,赵国绝对没有这么好心。
正当中山王和乐池相对无言的时候,就听有人来报,司马喜有事觐见。两人立刻来了精神,当然,乐池是对司马喜提高了警惕,唯恐这个人来者不善,而中山王觉得,司马喜少有智谋,说不定能够化解自己的难题。
司马喜听到宦人的传见,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他相信,这一次定然能够让让他重新振兴整个家族。
司马喜恭敬的和中山王行礼,落座,乐池就来者不善的说道“不知道司马子有何事觐见大王?”
司马喜恭敬的说道“下臣听说赵王欲谋求阴姬,故有话要禀告大王。”
“哦?不知司马子有何高见?”乐池冷嘲热讽道。
中山王也看着司马喜,似乎希望司马喜能够给自己答案。
“下臣以为,此事决不可为!”司马喜义愤填膺的说道“虽然古时亦有通亲之事,亦无人指责什么,然而于我中山而言,绝对是赵国的羞辱之举!下臣以为,绝对不要答应赵王此事,否则,臣愿意以死谢罪!”
司马喜这一句话,让乐池恨不得立刻杀了他。自己刚刚说完,希望能够答应赵王的要求,以避免两国陷入兵燹之中。而如今,司马喜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后路封上了,也就是说,只要乐池继续坚持己见,那么不得不以死谢罪。
真狠啊!
中山王听司马喜说话,顿时眉开眼笑,果然司马家之人,还是最忠心的,无论何时,都会维护自己的利益。“哦,不知道司马子有何办法可解此事?”
司马喜说道“大王,赵王之所以索求阴姬,所谓者,不过是因为阴姬乃是普通姬妾,并非大王至亲之人。是以这姬妾相赠,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其他国家也没有理由说什么。”
“而若是这阴姬是我中山的王后,那么赵国再行索要之事,就会受到其他诸侯的谴责了,如此一来,恐怕赵国也没有理由找我中山国的麻烦了,如此不但拒绝了赵国,也堵住了赵国进攻中山的理由,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吗?”
“立阴姬为王后吗?”中山王踌躇起来,他倒不是对阴姬有什么成见,事实上他也更喜欢阴姬,但是觉得对于江姬,有些不公平罢了。
“大王,阴姬立为王后,不过是为了堵塞赵国的嘴罢了。至于您到底喜欢谁,和立谁为王后,没有任何关系。您还是可以继续选择其他喜欢其他女子。还请大王斟酌啊。”
乐池低着头,背后冷汗直流。在立谁为后这件事情上,他是支持江姬的,是以阴简在这件事情上求自己的时候,他不置一言,就是求个左右逢源。但是没想到,就这样被司马喜钻了空子,要说这件事情和赵国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中山王让两人先回去,自己还要斟酌一番再做决定,但是第二日,一道加封司马喜为蓝诸君的命令,就让乐池知道,中山王已经做出了决定,司马喜重回朝堂已经成了定局,他也只能哀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而同时,司马喜则对司马浅说“希望中山和赵国,世代交好。”
司马浅不得不承认,司马喜在阴谋诡计上的确高人一等,至少在立阴后这件事情,让全程参与此事的司马浅不得不叹服。
“难道君上就此满足吗?不想重回相邦之位吗?”
司马喜淡淡一笑,他知道,上了赵国的船,就难以下来了,但是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赵国帮助自己,定然是有要求的,但是如何选择,就要仔细辨别了。
“难道先生准备帮助在下吗?”
“的确。赵王觉得,只有君上当了赵国相邦,才是两国永世交好的开始,是以准备让君上重新成为中山相邦。”
“哦,不知赵王准备如何帮助在下呢?”司马喜不阴不阳的说道。
“当然是送君上一份大大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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