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快看,那边的灯市好漂亮啊。”
“是啊,真的好漂亮。”仲姬站在廊桥上,看着远方大北城的灯光,犹如一条灯海,在大北城的城廓中荡漾。但是相比起来,她更怀念新郑的夜晚,虽然繁华不及邯郸,但是那种稀疏的灯盏,却是繁华承载不起的思念。
“邯郸还是比新郑好玩多了,改天,我们出去玩好不好。”侍婢巧儿欢天喜地的说道。虽然远离了韩国,但是对于一个孤儿来说,哪里都是家,韩国和赵国对于她来说,也无非是另外一个国家而已。
“那可不行。”仲姬赶紧摇摇头,打住这个丫头的疯狂想法,“这里可是赵国,不是韩国,你以为还是在咱们那里吗?阿姊夫人三令五申,让我莫要闯祸,这两天好好待着,你可别给我添麻烦了。”
“好吧。”巧儿失望了应道,再看一眼那美丽的灯海,依依不舍的随着仲姬望自己的寝殿走去。悄悄看了一眼仲姬,正好撞见她满脸愁容,魂不守舍的样子。
“公主少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仲姬慌忙应道。他和巧儿虽然算不上是儿时玩伴,但是打懂事起,巧儿就和自己一起生活,而且是难得在王城里呆了这么些年,还保持天真的宫人,是以一直以来,对于巧儿,她都非常和气,当成自己的姐妹,这才养成了她无忧无虑,没大没小的性格。
“您别骗我了,我可看得出来。”巧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板一眼的说道,“您是不是想君上了。”
“你你没大没小,别乱说。”仲姬慌张的应道。
“婢子可不是乱说。”巧儿回到“您看,您都嫁过来一个月了,君上一直都宿在夫人寝殿里,就没有去过咱们寝殿。虽然说,您是陪嫁过来的,可也是赵国的夫人不是?真不知道君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巧儿说着无心,仲姬听在耳中,就别有一番愁苦了。按照,自己比阿姊更先见过赵雍,赵雍应该对自己更加亲切才对。她自诩虽然不是国色天香,宛如仙子,却也算是颇有些姿色。为何赵雍这一个月来,虽然问候和赏赐不断,却就是不来找自己呢?
她倒也并非希望和自己的阿姊挣什么,但是身为女人,却独独得不到法定丈夫的亲近,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夫人?夫人?”
“嗯,怎么了。”仲姬一时失神,回过头来,看见巧儿紧张的眼神,赶紧回应道。
“您快看,好像是君上!”巧儿顺着走廊,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光亮处说道。
仲姬仔细一看,两个宫人提着红色的宫灯正款款行来,她们的身后,赵雍背着手,一身简单的胡服穿在身上,他似乎遇到了烦心事,眉头紧皱,脚步轻缓,前后的宫人们,不敢走的太快,也不敢走的太慢,唯恐打扰了他。
仲姬刚开始发现赵雍喜欢穿胡服,还觉得非常的意外,甚至有些难看。但不知道为何,如今看习惯了,倒也有些英气。她听伯姬抱怨过,赵雍常常因为政务忙到很晚,有时候就直接睡在了前殿,不到后殿休息。而且有时候一忙一晚上,简直像个工作狂人。
不过现在,看这样子,应该是到自己的阿姊那里去吧。她不知为何,有些酸涩。想要躲开,但是在窄窄的走廊上,赵雍已经到了面前,想躲都没有地方,她只能红着脸,硬着头皮行礼道“妾恭迎君上。”
一个月之前的军事会议上,赵雍做了战前的最后动员,将北伐中山的最终战略向重要将领做了通报,要求全军整备,一个月之后由北部军团率先发动攻击,待双方正式交火之后,北部军团再行进攻。
同时,司空司徒做好后勤保障工作,辎重后勤,和平定中山之后的钱粮供应工作,也都相应展开。受此影响,赵国最近的粮食价格不断攀升,以至于有些人品尝到空气中漂浮的不安定分子,开始囤积粮食,准备投机倒把。
于此,司寇肥义命令邯郸令做好粮价的平抑工作,甚至亲自揭露了两位囤积粮食的赵国公族,并上报赵雍。赵雍也毫不留情,丝毫不给前来苦苦劝阻的赵成面子,下令将两人逐出赵国公族门墙,收回土地封邑,但是他没有直接充公,而是交给了赵成,并且嘱咐他将这些田产交付公族中的优秀贫穷子弟,自己还亲自上门道歉。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手法,让赵成也是一边想着撂挑子,一边又舍不得。只得哭笑不得的接着干活。
但是赵雍雷厉风行的手段倒也让所有人看到了他的阎王手段,邯郸令的工作也顿时好做了许多。他对那些囤积粮食的罪犯说“君上连自己的族人都敢逐出门户,你们算个啥!”都一一按照被肥义修订并请命颁布的新版,执行了财产充公,贬为奴隶,发往边境屯田的刑罚。
终于,邯郸的粮价得以控制了下来。其实,赵国的府库之中,这一年来也囤积了不少的粮食,而且边境实行屯田一年多来,也多多少少有些粮食,何况,赵雍这一仗也没打算打太长,一旦攻取了既定的目标,或者即将入冬,就宣告结束。所以这一点,赵国还是可以应对,绰绰有余的。
但是赵国的周围,却并不是很安定。
首先,子期被赵雍放回了燕国,没想到还带回来一个消息,那就是燕王身体有痒,已经病入膏肓!这对于赵国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这表明,至少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燕国不会拖赵国的后腿了。而赵雍的问候和承诺,也让子期的兄长怦然心动,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和赵国合作,但是也隐晦表明,将和赵国休战一段时间。
而赵国的好邻居,齐国,田婴和公子田辟疆的矛盾越来越表面化。随着齐王逐渐的老去,田婴攫取齐国权利的步伐越来越快。前一段日子,田婴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准备在自己的封地薛城筑城,打造防御工事。若不是门客的劝阻,差点就被人告发。
这件事被田辟疆知道后,好好地做了一番文章。不过由于此事没有成行,对于田婴也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双方也只能偃旗息鼓,再找机会。
透过这件事,说明齐国的权利争夺正在激烈进行,暂时没有帮助中山的可能。
但是秦国、韩国和魏国就不一样了,自从张仪入魏之后,一直挑动魏国向秦国看齐,但是魏王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秦国不像以前那么感冒了。对于张仪的建议,也是听听就过,丝毫不放在心上。
秦国发现魏国不听话,也时不时的通过张仪进行恐吓,但是收效甚微,这让秦王嬴驷颇为不满。但是,不满归不满,要是想教训魏国,还有一个国家挡在前面,那就是韩国。所以韩国才惴惴不安,一边害怕殃及池鱼,一边也担心秦国“假道伐虢”,吞并韩国。所以,这三国可谓是一点不平静。
所以赵国想要安安静静北伐中山,如何处理这一触即发的矛盾,还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嗯。”赵雍下意识的点点头,迈步离开,似乎没有注意到仲姬。
仲姬心中的酸味更浓了,刚要离开,却听刚刚走过的赵雍回头说道“且慢。”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仲姬看着赵雍过来的身影,心跳变得有些快,俏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映照,显得红扑扑的。赵雍走到她面前,看着仲姬害羞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少夫人。只不过婚事一过,自己又开始忙着筹备北伐的事情,将她忘却了。
看着这个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赵雍不知道该说什么。按说,她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合法妻子,自己也是她的合法丈夫,双方没有理由这么生涩。
但是两人,一个来自于未来那个一夫一妻制,而且世人对于姐妹同嫁一人颇有微词的时代,一个却是青涩少女,刚刚到了碧玉之年,对于所谓婚姻尚没有概念的时候,所以无论是谁,都觉得很别扭。
“天色已晚,为何还不曾回到寝殿,而在此地徘徊?”不知道说什么,赵雍没话找话说道。
“妾身刚刚从阿姊夫人那里回来,正要回去,见大北城灯火入海,甚是好看。遂流连盘桓,尚未归殿。”
“哦。”赵雍转过身,看了一眼大北城方向,微笑说道“北城百姓安居乐业,夜市繁闹,也算是太平之景。你初来邯郸,可能还是觉得,新郑的夜景比较好吧。”
“是的。妾身的确有些怀念新郑。”对赵雍的怨念,加上对新郑的思念,让仲姬忽然觉得眼角有些酸楚,泪水即将涌了出来。
赵雍经历两世,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心中微微一叹,上前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温柔的说道“邯郸虽然不比新郑,但是景色却别有不同。你若是不喜欢待在城里,和夫人说一声,让黑衣军派人出去走走,也没有关系。”
仲姬的双手被赵雍握住,脸上的红云更加明显。想要抽出来,却被心中的那一丝丝的眷恋抵抗着不愿意行动,只得任由赵雍握着,却再也不敢直面赵雍,怯弱弱的说道“多谢君上关心。”
“天色不早了,此地风又有些大,莫要待太久。”说着,赵雍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她紧紧裹住,看着仲姬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待孤回来,再好好陪你转转。”
仲姬刚开始还挺甜蜜,特别是赵雍还和自己第一次亲密接触。但是没想到下一秒,赵雍说的话就吓了自己一跳。
“君上欲远行吗?”
“是啊,孤以决定,这次北伐中山,孤将亲自带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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