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星光下,冷风吹过的山谷呜呜作响,时不时的带来青草的香味。
李衍站在浊鹿城的城墙上,眺望着城墙下面,依然在强攻的燕军,心中的警惕又多了半分,就连夜里的寒冷都已经觉察不到了。这已经是五日以来,燕军发动的第三次较大规模的强攻了。
第一日的攻城被挫败以后,子期调整之后,对浊鹿发动了更大规模的攻击,虽然依旧是弓箭开道,步卒强攻,但是这次,他们使用了火箭。
当成千上万的火箭飞向了浊鹿城头,在城头上点燃起熊熊大火的时候,整个天空似乎都被笼罩在了火焰之中,久久无法熄灭。但是此刻,若是守卫城头的士兵有些许的混乱,就会给正在顺着云梯登上城楼的燕军以可乘之机。
就在这紧要关头,李衍不得不将自己的宝贝骑兵拿了出来,协助步兵进行守城。而这些在马上威风凛凛的骑兵将士们,在陆上显然也是不甘示弱的,他们中很多人之前就是步卒,这一次只不过重归老本行,依然很习惯。
是以,一群步卒顶在城墙口,死活不让燕军登上城门,另外一些骑兵则帮忙四处救火,防止火势蔓延。
不仅如此,李衍召集了城中的县令和三老族长,要求他们必须壮丁,否则按通敌罪论处。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家国的绝对概念。在老百姓眼中,只要能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所以除了经年占用的城池外,很多地方都难得有百姓帮着守城,这一次李衍以性命相威胁,倒也不怕他们不服从。
果不其然,在三老族长的带领下,很快聚集了一批两三千人的壮丁队伍,都是傅籍之人。这样的数字在浊鹿这个贫瘠的地方来说,已经非常可观了。李衍将他们和骑兵混在一起,分成三个部分,轮番休息防御,最大限度的利用所有士兵精力。
草草算算,五天以来,燕军从四个城门轮番进攻,大大小小也有十数次战斗了,李衍一面安排防御,一面还要做好协调工作。无论燕军耍什么手段,自己都坚守不出,让子期的一切阴谋诡计都没有效果。这才保住了浊鹿城。
“将军,燕军又退下了。”看着如潮水般退却的燕军,已经遍体凌伤的许袑高兴的说道。
李衍用剑拄着地,眺望着燕军离开的情形,靠着身旁的柱子上,用尽力气说道“这样的进攻已经三四次了,下次再来,恐怕就是动真格的了。”
“是啊,燕军忽快忽慢的进攻,也着实太熬人了。”许袑擦擦脸上的血迹,“兄弟们已经好久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了。”
“是啊。”李衍看着城墙上,东倒西歪的赵军士兵,一个个看着燕军退下,立刻躺倒在城墙下,抓紧时间睡一会,连被人踩到都意识不到疼,让他的心也跟着抽搐了一下。“但是也不能不打起精神,我恐怕一会,燕军还会再来进攻的。”
“这个燕军的将领,还真沉得住气。”
“越是这样,我们越要比对方沉得住气啊。”李衍缓缓说道。
“不知道赵老将军那边,战况如何了?”
“是啊,他们那边紧一点,我们这边就能松一点。他们打得越急,我们打得就越轻松。只要能够威胁到易县的安危,我就不怕和对方耗下去。”说着,他恢复了些许神采,对许袑说道“传我命令,第一队士兵原地待命休息,第二队士兵上来防御。为第一队士兵争取休息的时间。”
“唉!”许袑摇摇头,狠狠叹了口气,下去传令去了。
与此同时,子期望着依然在着火的浊鹿城墙,久久说不出话。
这已经是来到浊鹿的第五日了。五日来,子期不断的指挥燕军,进攻浊鹿城。除了正常的手段之外,火攻、强攻、器械和骚扰,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增强攻击的突然性,他也对赵军进行白天骚扰,夜晚攻城的战术。但是,到现在为止,浊鹿城依然在赵军的管辖之下,丝毫没有易主的样子。
而且,五日的进攻没有一丝效果,不但军队的士气降低的厉害,就连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了,他不禁想知道,对面的浊鹿城里,到底盘踞了多少赵军,为何总也打不完?为何他们有如此强大的精力,能够抵挡自己的轮番攻击?
特别让他头疼的,就是对面的骑兵部队。每一次这边开始冲锋之后,对面的骑兵部队就会从城里冲出来,在自己的军阵周围进进出出,丝毫没有胆怯。是以攻城以来,自己的车兵也是遭到了他的连番折辱。
也难怪,别的国家都把骑兵当成辅助兵种来用,而赵国这位将领,偏偏将骑兵当成主力使用。虽然他们没有车兵,但是以骑兵破车兵这种战法,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将军,紧急军情!”正待子期反思战况的时候,一个士兵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满脸血色,呼吸急促,急喘喘的说道“将军,易县告急,我们被赵国士兵围攻,已经有两日了。若是再不回援,恐怕易县难以保住啊!”
“什么!”子期揪起他的领子,双目怒睁,恶狠狠的说道“再说一遍。”
“易县告急,赵军已经围困我们两日,若是再不回援,恐怕易县难以守住啊!”
子期颓然的松开手,将士兵摔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浊鹿城,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攻不破这座城市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燕军的大帐里,已经知道前因后果的司马赒走了进来,看着围在行军地图旁的子期,急忙问道“现在到底如何了?”
“我们上当了。”子期头也不抬的说道。他此刻对于司马赒没有半分的好脸色,若不是中山国力主攻赵,自己现在也不会陷入这样的窘境。“赵国恐怕早就获悉了我们进攻浊鹿的消息,来了个还治其身,从其他地方绕道进攻了易县。已经有两日了,恐怕再稍晚一些,易县就会被攻破了。”
“易县是后勤重地,粮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要是相守,赵军恐怕就是想打都打不下来。”司马赒替子期分析到。
子期摇摇头,“不是如此,赵国此次进攻的目的,如果某所料不差,是攻我之必救。”说着,他指着行军地图,比划着说道,“从浊鹿到易县,周边没有任何村庄,也就不存在补给的问题。我军现在粮草还算充裕,是因为前日刚刚补充完毕,若是从今日起断粮,则总共不会超过三天,就不得不因为断粮而投降。”
司马赒当然知道,之前之所以进攻浊鹿,一是看到此地算是孤悬赵国境外,即使是赵国想要救援此地,也只有飞狐峪可走,而飞狐峪天险,补给起来自然是非常苦难的;其二,就是虽然浊鹿城依靠关隘,本身却并非是关隘,这样的好处就是,一旦攻下了此地,必然就是下一步进攻的据点,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但是他也没想到,两家联军,轮番进攻,依然没有攻下这个城邑。这样一来,说好的突袭战,变成了持久战,以至于拖累到了今日,想离开,确是万万不能了。
“将军的意思?”司马赒谨慎的问道。
子期将地图掉了个方向,摊在司马赒面前,说道“赵国这是希望像当年齐国救赵国一样,围攻易县而迫使我军回援,而若是此刻回援的话,毫不夸张的说,必定有赵国的埋伏在路上等着我们回去。”
“不错,此计划,与当年围魏救赵之旧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司马赒也谨慎的点头附和道。
“所以,无论军情多么紧急,我们都要谨慎前进,万不可轻骑冒进。”
“但是,易县那边”
“易县那边,并非不能破解。”子期说道,“只不过还需要相邦帮忙。”
“责无旁贷,不知道子期将军妙计。”
子期指着地图说道“此地乃是唐县,是燕国和中山国的边境所在。某希望相邦能够下令,排遣唐县之士卒,驰援易县。与此同时,某也将下令,尽起易县周围城邑之士兵,火速驰援易县。希望能够暂时解除易县之围困。”
“然后呢?”
“我军前队变后对,两翼变前锋,骑兵开道,车兵次之,步卒再次之,分前中后三队开往易县。如此安排,也是希望于骑兵能够快速探明敌情,为我军扫平障碍而设。”
“若是如此,当然能够最好。”司马赒点点头,不得不说,子期这个将军,还真的不是靠走后门当上的,是有点真才实学。否则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轻车回援,重蹈庞涓之旧事了。“不过,某以为,虽然如此,到不妨让我等小施计策,让赵军也吃个亏,如何?”
子期眼前一亮,看着司马赒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在军情面前,能够临危不乱的将领,算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而在军情面前,还能谈笑自若的,也就算的上一个名将了。司马赒果然不愧是中山国的相国,在领兵打仗这件事情上,竟然别有天赋。
“计将安出?”
司马赒搜索半天,突然像是看到了宝贝一样,微笑着指着易县以北的一个地方说道“此地,将是你我破敌之处。”
子期顺着他手指看去,上面清晰的写着两个字“勺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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