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葱带着庞暖登上城头的时候,赵雍第一次感觉到,肥义这个计划有些托大了。因为庞暖明明才八岁模样,让这样一个小孩前去,能济事吗?
“师傅,此事是不是要从长计议。”看见庞暖的样子,赵雍开始打退堂鼓了。
“少君放心,我担保无虞。”肥义自信满满的说道。
许是觉得赵雍看不起自己,庞暖学着庞葱的样子,向赵雍行礼道“少君是在看不起我吗?有志不在年高,年龄只不过表象,我虽不如项橐,但是也不愿意让其专美于前。”
赵雍一听,口气不小,不过不清楚为何前世没有听说过这个小家伙。心中一乐,心中的紧张之心稍解,存心逗他一下,“既然如此,那赵国和孤的命运,就交给阁下了。”
“那我如果真的让对方退却,少君可有何赏赐于我?”小小庞暖突然想到,自己的老师鹖冠子,在刚才离开家时,悄悄在自己耳边说的话,遂出口问道。
谁知道他此言一出,庞葱那个尴尬啊,大吼一声“无知小儿,尚未有尺寸之功,就想要赏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逆子!”说着就要上去拳打脚踢。
“慢。”赵雍立刻制止道。他心思一转,对庞葱说道“有功不赏,非人君所为。”他转头看着庞暖说道“我在这里且先答应着你。如果你真的能够立功的话,我定然重重赏赐于你,如何?”
“真的?”
“当然,君无戏言。”
“那好,一言为定。”庞暖显然胆色不小,也不知道敬畏,拍拍手就要离开。
“稍待。”赵雍喊住了庞暖,对赵广吩咐道“驾我车舆,一路护送于他,一定要好好护他周全。”
这一下,可让庞葱坐不住了。这个时候的车辆规格是有规定的,并不是随便就可以乘坐的。所谓天子六驾,诸侯四驾,这都是不可以破坏的。而现在,赵雍让庞暖坐自己的车子,显然不合规矩,而且恐怕会招致闲言碎语。
“少君不可,犬子怎么坐诸侯之车舆?”庞葱赶紧说道。
“没关系,只要能够让这些人敌人老老实实的,逾越就逾越了吧。”说着,催促着赵广带着庞暖前往边境之地而去了。
庞葱嘴上不说,心里却感动莫名。没想到自己发迹于魏国,却得到赵国前后两代国君的信赖,天恩如此,自己怎么还有什么资格说离开赵国,另谋高就呢?
肥义一言不发的看着赵雍,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是翻腾不已。他想到,一旦赵雍今天的举动传播开来,很多怀才不遇之人看到赵雍连八岁的小孩都礼遇有加,有本领的人更加趋之若鹜,纷至沓来。这种王者心术,若非天生,难道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他怎么会知道,这种笼络人心的办法,赵雍前世就运用的非常纯熟,现在使用,当然无往而不利。
且说赵广带着庞暖,一路疾驰,约莫半天功夫,终于抵达了赵国的南部长城。可见说是边境,其实敌人狂奔之下,两三个时辰就可到邯郸之下。这也算是“君主守国门,大臣死社稷”的第一例了。
长城依托漳滏河水,环绕堤坝而建,长约400里,上边不但要能走人、驻扎,下边要能阻挡敌人的士兵、车马,巨石垒砌,依山势而建,城墙、掩体、战壕样样俱全。当年肃候围攻魏国黄邑,久攻不克,遂在这里依托天险,筑起这一道南长城,以抵御魏国的进攻。而且这里距离邯郸太近,一旦攻克,邯郸朝夕不保。是以多年以来,这里都是勤修战备,以备不测。
当守城的都尉看见来人车架是,还以为是少君亲至,遂匆匆下的城墙,欢迎来人。结果却见车架停下,从中走下一名武将,一个小孩。武将只和自己差相仿佛的年纪,但是穿的甲胄齐全,但是腰中宝剑挂着剑穗,七分红色,三分蓝色,正是王室的专用武器。
再看他那小孩,明明只有八九岁的模样,难道就是少君吗?听说少君年幼,但是这也太小了吧。踌躇之间正要行礼,却见那武官率先上前,拿出一卷帛书说道“可是廉武都尉。”
“正是在下。”廉武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这是君上的帛书上谕。”
帛书上谕,那就是说明那个小孩不是少君了,否则也不会用帛书传信了。好奇的打开帛书,匆匆一览,遂对赵广说道。
“既然如此,大使庞暖先生何在?”
赵广尴尬的笑了笑,看向身后的庞暖。而庞暖显然没有那种觉悟,大模大样的走到廉武面前,对他说道,“我就是庞暖,都尉可让我上楼一观?”
廉武大吃一惊,心想难道邯郸城里的大人们都疯了吗?派一个小孩来这里当说客退敌?他疑惑的看向赵广,赵广摸摸下巴,苦笑着对廉武说道“不错,这就是庞暖先生。”
“这这也太荒唐了。还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好了,都尉,别在这里耗着了,咱们上去吧。”说着,庞暖竟然率先往楼梯走去,那模样,似乎并不害怕。
“走吧,都尉。好在这里是长城,只要对方要打,我们还能抗住不是?”说着,赵广也跟着他上楼了。他的命令是保护庞暖,自然不能让他出了岔子。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廉武说着,爆了一个粗口,也跟着上楼去了。
这是庞暖第一次看到,乌压压的全是人头的样子。
根据服饰颜色,他大约看到身穿黑色甲胄的,那是秦国;土黄色甲胄,那是楚国;紫色服饰的,应该是齐国;蓝色服饰的,应该是燕国;那红色服饰的他想都不用想,就是魏国。
五国士兵人头攒动,前有战车,后有步兵,还有少量的骑兵护在两翼。虽然说是五国联军,但是都各自保持独立,没有混一,这样庞暖能够看清楚,果然是各有约万人左右,五万之数,或为不虚。
仔细看去,各国小车车阵大约都符合了七十五人的配置。三名甲士,七十二名徒兵。甲士身披甲胄,驭手在中,左边是弓手,右边是长矛手。战车在前,徒兵在后。
徒兵七十二人后面一排,然后左右纵列向前。形成一个凹字,将战车护在中间,这也就形成了一个小车阵。当然,庞暖跟着鹖冠子也了解过,如果非是攻城,而是遭遇战的话,一般步兵前据一排,左右纵列向后,以保护战车。
虽然各国的车阵不同,但是总体前排都是三到五个小车阵,然后后面排列其余战车。当然,出了冲锋进攻的驰车之外,后面作为承担辎重服务的革车也算不少。只不过革车相对来说人数较少,没有战车的徒兵多。总共看去,却也算是遮天蔽日了。
其外,车阵的中间,还有若干弩兵,充斥期间,主要负责战略威慑,打击远程目标所用。这其中弩手最多的,就是黑色战阵中的秦国人了。
当然,还有骑兵,只不过他们的目标还是作为保护来用,护住战车两翼,以保证对方对我方战车的冲击。
面对着下面这么多的士兵,小庞暖说不紧张,那是假话。除非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否则即使第一次指挥作战的将军,心里也会紧张不已。他没有吓尿裤子,已经很难得了。
随后上来的赵广和廉武两人,见他未着甲胄,便扶着垛口,从瞭望口望向外面,立刻大呼一声,上去就把他拽了下来。万一对方一个冷箭,这个小家伙,就真的是报效国家了。
“小子,你可真是不要命,万一对方放了冷箭,你怎么办?”赵广气的跳脚大骂,心想自己从少君侍卫,怎么沦落成小孩保姆了。
“是啊,那些人可都是士兵,杀人不眨眼的。你还是个孩子,可要小心一点。”廉武儿子刚刚一岁,看到庞暖,那身为人父的关爱之情,又泛滥了。
庞暖经过刚刚的紧张之后,现在又恢复了平静。或许真的如鹖冠子所言,他好像天生对于战争有些喜欢,也或许是先祖庞涓有灵,让他在如此多的敌人面前,尚能说得出话。
“没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庞暖稳稳心神,慢慢说道。
赵广和廉武一看,这个小孩不但没有尿裤子,甚至还能完整的说话,可见他却也并非普通的小子,至少这份胆识,是连自己小时候都不曾具备的。
正当两人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小兵跑了过来。
“都尉,下边有魏国使者,请求回话。”
廉武想也没想,就要去和那使者对话。却觉得身后一紧,庞暖已经拽住了他的甲胄。
“都尉稍安,我们一起去。”说着,也不待廉武回话,径直走向城楼去了。
赵广和廉武一看,得,就跟着去吧。说着,两个自认为是保姆的哥俩,也跟着庞暖走向了城楼,心中惴惴不安,希望那个小庞暖,不会发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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