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问梅伸手将她腰身一搂,拥她入怀,低笑一声,道:“王妃既说我是登徒子,柳问梅不愿平白担了虚名。倘或能与王妃共枕席,纵担了不正经的名头,我也甘愿。谁让我睡里梦里都是你呢?”
陆之韵赧然,双手用力抵在他胸膛推开他,恼羞成怒地靠在门上,端出人前一派端庄正经的模样,正欲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申饬他一番。
然而,对上他那双脉脉的眼时,她脑海中竟出现了数个场景:她进了凉亭后,发现要见的那位外室竟是柳问梅,问清缘由后,竟为柳问梅不曾告诉她而大怒,认为他算计了她,设谋令她前来不过是想占她的便宜。又因她要同安王爷重修旧好,她非但不愿听从内心与他好,反利用他的情意,要他帮她约姚率相见,去谋求那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
柳问梅并未像现在这样冒犯她,应下她所请之后,便转身离去。他本是一个高傲狷介之人,她既要恪守对安王的贞节,他亦不曾拖泥带水地纠缠,应准了帮她这一次,后面姚率果然来见她,被她策反。直到安王爷登基、陆家势微、她被幽囚在冷宫直到死,都再没见过他一面。
那些话到了嘴边,此刻竟出不了口。
陆之韵定定地看着柳问梅,终久不似人前端方知礼的模样,站直了身,理了理衣带,靠在门上偏过头去,只不看他:“柳先生放尊重些。谁知道这些个甜言蜜语说给多少人听过,我不稀罕!”
但凡她不抗拒他时,又忍不住想,安王爷的后院有三妻四妾,至少他有权势有地位,柳问梅在外面又有多少红颜知己?
倘或她真与他有了什么,岂不是他众多红粉知己中的一个?
和安王爷在一起,至少有钱有权势有地位。而柳问梅,除了那一身才学和美貌,几乎一无所有。倘或他同安王爷是一样的风流人,她若同他坠入情网,岂非是她自甘下贱?更甚者,他若半点没认真,只为猎艳,如幽色所说,出了事,他抽身便可走,她只会沦为一个笑话罢了。
当然,在陆之韵眼里心里的柳问梅,必不是那等轻狂人。然而,每个女子被男人骗时,都以为自己是对方的知己,与对方知根知底,更相信对方的情谊,到头来,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璧如安王,当初陆之韵同他好时,也未想过他是这等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风流人物。
柳问梅并不为陆之韵的质疑生气。他闻言,凝视着陆之韵的目光反倒更深了几许,眼尾竟泛起几许桃花色,显见得是喜悦的,清沉的声儿里都是笑意:“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稀罕不稀罕?”
像带了钩子,勾得人心头发发痒。
陆之韵斜眼瞧他:“在你的那些红粉知己跟前,想必你也是这么说的,指不定怎么肉麻呢!”
柳问梅仿佛是天下第一诚挚的人:“没有红粉知己。”
陆之韵别过眼,又不看他了,却说:“我看你的行事,分明是花丛中的老手。”
“不过是见多识广、博览群书。”柳问梅并不以此为耻,眼角微扬时,竟有一丝丝柔媚,那双似含溶溶春水的眼竟只盯着她,伸手又将她往怀里一搂,“今日王妃愿带小生长长见识么?”
她又压在了那树枝丫上。
凉亭内原本因四面邻水凉浸浸的,此时竟热了起来。
“你浑说些什么?”
陆之韵羞恼得在他手上打了一下,心下动摇起来,面庞、耳根,乃至于浑体,都是热的,渐渐地,有香汗从她额际析出。
他却低下头来亲她。
她歪过脸躲他,双手抵着他,微微用了些儿力要推开他:“你放开。”
她脑海中尚有一丝清明:“我们不能。”
他是京城之中人人趋之若鹜的名伶,她是人人交口称赞的贤良淑德、恪守伦常的王妃。纵然安王爷再不堪,可她已嫁了他,理应遵守妇德,这一生只该有安王爷一个男人。
倘或她真和柳问梅有些什么,便是yin奔无耻,是水性杨花,是品格败坏,断然不是一个从小儿受诗书礼仪熏陶的世家小姐所为,也断然不该是金尊玉贵的王妃所为。
她再厌这一套,恨不能从这条条框框中抽身,到底人生在世,心底仍旧要为这些所累,总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有些事,想做,又不敢做。
然而。
此念刚在脑海中闪过。
柳问梅说了话本里的话,清沉的嗓音仿佛带有灼人的温度:“小生因王妃害了相思病,还请王妃怜我,救小生性命。”
她又说完一句“我们不能”,他已低头堵住了她后面的话儿。
窗外,亭亭的荷叶在风中此起彼伏。
她挣扎着,试图挣脱他,不欲行差踏错,仍然要做她高贵的王妃,然而,衣带却在挣扎间散开,裙摆堆叠在雕花窗上,轻软的一层轻罗落在了脚踝。
但他亲到她耳根时,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这张口是心非的小嘴儿里说的话,我全不信,我只信你的心。”
陆之韵一颤,竟由他了。
她的顾虑,他都知道。
“今儿是我强迫你,你便是不愿意也不中用。错都是我柳问梅一个人的错,是我引诱你,引诱不成又霸王硬上弓。”
荷塘中,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豁地绽开。
陆之韵睁大眼,望进柳问梅眼里,低低地惊呼一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