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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陆之韵都听在了耳朵里,卫传芳的神情和嘴角那抹得意的笑亦让她觉着刺眼,又有些啼笑皆非。她没理会她们,李三娘已笑吟吟地迎上来,夹枪带棒道:“多日不见,韵娘又清减了。便是思念亡夫,也该保重自个儿。”
    大武王朝以丰腴为美,身姿纤细并不受待见。
    陆之韵笑道:“听闻女子有孕,便易思虑不足,看三娘的身形,左不过才三四月的光景,如今连眼神儿都不好了?”
    直白点说,就是——你眼瞎?
    李三娘被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了,扶着腰摸着肚子咬牙切齿道:“韵娘说笑了。虽说我如今有孕,眼神儿还是不错的。”你就是瘦了!气死你!
    陆之韵不都纠缠,反倒一笑,问:“果真么?”
    李三娘颔首:“自然是真的。”
    陆之韵看也不看卫传芳一眼,故意叹了口气,道:“许是近日操心二郎的亲事,过于劳乏了。”
    有闺秀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母曾对我说,‘你如今是二郎的长嫂,正所谓长嫂如母,我又精力不济,看人难保有不周全的时候,你便多操心操心。’阿母信我,说新妇必要过得了我的眼,才让进门的,我少不得要帮着相看相看。”陆之韵答得十分从容。
    卫传芳绞紧了臂间的披帛,脸上的笑都僵硬了,也不说话。
    这时便有闺秀问:“听闻芳娘正和萧将军议亲,果真么?”
    “自然是真。”陆之韵似笑非笑地瞥了卫传芳一眼,和和气气道,“如今正在合庚帖。当日阿母问我卫大娘如何,我便说此女颇有声名,二郎娶她当是不错的。听闻卫大娘棋艺颇佳,我亦善弈,最喜棋逢对手。”
    这显见得就是挑衅了,就差赤果果地说:来啊,你来啊!互相伤害啊!看我们鹿死谁手!
    李三娘自然没听出其中的□□味儿,反觉着憋屈——她同时请卫传芳和陆之韵来,就是觉着卫传芳和陆之韵有一战之力,想看她们撕起来,谁知这俩人竟然都不应战?
    这都什么鬼?
    但是。
    她还是按照计划,安排陆之韵和卫传芳坐在一起,共用一张高几。席间,少不得觥筹交错,大家说说笑笑,谈谈胭脂水粉和少年郎君们,成了亲的便讲讲自家的郎君。
    席间,有薛家府上豢养的家妓奏乐起舞以助兴。
    大家看上去一片和乐融融。
    卫传芳看了会儿胡旋舞,举杯对陆之韵道:“未及萧夫人多矣。”
    陆之韵含笑道:“承蒙谬赞。”
    二人碰爵共饮。
    卫传芳低声问:“贵府上为我同萧将军议亲,果真是你点头首肯的么?”
    陆之韵笑睨她一眼,凑到她耳边道:“怎么?卫大娘不信?”
    一阵幽芳袭来。
    这可是陆三娘!未出阁时便享誉长安的第一闺秀第一美人。倘或不是早就和萧家定了亲,就被征召入宫了的。
    卫传芳亦在她的影响下长大。
    甚至于,在她曾经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她还模仿过陆之韵。模仿她的言行举止、模仿她谈笑风生时的姿态,模仿她最受吹捧的娴静温柔,模仿她的才学(学习一门才艺),让众人记住了她,并成功地扬名。
    而在闺秀中、在各位官太太面前扬名,已改善了她在家中的处境,让她阿爷看到了她的价值,愿意多照顾她一些。
    此刻,陆三娘离她这样近。她有一阵失神,一颗心在胸腔里嘭嘭直跳,便如她初见萧璎的时候。
    她嗓音有些发干:“信。自然是信的,只是,上次,你说你和他……为何还会同意这门亲事?”
    这不是故意让她来抢人么?
    卫传芳并不觉得陆之韵有这么简单:“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陆之韵一只手放在了卫传芳腰上,虚虚揽着她在她耳边道:“你要名,要利,我要人。”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我们各取所需好不好?”
    卫传芳几乎想要大叫:不好!一点都不好!名是我的,利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但她抿紧唇,一句话也不说,只脸颊气得略略泛了红,看上去竟是含羞带怯的模样。陆之韵的另一只手已捏着她的下巴,令她抬起脸,浅笑着点评道:“你生得很不错,倘或你能让他变心,也是你的本事。”
    卫传芳平时的聪慧全都不知哪里去了,她一言不发,陆之韵却又轻轻一笑,为她倒了一杯酒,像是在蛊惑她:“值此良辰美景,再饮几觞。”
    不得不说,卫传芳被陆之韵激起了斗志。但是,她和陆之韵的段数不一样。陆之韵本就才智过人,今年芳龄十九,又嫁了人,经历的事儿也多,而卫传芳今年才将将及笄,因此,在陆之韵面前,她竟稚嫩得像是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孩子。
    随后,陆之韵又像是没事儿人一般,又一边赏着歌舞,一边应付着他人的奉承,一边还像是没事儿人一般和她寒暄:“令尊如今身子可还好?”
    卫传芳收敛心神,镇定下来,得体地回答道:“还好。”
    陆之韵漫不经心地说:“今日天气渐冷,我看他们在朝中做事的,反倒比从前忙碌了几分。”
    卫传芳应付道:“许是近日来事多。”
    陆之韵便只饮酒,又不说话了,目光在席间逡巡一圈,待筵席罢,大家去赏梅时,陆之韵走到一位心事重重的妇人面前,温声慢语道:“我见夫人眉头紧皱,想是有什么烦心事。当初我丈夫亡故时,我最想的,便是能有人陪我说说话,能听我说一说心中的苦楚。夫人若不弃嫌,可与我说说,我必不说出去的,能替夫人排解的,便替夫人排解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