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段正轩的办公室。
他的衬衫又皱又脏,领扣掉了两颗,没有戴眼镜,脸上能看到触目惊心的淤青和血痕,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好像是刚和谁打了一架。
他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眼底冷漠yin狠的光影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难言的温柔。
他似如鲠在喉,沉默半晌才低声唤道:“乔乔别怕。”
他已经足够隐忍了,可乔月曦依然听出了他话尾极轻的颤声,她瞬间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不害怕。”她含着眼泪,很坚定地回答他,“雪烨你记着,不管段正轩提出什么要求,都不要答应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绝不许自己妥协,你也别犯糊涂。”
两人对视了几秒,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长。
他与她都不得不给彼此一个答案。
段雪烨终是点了头,他说:“好,我明白。”
然后视频通话就被挂断了。
吴德随手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嘴脸可憎,极尽讽刺之能事:“行啊,看来你和你的死鬼爹一样,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也不知那小崽子够不够清醒,你猜他会不会真听你的话?他是会选择救你,还是坚持那该死的正义呢?”
乔月曦没说话,她盯着前方漫无尽头的昏暗的道路,眼神一分一分变得凌厉起来。
不晓得为什么,这一刻她蓦然忆起了上辈子的情景,那时候她在最后关头,毅然决定和吴德同归于尽。
这大约是命里注定的轨迹,兜兜转转,她最终仍旧要走上这条路。
但她相信自己这一次能赌赢。
“段正轩的报应要到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活该给他陪葬。”
乔月曦话音未落,恰逢车辆转个急弯,说时迟那时快,她解开安全带猛地朝驾驶座扑去,一只手勒住吴德的脖子,另一只手果断抢过了方向盘用力右打。
吴德似乎是恶狠狠骂了句“cāo”,可他却来不及阻止事态发展了,车辆失去控制,瞬间朝道旁的大树疾冲过去。
车头轰然撞上坚硬的树干,当场侧翻。
*
同一时刻,段式写字楼的顶层。
董事长办公室有巨大的落地窗,视野极好,可以俯瞰西城市区灯火万盏的繁华夜景,总难免给人一种睥睨世间的辉煌错觉。
段正轩支开了留守的安保人员,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他和段雪烨两人,杯中的咖啡正在慢慢变凉,他端起浅啜了一口,面容波澜不惊。
“看来刚才那顿打你挨得不冤,到现在也依旧没有丝毫悔悟的意思。”
“我应该悔悟什么?”段雪烨拭净唇边的血迹,似笑非笑着反问,“是后悔没配合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还是后悔没装聋作哑在你的yin影里苟活着?”
“孽子。”段正轩抬起头,眼神yin沉地看向他,“现在是你的哪个人格在和我讲话,是清醒的那个吗?”
“不管是哪个人格,都比你清醒。”
“我之前以为你和乔月曦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你居然鬼迷心窍,甚至还为了她,串通陈明义来陷害我,你不是疯了是什么?”
段雪烨沉声道:“那是陷害你吗?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为什么不敢承担后果?”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相当于毁了段家?”
“有你在,段家的根基早都烂了,毁与不毁有什么区别?”
段正轩拍案而起:“你是我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你和你妈当年一样,都是固执到死的蠢货!”
段雪烨看上去并不如何愤怒,可眼底的光却暗到了极致:“希望你将来见到我妈的时候,也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指责她。”
气氛一时降到冰点,父子俩彼此对峙,均在对方眼神里读出了难以掩饰的怒意和恨意。
这一瞬,所谓亲情,最后一层脆弱不堪的伪装也终于褪去,露出了自私肮脏的本质。
段正轩端详着段雪烨,这位他曾经视为最优秀艺术品的儿子,如今却想要把他bi入绝路。
他或许是个失败的父亲,没有管教好儿子,也没能早些发现儿子暗藏的祸心和敌意。
但他不承认自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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