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默到了楼下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乔栩坐在医院草坪那边的长椅上静静发呆着，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但是，顾君航告诉她八年前的真相，对她来说冲击应该是很大的吧。
    谁能接受自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误会，就被冷待了三年的时间。
    夏语默的脚步在原地停顿了片刻，还是不放心地走上前去。
    “栩栩。”
    她面露担忧地唤了一声，走到她身边坐下，“你没事吧？”
    乔栩摇了摇头，片刻后，自嘲地笑了笑，“就是觉得有些可笑。”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在这静谧的夜里，又带了几分落寞，“如果八年前，他来问我一句，或者，他来退婚的时候，我问他一句，是不是就没那么多事了？”
    夏语默在一旁沉默地没有开口，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乔栩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我们对彼此都不太信任罢了。”
    “他不信我，我也不信他，所以才会蹉跎了这么多年。”
    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笑容有些苦涩，“我跟他虽然有婚约，但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集，那个时候，我在美国读书，很少回来，对他唯一的那点了解，也只是在财经杂志上。”
    说到这，她又自嘲地笑了笑，“刚认识陆墨擎的时候，我才八岁，我渴望着乔盛能对我宠爱一些，渴望着他能跟别的小朋友的爸爸一样，宠着我陪着我。”
    “可乔盛对我很嫌弃，每次我去找他，都会被他赶走，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不像别的小朋友那么好，爸爸才会不喜欢我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乔栩很平静，就算是提到乔盛，她的情绪也没有半点波澜，夏语默知道，乔盛对乔栩来说，如今也只是一个人名了而已。
    “我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游泳池边哭，跟着陆墨擎就坐到我身边，拿着手帕给我擦眼泪。”
    第354章 这个男人必须是我乔栩的
    她侧目看向夏语默，淡淡一笑，“我当时就傻乎乎地看着他，心里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哥哥，好看到我光是看他这张脸我就不难过了。”
    “噗嗤——”
    夏语默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看着乔栩强颜欢笑的眉眼间带着的难过，道：“原来你那个时候还是条颜狗啊。”
    乔栩抬起手，往她手臂上用力垂了一下，“找死吗？”
    夏语默发现乔栩提起陆墨擎的时候，语气还是平平淡淡的，就像是在复述一个故事。
    但比起先前提起乔盛示时真正平淡的样子，这会儿提到陆墨擎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是带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波澜。
    也许连栩栩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可能我的性子随了我爷爷吧，天生就很霸道，我当时就觉得，像这么好看的哥哥，那必须得是我乔栩的老公，以后也只能我嫁给他。”
    夏语默在一旁听着她霸道的宣言，取笑道：“虽然你那会儿才八岁，倒是挺早熟。”
    说完，在接收乔栩冰冷又带着警告的目光时，赶忙举起双手投降，“行，行，你继续说。”
    乔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线条不知觉间柔和了几分，“从那以后，我就天天念着他，盼着他再来我家，但他再也没有来过了，我问过爷爷，爷爷说他去国外上学去了，直到十五岁的时候，爷爷跟我说，要跟陆家联姻，给我订了跟陆墨擎的婚约。”
    夏语默虽然那个时候跟乔栩还不认识，但是，她那么喜欢陆墨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高兴坏了吧？
    这样想着，她直接问了出来。
    乔栩没有否认，而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当然，我念叨了他八年了，能不开心吗？”
    “那时候，他十九岁，从陆老夫人的手上接手了陆氏，那个时候的他，比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更耀眼了，我听所有人都夸他是个天才，十八岁的时候，就把别人二三十岁或许都拿不到的学位都给拿完了，他一接手陆氏，就让原本岌岌可危的陆氏财团重新站在了商界的金字塔尖。”
    “就连我们乔家的佣人都知道这位陆家少爷有多优秀耀眼，我还听佣人私下里说，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能嫁给陆家少爷，就是占了乔家大小姐这个身份的光，不然陆墨擎不可能会娶我。”
    听到这里，夏语默眉头一拧，当下便怒了，“你家佣人的嘴可真欠。”
    对比夏语默的义愤填膺，乔栩却显得格外平静，“她们说的没错，那个时候，我真的除了乔家大小姐这身份之外，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能嫁给陆墨擎，我也觉得挺高攀的。”
    夏语默听着她这般妄自菲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是从那会儿起，我就想着，既然要当陆墨擎的妻子，我就得有配得上他的本钱和才能。”
    “十六岁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美国上学，就连过年都没回来过，我努力地提升自己，充实自己，就想着有一天我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是一个足够可以配得上陆家少奶奶身份的乔栩，而不是当初他初初见到时候那个只会坐在泳池边哭的乔家大小姐。”
    第355章 哭了
    夏语默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成功了啊，十八岁的时候，就拿到了普林斯顿的ba，还拿了医学院的硕士，最关键的是，你还认识了我啊。”
    乔栩被她后面那句话给逗笑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微微敛下，面上带了几分怅然，“是啊，十八岁，真是个美好的年纪。”
    十八岁，她高高兴兴地回国，等着跟他订婚，结果等来的是他的退婚。
    夏语默见乔栩突然间沉默了下来，脸上的难过并不强烈，却让人看着心疼。
    乔栩抬手，往脸上用力抹了一把，叹了口气，道：“算起来，我跟他虽然有婚约，但并不熟悉，对彼此也不了解，所以他来退婚的时候，我就以为他是有喜欢的人，就算我当时再怎么不想退婚，我也没开口，就怕他更加厌恶我。”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还夹着几许淡淡的落寞。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答应娶你了？”
    夏语默疑惑道，虽然她觉得那大猪蹄子讨人厌了一些，但也觉得他不是那么没原则，怎么会退了婚转头又跟栩栩结婚了？
    乔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比起刚才更苦涩了一些，“退婚第二年，乔氏遇上了一场危机。”
    夏语默点点头，这事儿她听栩栩提过，栩栩嫁给陆墨擎之后，陆氏注资了乔氏，自然那场危机就过去了。
    却见乔栩笑得诡谲地指了指她自己道：“我搞的。”
    夏语默一愣，而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乔栩，“你疯啦！”
    当年乔氏那场危机，竟然是栩栩自己搞出来的！
    乔栩笑笑，“是啊，那个时候的我，可不就是疯了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极为平缓的语气叙述的当年的事，如同一个讲故事的局外人。
    “我以为，退婚了就退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一年，每次看到有关跟陆墨擎的消息，我就觉得自己没有他真的活不下去，默默，明白吗？是真的活不下去。”
    她把最后半句话，强调得特别重。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就是蠢到无可救药。
    夏语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当年，她刚跟顾君航分开的时候，也尝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所以，我就赌了一把，我让乔氏陷入危机，让自己再去赌一次，我去求陆墨擎跟我结婚，让他帮乔氏度过危机，我其实也没报什么希望，就是觉得……”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我该再试一次，就最后一次，他要是不答应，那就算了，我努力过了，对吗？”
    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迷茫，也不知道自己当年做得对不对。
    “结果，我完全不抱希望的时候，他答应了。”
    她笑了，眼泪却开始在眼中打转，垂着头，低声呢喃了一句，“他竟然答应了。”
    “婚后，他把我当成透明，陆昕瞳告诉我，是奶奶逼他，他才答应娶我的，可我不在意，我觉得，我努力了一次，他就答应跟我结婚了，那我再努力一次，他也许就能爱我了，所以我一直努力啊努力，一下子就努力了三年，可这一次，我发现我的努力没用了，他要把我从陆家赶出去了。”
    说到这，乔栩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第356章 会原谅陆猪蹄吗
    夏语默看着她的眼泪愣了好久，她跟她认识这么多年，没见她流泪过，这是第一次。
    看来，她是真的难过了。
    “栩栩……”
    夏语默拍了拍乔栩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许久，才听夏语默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谁会料到这竟然是这么一场有心的算计呢。”
    “你会原谅陆猪蹄吗？”
    虽然这件事，陆墨擎也全是受害者，但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那样对栩栩，她就对那大猪蹄子同情不起来。
    乔栩摇摇头，笑了笑，“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吧，那三年，说白了，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没逼我嫁给他，更没逼我对他好，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听到这，夏语默拧了拧眉，虽然话没错，可听着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你不会还打算跟他在一起吧？”
    虽然并非完全是陆墨擎的错，可那三年受的苦，就这么算了？
    乔栩见她不满地皱起了眉，轻笑出声，“怎么可能？不追究原谅不原谅，只是觉得跟他之间没有必要再揪着过去不放，越是忘不了过去，才会越纠缠不清，只有从过去里走出去，我才有机会放下。”
    夏语默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那你真放下了吗？”
    夏语默问道，表情格外认真，问乔栩的同时，她其实也在问自己。
    “真的这么容易就放得下吗？”
    她如果放得下，就不会一看到顾君航就气得大呼小叫吧，就像栩栩对陆墨擎一样，哪怕每次能云淡风轻地对着他，可能轻易被陆墨擎气到，又怎么能是彻底放下了。
    乔栩被她这个问题问得面上有过片刻的怔忪，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怎么都没办法将“放下了”这三个字说出口。
    “试试看吧。”
    她看着夏语默，最后只说出了这句话，她没有在夏语默面前故作轻松地去隐藏对陆墨擎的感情。
    在外人面前，她装得够累了，不想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的好朋友面前还要装。
    “是难了些，可不努力试一下，又怎么知道放不下。”
    “可你试了四年了，栩栩。”
    夏语默这句话，无情地戳中了乔栩的软肋，让她的心，狠狠一疼。
    两人之间，陷入了令人压抑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