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也掩盖不了满目萧瑟荒凉之感,此处早已渺无人烟,空余冷风阵阵,阴气侵袭。
“这里戾气太重了。”霍银汀沿着那些傍河而建的古宅一路走去,目光掠过落满灰尘的斑驳砖墙,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尹云,低声嘱咐,“银坠子戴好了吗?”
他天生通灵,体质虚弱,不戴着那枚银坠子,怕是又会被阴气侵袭。
“戴好了,放心。”尹云深深看她一眼,“你这就随便挑一间房屋吧,咱们今晚先住下。”
鬼屋鬼城,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这也算艺高人胆大了。
霍银汀打了个哈欠,随手推开了旁边的一扇木门,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嫌弃蹙眉,用衣袖遮住了脸。
“看来今晚不变回原形是没法睡了。”
借着月光,尹云看到屋中摆设一应俱全,只是死气沉沉,令人背脊生寒,他掀开床单抖了两抖,见蟑螂遍地爬行,有只硕大的老鼠从霍银汀面前蹿过,被霍银汀一脚踹飞了。
“只能将就一下。”尹云略一耸肩,漫不经心对霍银汀道,“我知道你爱干净,待会儿就先垫着我的外衣睡吧。”
霍银汀难得见他这么细致体贴的一面,想了想倒也没推辞,只点头答应:“好,谢谢。”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天真了,在这种地方怎么能安安静静地睡一觉?深更半夜朦胧间,便听到屋外水畔隐约有妇孺哭声传来,夹杂着老者语不成句的嘶哑念诵声,以及窸窸窣窣牙齿摩擦的奇怪响动,绕梁不绝森然可怖。
尹云终于受不了,叹息着坐起身来:“烦得很了真是。”
霍银汀并未变回原形,看样子是根本就没睡,她搬了把破旧的椅子坐在门口,托腮望着那条波光粼粼的河水出神。
“这河水有古怪,不晓得藏着什么。”
“既然睡不着,索性就去看看。”
“怎么去?”
尹云朝屋外一指:“我刚发现岸边靠着一条船,恰好够咱们俩坐进去。”
“你眼力还挺不错。”
“过奖。”……
月色清冷,夜风寒凉。
于是尹云划着小船,慢慢去往河流中心,眼看着离那座石拱桥越来越近,阴气也愈发浓重起来,他顿了顿,随即转头向霍银汀投去一瞥。
“你问没问到一股腥味儿?”
霍银汀平静点头:“是鱼的味道。”
“可我这半天也没看到一条鱼啊。”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错误,下一刻便忽然听到不远处水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两人同时抬头望去,见涟漪泛起的地方,隐约有一点光亮渐渐清晰,而后光晕里就出现了一张柔美的女性面庞。
那女人柳眉杏眼,如墨长发,眼神里似含着意味难明的笑意,最重要的是当她直起身体时,一条璀璨的金色鱼尾瞬间扬起水花如雨,遮迷了两人的视线。
鲛人?
尹云惊道:“这可就奇怪了,我这些年还从未见过鲛人。”
“我也没见过。”霍银汀蹙眉,“有点不对劲,她好像故意在吸引咱们过去。”
“先停在这,看她要做什么。”
那美鲛人游动半晌,见两人并没有靠近的意思,慢慢地便有些不安急躁,索性自己朝小船的方向游了过来。尹云本欲持桨后退,但这是顺流而下,要逆水而行自然比不上她的速度,不多时双方的距离便拉近了。
那鲛人抬起头来,沾满水珠的姣好的面容,蓦然间便呈现出几分狰狞之色,她忽而尖利地长啸一声,自额头到下颌,乃至上身的每一寸雪白肌肤,霎时已被漆黑的鳞片覆满,只余一双含着血丝的眼睛,仍直勾勾盯着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阵如利刃摩擦般的声音,无数形态可怖的怪鱼已从水底探出头来,它们折射寒光的鱼鳍鱼尾均锋利无比,更有甚者,鱼嘴里竟生出了森然尖牙。
船底一瞬即被咬穿,冰冷的河水倒灌进来,小船在颠簸中被直接掀翻,两人一头栽进了河里。
霍银汀本欲变身施法,谁知这水里的阴气邪门得很,居然牢牢压制住了她的力量,她根本飞不起来。
她从水中费力钻出,在尹云肩上用力推了一把:“往前游,别回头!”
两人飞快朝岸边游去,只觉身后牙齿摩擦的声音不断逼近,夹杂着宛如婴儿的啼哭声,使得寒意直冲头顶。
那为首的鲛人甩尾破浪追来,穿过密密麻麻的怪鱼队伍来到最前面,手臂登时化作铁灰色鱼鳍,如砍刀般向霍银汀头顶斩落。
“白鸟!”
此时两人已经无限靠近岸边陆地,尹云情急之下将霍银汀往怀里一扯,而他自己尽管堪堪避过了要害,手臂却被锋利鱼鳍拖出了一道长而深的血口,伤处刹那间即有青烟腾起,剧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蔓延至四肢百骸的寒冷麻木感。
腕间的红枫手钏感应到了主人的危机,在赤芒绽放挡住了鲛人再度攻击的同时,也设下结界保护,让霍银汀得以争取时间,托着尹云一起爬上岸。
危险暂时被分隔在结界之外,但由于尹云受伤,法力正在减弱,估计也撑不了太久了。
“尹云!”
大约是听到了霍银汀的呼唤,原本阖目躺在地上的尹云,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任由霍银汀用力攥住自己的手,蹙眉低声叹息:“阴气入血,我完全动不了了,可能帮……帮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