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八,辰时三刻。
东方既白。
一阵嘈杂喊叫打破晨曦宁静,宁武关前,一千多名被顺军裹挟而来的流民,喊着天佑阁大学士牛金星早年胡诌的口号,浩浩荡荡朝宁武关城墙冲来。
城头守军默然望着眼前这支奇形怪状的队伍,如果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大都衣衫褴褛,一千号人,不见有一个佩戴铠甲,武器兵刃更是奇形怪状,有人手持顺刀,有人拎着铁锤,更多的人则是赤手空拳。
宁武关城头,唐王朱聿键率千户熊通,大同副总兵周遇吉等人把守宁武关,此刻他抬头望向远方,数以千计的流民如潮水般向宁武关涌来,天寒地冻,人们嘴里冒着热气,竭嘶底里的叫喊着。
顺军战斗时使用的口号和从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牛金星在攻克西安之后就已经江郎才尽,他喜欢吃烧鹅,近来体型发福的厉害,肥头大耳的形象不像是谋士,倒更像是李自成豢养的食。
“八年不见,闯逆还是这招啊。驱赶流民填壕,消耗明军弓箭铳炮,等到后面老营真正攻城时,咱们的火铳火炮就响不起来了。”
朱聿键注视城下,眼下这套路他看的太多,倒是熊通忧心忡忡望向蜂拥而来的流民,转身又看看身边手持鲁密铳的战,心中稍安。
“闯王来了不纳粮,这么多流贼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熊千户点头附和道:“殿下说得是,闯逆这点下三滥伎俩,也就骗骗山野小民,现在恐怕不好使了。”
“皇派我来山西,就是为了挡住流贼,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重要,开炮吧!”
朱聿键行事风格与他皇兄崇祯皇帝朱由检大相径庭,朱由检是事事不远出头,而一旦臣子出现错误,他便要秋后算账,首先把自己身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因此才为自己赢得了刻薄寡恩的美名。
“都不要犹豫!不要手软!这些流民,今日是流民,明日就是最凶残的流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杀!”
有了唐王朱聿键的再三保证,熊通向战甲下令时,也感觉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流民喊着流行多年的口号,希望靠这个给自己打气,冲在最前面的流民距离阵地最前沿的据马铁丝网不过五十步时,隐藏在据马后面的三百名弓手缓缓将弓弦张开。
“放!”
在各队队长怒声咆哮中,伴随着一阵铮铮声,数百只利箭倾斜在流民人群中。
人群中响起阵阵惨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连成一片。
冲在最前面的流民瞬间被射倒一片,这些流民没有任何护甲,除了前排手中拿着破损的兵刃,其余人甚至没有任何武器,就那么赤手空拳往前冲。
对于流民中间大多数人来说,心中存有一丝侥幸,他们对面宁武关或许会和大明其他关隘一样,望风而降,如果那样的话,作为第一批冲进关内的顺军或者说是准顺军,里面的银子女子还不是仍由自己挑?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所谓大明梦就是这样,有衣穿,有钱花,有女人睡,官军给不了大家,那就要靠李闯了。
重箭如流星坠地,更多的是射在了人身,血水喷涌而出,顺着活人或是死人的身体缓缓流出,汇成殷红色的河流,在干燥的大地流啊流,最后缓缓渗入地下。
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人倒下,哀嚎声不绝于耳,跟在后面头脑一阵发热的流民脑袋终于清醒一些,不少人开始呆呆的站在原地,犹豫着自己是该前进还是后退。
宁武关城头这时不忘抓紧时机向流民们宣传。
“诸位皆是我大明子民,大明不会忘记你们的,宁武关内有雄兵十万,闯逆必死无疑!捡起地的刀,杀流贼!”
百名嗓门洪亮的兵士站在城头将事先背熟的台词大声喊出来。
这么一喊,原本已经犹豫不决的流民显得更加犹豫了,对他们来说,直接往前冲无疑是找死,驻守在宁武关内的这群明军比他们预料的要强很多,浑水摸鱼就不要想了。
在他们身后,刘宗敏麾下的老营精锐们手持顺刀盾牌,虎视眈眈望向战场,退后估计也是个死。
李自成脸露出一丝惊诧之色,出乎他的预料,面对流民填壕,宁武关这伙明军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这和自己从前遇到过的明军大不相同,此刻李自成颇有些后悔刚才让刘宗敏驱赶流民填壕,不仅没有吓退明军让他们直接投降,而且还暴露了顺军的怯意的确如此,李自成可不想在眼前这座可有可无的宁武关前浪费一刻时间。
“不必担心,我已经看清楚了,这伙儿明军没有火器,只要让老营甲兵冲击一次,就能攻进去了。”
李自成听罢微微点头,刘宗敏虽然出言不逊,不过他这句话说得没错,眼前这伙明军没有火器,单凭依靠弓箭远程输出,这肯定是不行的,姑且不说城头那几百张弓根本不能压制顺军浩浩荡荡的攻城浪潮,持续不断射箭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何况明军能否坚持到弓手精疲力竭,这还是个疑问。
“动手吧,招子给朕放亮点,不要再像婆姨似的,”
李自成不耐烦道,他不想和崇祯皇帝正面为敌,更不想再见到唐王朱聿键。八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遭遇战,至今让他心惊胆寒。
“奶奶个腿儿,正是冤家路窄!”
一千老营精锐踏着流民的身体,策马缓缓向前推进,他们的战术很简单,在进入宁武关明军弓手射程后,下马步战,这些老营战甲身披着两层铠甲,里面贴身穿着棉甲,外面棉袄套着层锁子甲,普通弓箭很难将其洞穿,除非距离很近,不过在短距离内,除了建奴战甲,整个东亚还没有什么力量敢和这些嗜血成性的老营战甲正面交锋。
老营胯下战马踩着地半死不活的流民,很快在活人与死人间开辟出条道路,马鞭狠命抽向挡在前面的一切,将近一千匹战马整齐排列在宁武关前一百余步,这里是明军弓手攻击的极限。
伴随凄厉哨响声,战甲纷纷下马,不等双脚落地,便从战马取下弓箭顺刀盾牌,嚎叫着,仿佛下山猛虎,抬头望向宁武关城头,各人脸露出嗜血的渴望。
刘宗敏望着这群如狼似虎的部下,回头望了眼同样一直密切关注战场的李自成一眼,脸露出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命令火铳手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射击,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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