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起身对那老太婆道“你不就是鉴宝大会上那个老大娘嘛,是不是你那个宝贝罐子让谁抢去了?这点小事儿,范丞相动动指头就给你办了,快起来说话。”
荀子也忙上去规劝,号称自己也是鉴宝大会上的目击者之一。
经过两人的一番努力,范睢重获了自由,老太婆跪在地上开始了哭诉。
原来,老太婆家传的罐子经专家团队一致鉴定为老东西无疑后,那个罐子便被现场的一个观众盯上了。
老太婆正欢天喜地往家走着,就被人诱拐到咸阳城里的一家商务写字楼里去了,那人号称能把那个腌咸菜的罐子卖到十个大金饼子。
抱着罐子的老太婆进到楼里一看,那可是红毯铺地、金碧辉煌,一个个礼仪小姐一口一个亲妈喊着,一个个帅小伙儿一口一个亲娘叫着,把老太婆弄到能让人陷进去就找不着的沙发上,又是捶肩、又是按摩、又是泡脚、又是递饮料的,老太婆感动得差点儿把罐子摔地上。
一个名片上密密麻麻印着无数个头衔儿的老专家亲切接见了这位宝主,经过放大镜、显微镜、x光机、核磁共振、碳同位素等一系列仪器鉴定过后,老专家抱着罐子痛哭流涕,当场提出要跟国宝合个影、留个念、亲个嘴儿。
据老专家说,这个罐子天下举世无双、世界独一无二,当年妲己用它泡过脚、褒姒用它煲过汤、西施用它洗过脸、齐姜用它给孩子接过尿,也就是那些历史名人没有乾隆老爷子的盖戳强迫症,不然此时的价值又要飙升上万倍。
老太婆捏着鼻子问起了罐子的价值,老专家神秘地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啥意思?
一千个金饼子!
老专家伸手摁住罐子告诉老太婆,你要是自己卖,最多一千个铜板,让我们给你找一些顶级富豪来个现场拍卖,没准儿卖它一万个金饼子也说不定,这些钱足够在京城最好的学校旁边三十公里处买个十几平米的学区房,如果设计合理的话,住进去十个人不成问题。
老太婆的朋友圈儿里不是隔壁瘫痪在床的张大妈,就是对门守寡在家的李二姐,认识人最多的朋友也就是号称三庄不过岗的麻将馆馆长刘三庄,压根儿没有一个开电动车以上的有钱人。为了把罐子卖个好价钱,好在京城给四代单传的曾孙子买个学区房当收租婆,老太婆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这个罐子就交给你们了。
接下来,老太婆签了一系列看不明白的合同书、委托书、保证书、协议书和密密麻麻的保密条款,挨个按下了红手印儿。
老太婆亲眼目睹自己的宝贝罐子被放进了一人多高、一米多厚的全钢结构、瞳孔识别、指纹扫描、体重验证、dna检测的保险柜里,刚想转身离开,一个文质彬彬、慈眉善目的帅小伙儿手拿着个os机出现了,据说完成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环节后,您老就在家等好消息吧。
在os机刷出的一张张单子上显示真品保证金、风险抵押金、委托保管费、被盗险、被抢险、破损险、不可抗力损失险、专家鉴定费、鉴定证书工本费、上拍费、按摩小费、洗脚小费、饮料费、沙发折损费、所得税预扣金……
直到os机用冒烟儿的方式罢了工,老太婆终于可以拿着已经刷光保命钱和棺材本儿的银行卡回家了。
第二天老太婆就接到了上门回访,对方带来了形形色色的纪念币、纪念钞,诸如庆祝武王伐纣胜利100周年纪念币、纪念商纣王灭国300周年纪念钞,还有号称是夏商周时期交易货币的几箱子比西瓜还大的大海螺,以及春秋时期重大历史人物邮票小型张彩印本等等,每一件都号称存上半年就会懒驴打滚儿一般翻上几十倍的价格,若不是本公司急需资金流转,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并且对天发誓,半年后按照约定金额全部收购,给您零风险的待遇,若是骗您老的话,全公司的人都全家死翘翘。
老太婆当即表示自己已经没钱了。
哪知来的人表示,只要拿一张老太婆的身份证和房产证复印件,我们负责找家银行走个抵押担保的小程序,这事儿就结了。
老太婆也是被感动了,从衣柜下面的地道里的箱子里翻出了身份证和房产证,颤颤巍巍交到了公司人员手中。公司人员到街对面的打印门市溜了个弯儿,原件送回,拜拜亲妈!
然后呢?老太婆在家心神不定,老感觉胸口憋闷,当她去那家公司打探消息时,那里已是大门紧锁、封条残破、人去楼空、老鼠乱窜。回到家时,发现自己家也被换了锁、贴上了封条,一家老小瞬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天桥游击队。
一首《凉凉》响彻天际……
范睢听那老太婆讲到这里,随口道“那你手上不是还有那些什么币和什么钞的嘛,拿去换钱不就是了。”
陈政愤然道“那些东西不是假的,就是不值钱的地摊儿货。”
范睢一摆手“这事儿归咸阳令管,我一个堂堂丞相,哪能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正在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跟着侍者进了大厅,跪在范睢面前道“小人来迟一步,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丞相恕罪。”
范睢指了指那老太婆“咸阳令,此人你可曾见过?”
咸阳令回头辨认了一番,又回过头道“没见过。”
范睢朝那老太婆道“老人家,这位就是咸阳令,你的事儿归他管,你明日找他就是了。”
老太婆抽泣道“呃要是能见着咸阳令,呃吃饱了撑滴还来你这相府作甚?呃把这咸阳城都跑遍了,没有一个地方管呃滴事,呃都快成咧没头滴苍蝇咧,呃不来找你范丞相找谁去你说说。结果你这相府滴人愣是不让呃进,呃不上吊还咋活嘛你说说。”
陈政对咸阳令解释道“这位老大娘家传的一件宝贝,哦不,是一个罐子,被骗子说成价值连城的宝贝,将她们一家子骗得当街要饭了,那些骗子如今也跑没影了,这事儿你们可要好好管一管。”
咸阳令看看陈政,又看看范睢,一脸无辜道“这事儿属于民事纠纷,不归我管呀!就算是管,这里面可涉及着几十个衙门,我一个小小的咸阳令,就算想管也是无能为力。现如今这种事儿多了去了,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看就认倒霉吧,谁让你财迷心窍,就当是花钱买教训,今后多长个心眼儿就是了。”
陈政腾得站了起来,指着咸阳令道“这位老大娘已经家破、就要人亡了,你还在这儿一口一个管不了,你一个咸阳令都管不了,那你让这位老大娘找谁说理去?”接着一指范睢“看看你下边这些人,这个不归他管,那个他管不着,老大娘连咸阳令的面都见不着,就算见着了也是等着被轰到大街上。你把什么事都往下推,下边的人又相互推来推去,你们咋不把老百姓推下悬崖呢?她若不是走投无路,能到你丞相府门前寻短见吗?你以为在你丞相府门前上吊死了就能成仙吗?我看只能变成冤死鬼,把那些眼皮子朝上、装模作样的人都索了命去。”
魏无忌和黄歇击掌叫起好来。
范睢沉吟了片刻,猛地一拍桌案,当场表示,老大娘的一家老小由丞相府负责安排食宿,咸阳令负责尽快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抓住后全部五马分尸,只要一天不破案,老大娘一家人的食宿费用就从咸阳令的俸禄里扣除,直到老大娘满意为止。
老太婆跟着相府的侍者走了,咸阳令回去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去了,范睢和王翦再一次送走了陈政一行人。
在去往驿馆的一个岔道口,黄歇和荀子坐着马车朝另一个方向去了。陈政和荀子约好,后日一早在驿馆见面,一同前往邯郸。
陈政和魏无忌、韩非、李牧、巴清回到了驿馆,只见那老仆人独自等在驿馆的门口处打着瞌睡。
回到房间的陈政一头倒下,连身上的衣服都已无力脱掉,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梦中的陈政在一处荒原上奔跑着,后面隐隐传来喊杀声,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断崖,往下看时,那断崖足有十几米的高度,一道湍急的河水在断崖底部奔流而过。再回头看,只见士仓和嬴傒骑在马上狞笑着,在他们后面是数十个手持长剑的黑衣武士。
陈政转身一跃,飞落进断崖下的河水中,睁眼看到水中的乱石和水草,以及水底冒出的阵阵气泡。呛了几口水的陈政挥舞着双臂在水中挣扎着冒出了头,但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河水起起伏伏,任由那急流裹挟着身体随波而下。
水流的前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阵阵白色的水雾自下而上升腾而起,慌乱中的陈政想抓住浮出水面的巨石,怎奈那石头上长满了绿苔,光滑的根本无从着力。
陈政顺着一股巨流向下坠落着,坠落着…
“吕大哥,吕大哥…”
门外传来李牧的轻声呼唤。
陈政缓缓睁开双眼,梦里的画面还在脑子里闪动着,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吃过早饭,魏无忌在和陈政窃窃私语了一番后,独自坐上马车、带着随从离开了驿馆。
巴清和蜀郡大汉们在驿馆里打点着行装,做着返回蜀郡的准备。
陈政让老仆人找来一辆马车,带着韩非和李牧在咸阳城里品味着这座战国古都的风土人情。
李牧再不敢让湛卢剑离开自己的视线,用麻布将剑包裹着背在了身上。
韩非和李牧头一次来咸阳,坐在马车上不住向外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秦国为什么让东方六国胆战心惊的原因。
时至正午,陈政一行人在路边找了一家酒肆歇脚,李牧时不时和店里的伙计闲聊着,在看似家长里短的对话中,却隐藏着不可言传的目的。
陈政心里盘算着,等到天色渐晚之时,到芈宸府上取出嬴柱赠送的几个箱子,悄悄带回驿馆,免得让魏无忌发现后又是一番盘问。
恰在此时,韩国别动队队长带着几个人探头探脑的出现了,陈政一看也是笑了“你小子胆儿挺肥呀?连秦国太子大姐夫的金子也敢抢。”
队长苦笑着表示,弟兄们常年驻扎在外也不容易,挣点儿外快理所应当嘛!
哪知这位队长带来了一个紧急情报,秦王突然下令,咸阳城四门紧闭,搜拿各国奸细,尤其是赵国人,要见一个抓一个、抓一个少一个,全部关进大牢里先。
陈政和韩非、李牧都大吃一惊,陈政心想,我怎么计划明天走,今天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呢?秦王早晨吃错药了还是咋地?可自己现在是卫国人,韩非是韩国人,那李牧岂不…?
韩国队长又补充了一条情报,根据可靠线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乃是范睢。
hat?陈政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种种情形,不禁细思极恐。
事不宜迟,风紧扯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幸而此处距阳泉君府不远,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那里,芈宸却出门赴宴去了。
不过据门人说,阳泉君出门前有所交代,待吕公子来取箱子时,务必多行方便。
老仆人驾着马车在前,韩国队长坐在韩非旁边护驾,后面三辆马车由韩国队员驾驶着,直奔驿馆而去。
在去往驿馆的路上,只见一队队秦国大兵手持长戟,在咸阳的街巷上快步穿梭着。
即将接近驿馆时,老仆人一勒缰绳,伸手向前方一指,却见几排秦国兵士正在驿馆门前“向左向右看、向右看齐”的列队,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正手持长剑发布着训令。
老仆人在陈政的授意下快速混进了驿馆,从陈政的房间里取出一个布袋,又从驿馆后院儿的角门溜了出来。
当李牧得知老仆人冒险取回的只是几卷竹简时,打趣道“吕大哥怎不把那些个楚国佳人记在心上,却单单记得些个竹简?大哥真是有别于常人、教人不可捉摸啊!”
陈政一笑道“美女长得再美,不过些年光景便会肤容变色、化为尘埃罢了,怎可比这《道德经》千人万年教化人心呢?!”
韩非听了,在一旁也是点头称是。
在陈政的指挥下,车队朝着咸阳城的南门一路急驶,韩非和李牧更加不解,即使是返回邯郸,也是从东门出城才是,如何去往南门?况且此时四门已被封闭,如何出得城去?
陈政解释道“今日之事来得蹊跷,恐是范睢为了拿住李牧、夺回湛卢剑才使出的障眼法。若果真如此,东门必定盘查甚严。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车到山前必有路,待会儿你们别说话,只管见机行事便是。”
李牧突然道“即使咱们能侥幸出城,吕大哥来不及与信陵君和巴清他们道别也就罢了,可荀子先生不是跟大哥约好同行了吗?”
陈政这才想起来,怎么把荀子给忘了?
韩非看着陈政既为难又痛苦的神情,当即表示,自己可以留下来接应荀子,且让韩国队员先随吕大哥离开秦国。
陈政一想,何不借此机会让荀子和韩非建立一下感情呢?于是当即表示赞成。
行至咸阳城的南门,只见前面大门紧闭,一行行秦国兵士似门神般神情肃穆,现场一片如临大敌的景象。
坐在马车上的韩国队长拔出剑来,一副要冲出去的架势道“跟他们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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