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韩国王宫门口,奉韩王令,只让韩非带着陈政和苏代进去,李牧和荆锤被挡在了门外。此外,两个秦国粽子和赵郝被押在宫门口等候发落。
陈政让李牧和锤子回驿馆歇息,只管等待他胜利归来的消息,然后信心满满的进了韩国王宫。
一旁的苏代看着陈政的神情,呀呵?这小子越来越有状态了啊,这不是抢饭碗的嘛!
走在楼台亭阁林立的王宫里,一首歌从陈政耳边轻轻响起:我一路看过千山和万水,我的脚踏遍天南和地北,日晒或是风吹,我都无所谓!天亮走到天黑,从不觉疲惫!如果还有梦就追,至少不会遗憾后悔,说走就走一回!
结果呢?结果自从看见韩王那张柿饼子脸,陈政就有点儿泄了气。
“父,父王,这,这就,就是吕,吕不韦先,先生,这,这位是,苏,苏代先,先生。”
“哦,知道了,找座坐下吧。”韩然显然是被昨天晚上折腾的没睡好,这会儿还眼皮儿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陈政一看,就这副德行还当韩王呐?韩国的百姓有你这样的王真是倒霉冒烟儿,活该让秦国连着串儿揍你!坐下就坐下,你没睡好,我还在棺材里一夜没睡呐!
苏代站在那里躬身施礼道:“苏代见过韩王。”
“哦,见过,见过啦,坐吧。”韩然勉强抬起袖子,指了指下面的座位。
“两位此番从赵国而来,所为何事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陈政憋着一肚子火,终于找到了释放的机会。“韩王,我们为啥来,这还用问吗?难道你真不知道吗?我们都来了这么多天了,韩公子没有跟你说吗?”
陈政连珠炮似的问题,整得韩然睁大了眼睛,这小子说话咋这么冲呢?他不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买卖人吗?见了本王脾气还不小。
苏代嘿嘿一笑道:“韩王莫怪,这位吕老弟年轻气盛,而且只是个生意人,对王宫里的礼节知之甚少,不知者不怪,请韩王见谅。”
“还是苏先生说话让本王听着贴切!本王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算了,不计较,哈哈哈哈!”
我顶你个不洗脚的!你还不计较,告诉你,我这不是不知者无罪,我这是不知者无畏!
陈政刚要说话,却被苏代抢先了一步。
“韩王,这次赵王派我和吕不韦前来,正是为了韩赵两国的大事,咱们两国只有联合起来,才能抵挡秦国的虎狼之师,才能不再遭受割地之辱啊!”
“赵王和平原君的意思,本王已经知道了。只是韩赵两国已经答应了秦国割地之事,那白起才因此从邯郸撤了兵,如果咱们两家食言的话,秦国再打我韩国,怎么办?你们赵国再有家底子,在长平一战中也消耗殆尽了。到时候,秦国围住了我的新郑,恐怕你们赵国只会袖手旁观、有心无力了。再说,你们赵国答应秦国的是六座城,我们也只是一座城,你们割肉割得心疼可以赖账,我这一座城割也就割了,只要秦国不再打过来,韩国百姓能保住平安就万幸了。”
“韩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苏代周游列国这么多年,深知六国面对秦国的惶恐。就目前的态势看,韩赵两国首当其冲,乃是秦国东进的门户之地。韩国亡,则赵国不久矣。赵国灭,则韩国不存矣。只有两家联起手来共同进退,才能使强秦不敢轻易用兵啊!如果咱们两家各怀心事、各自为战,岂不正中秦国下怀,秦国只要各个击破,不但韩赵两国危矣,六国都恐将不复存在了。”
“看来,赵王是下定决心跟秦国赖账,不惜再打一场长平之战了?他赵国死了四十多万人,还有人打仗吗?莫非是要让老弱妇孺去跟虎狼之师较量?那本王可就该恭喜赵王了。”
“哦,喜从何来?”
“本王就恭喜他为了区区六座城池,被秦国踏平邯郸而第一个亡国呗!”
“韩王所言差矣!如今韩赵两国割地,秦国也是要灭了咱们,不割地,秦国还是要灭了咱们。如果割地给秦国的话,岂不是自毁城墙,自己打开大门迎接虎狼之师?强大了敌人、削弱了自己,这岂不是亡国的征兆?韩赵两国此次割让的城池,都是韩赵西边的门户之地,是秦国觊觎已久而得不到的地方。长平之战后,韩王不要只看到赵国的损失,他秦国也是死伤过半,国力已经无法支撑再打一场大仗。如果不是国力不支,秦国都已经打到了邯郸城下,怎会放弃这个到手的机会而不一鼓作气灭了赵国呢?”
“苏先生,韩赵两国与秦国的割地协议,好像是你代表我和赵王,在咸阳跟范睢商定的吧!割地的是你,不割地的也是你,怎么是你是你还是你,我现在咋这么不喜欢你呢?”
苏代被韩王然顶得哑口无言,现场一片安静。韩非见气氛如此尴尬,急忙调和起来。
“父,父王息,息怒,苏,苏先,先生也,也是一番,好,好意。”
“好意?得了吧!若不是你昨晚连夜进宫,说什么赵国特使在新郑被绑架了,本王压根儿就没打算理会他们。照我看,你们趁早回邯郸去,省得在新郑又惹出什么事端,给本王添乱!”
陈政在旁边儿早就坐不住了,心想,好你个韩然,当着面儿撵人走,我大老远儿来到新郑,头盖骨差点儿变成酒杯,躺在棺材里折腾了一夜,要不是营救及时,就搂着女兵马俑跑到秦国大墓里去了,你说走我就走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陈政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了韩然面前。
“韩王,我想请问,你可知赵国和韩国的渊源否?”
韩然一听,就你个吕不韦还想考我的历史课,我从小在先王的亲自教导下,历史课考试都是三十分以上,从来没有低于过三十八分,在我的同辈王孙公子里名列前茅,你还想难住我不成?
“不知吕先生所谓渊源为何?”
“想当初三家分晋之前,若不是赵家独自抵抗智家,又哪会有赵、韩、魏三家的联合,哪会灭了智家,哪会有今天的韩国呢?从这里论起,赵国还是韩国的开国恩人呐!”
“吕先生讲的这件事本王也有所耳闻,可是这都是挂满蜘蛛网的老黄历了吧?”
“吃水不忘打井人。人与人如此,国与国更应如此。韩王想一想,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有谁会帮助他呢?一个忘恩负义的国家,在这个大争之世,有谁会患难与共呢?刚才所讲,乃是赵国有恩于韩国。下面我要讲的,那可是韩国有恩于赵国。”
“哦?韩国还曾有恩于赵国?先生说来听听。”
“韩王可曾听过赵氏孤儿的典故?”
“咦?这是啥故事?”
苏代在一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个吕不韦怎么把赵氏孤儿都给扯出来了,这是要唱哪一出啊?我咋就没想到给韩王讲故事呢?跟这个弱智胆小的韩王,讲大道理当然行不通。
“既然韩王感兴趣,那我就讲一讲。话说晋景公之时,赵家的势力庞大,引来了其他人的嫉恨,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灭了赵氏。赵朔继承了他父亲赵盾的爵位,后来成为晋国的大将军,还娶了晋成公的女儿赵庄姬为夫人。然而赵朔年纪轻轻就死了,他的夫人赵庄姬和赵朔的叔叔赵婴齐暗中好上了,事情败露后,赵婴齐被赵氏驱逐到了齐国,从此赵庄姬对赵氏怀恨在心。”
“哦?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个赵庄姬到她哥哥晋景公那里告了个恶状,说赵氏家族暗地里筹划谋反。晋国的屠岸贾早就等待机会想灭了赵氏,于是联合其他家族,带兵剿灭了赵氏族人,赵氏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
韩王然听得入了神:“哪三个人,吕先生快说!”
“这三个人都是赵朔的亲近之人,一个是赵朔的夫人赵庄姬,一个是赵朔的门公孙杵臼,一个是赵朔的好友程婴。赵氏族人被灭之时,赵庄姬已经身怀六甲,在宫中躲藏了几个月后,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屠岸贾得到这个消息,闯入王宫索要这个男婴。赵庄姬情急之下把孩子夹在胯下藏了起来,并且向天祷告,如果上天想灭了赵氏,就让这个孩子哭,如果上天想给赵氏留下一个血脉,就不要让这个孩子哭。”
陈政讲到这里,韩非也是听得紧张起来:“吕,吕大,大哥,这,这个孩,孩子哭,哭了吗?”
“也是天不绝赵氏!屠岸贾搜遍了王宫也没有找到这个孩子,质问赵庄姬时,这个孩子一声也没哭,于是便离开王宫四处搜寻去了。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公孙杵臼和程婴从外面找来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给这个孩子换好衣服后,由公孙杵臼藏到了自己家中,然后由程婴前去告密。程婴向屠岸贾索要了千金后,领着屠岸贾来到公孙杵臼的家中。公孙杵臼破口大骂程婴,两人在屠岸贾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结果公孙杵臼和那个假冒的赵氏孤儿惨死在屠岸贾剑下。真正的赵氏孤儿被程婴藏在山里,这个孩子就是赵武。”
韩王然听到这里,一脸的不以为然:“先生讲的这个事儿跟韩国有啥关系?还什么韩国有恩于赵国,本王可是没听出来呀!”
“韩王先别急,接下来就跟韩国有关系了。到了晋景公晚年,晋景公突然病倒了,韩厥把真相告诉了他。于是,趁着剿灭赵氏的人进宫时,韩厥将他们全部杀了。当年那个赵氏孤儿赵武,在韩厥的支持下,带兵灭了屠岸贾,为赵氏一族报了血海深仇。”
“韩厥?他不是我们韩国的先祖嘛!”
哎呀!亏你韩然还记得自己的老祖宗。
“韩王果然对韩国的历史了如指掌。想当年,韩氏在晋国那可是名门望族、权倾一时,放眼望去哪个不服就干谁!可是后来家道中落,到韩厥年幼时,已是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小韩厥便在赵氏做了家仆。赵氏对韩厥那可是关怀备至,当自己家人一样看待,在赵衰、赵盾的抚养和帮助下,韩厥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一路绿灯、青云直上啊!”
“吕,吕大,大哥,啥,啥叫绿,绿灯?”
“哦,绿灯嘛,就是势不可挡的意思。要不是韩厥的支持,赵武又怎能报仇雪恨?要不是韩厥在晋景公面前的一番劝导,晋景公又怎会让赵武继承赵氏的爵位、拿回赵氏的封地?赵武又怎会成为后来晋国的扛把子?即使在韩厥去世后,赵武与韩厥的后人也是在晋国强强联手、比翼齐飞,关系好的不得了。诸位说说,韩国和赵国的渊源深不深?关键时候是不是得一条心?”
“扛,扛把,把子是,是啥,啥意思?”
“我正给你父王讲故事呐,你别老打岔!扛把子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
韩然此时已经对陈政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生意人对韩国的历史这么门儿清。
“听了吕先生一席话,本王这心里还真是热乎乎的,瞬间感觉跟赵国成亲兄弟了。”
“本来就是亲兄弟嘛,还用感觉?”
“吕先生是想让我跟着赵国一起赖账了?”
“啥叫赖账?现在赵国的六座城池还是赵国的,韩国的垣雍还是韩国的,咱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秦国要是打过来,咱们联合六国一起把他打回函谷关去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赵王已经派虞卿联络东方各国,合纵大计不日可成。韩王若是一意孤行割让垣雍,那秦国再来攻打韩国,我们其他五国可就要袖手旁观了。”沉默半天的苏代又开口了,心想,今天这风头又让吕不韦给抢去了,跟着这个姓吕的,我咋这么黯然神伤、黯然失色呢?
韩王然厌恶的看了一眼苏代:“苏先生,本王现在和吕先生聊着,不想听你说话!”
得!苏代的头顶上瞬间飘来一朵乌云,又是霹雳,又是闪电,又是雪花。陈政一看,这个老家伙被冰封了。
韩然和颜悦色的看着陈政:“吕先生,本王听了你的故事甚是感慨!先生昨晚在新郑城里虚惊一场,本王在这儿给你道个歉!这些天冷落了先生,先生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啊!”
“哪里,哪里!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在你们战国也是虚惊惯了,习以为常了。”
“在我们战国?”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在你们四战之国的韩国,简称战国。”
“是啊!我们韩国地处四战之地,简直是夹缝里求生存啊!本王每天就好像踩在五个鸡蛋上过日子,北边儿的赵国、魏国,东边儿的齐国,南边儿的楚国,尤其是西边儿的秦国,哪个鸡蛋也不敢踩破呀!”
哎呦我去!听韩然这么说,咋跟阎锡山一个腔调儿呢?按阎老西儿的说法,每天是踩在八路军、中央军、日本人三个鸡蛋上跳舞,你韩然更倒霉呗!
“吕先生,既然范睢的两个门还有赵郝在宫门看押着,依本王的意思,是不是把他们三位请进来,本王也好听听他们有啥说辞?”
我去!好你个韩王然,你把他们三个弄进来,想让他们三英战陈政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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