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转红,蒋鹿衔踩下刹车。转头望向她,平静漆黑的眼底不带一丝情绪,“除了我只有你接触过标书。”
“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看到的?”
蒋鹿衔打开车窗然后点了一根烟。缭绕的烟雾沾染眉眼,他的表情似乎也淡了几分,“标书放在书房里,我看到了监控。”
这份文件除了他之外只有助理方磊碰过。但是方磊跟宋氏的人没有丝毫牵扯。江蓠就变成了最合理的怀疑对象。
江蓠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她还不知道连书房里都装了监控。看来蒋鹿衔一开始就在做防范了。
“无论你信不信,我没动过你的东西。”
蒋鹿衔掐灭烟,关上窗。语气淡漠:“结局已定,无所谓了。”
蒋鹿衔的话让江蓠觉得自己好像被丢进了冰冻的湖里,从里凉到外。
她咬着唇,扭头看向外面。
宋氏和蒋氏在某一个领域确实存在竞争关系,正因为如此她从来不曾过问。她知道一旦自己插手这些,两家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尴尬。
但凡蒋鹿衔对她有一点信任,都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误会。她不禁想起蒋鹿衔曾经说过一句话:忠诚都是用对等的价值换来的。
他不相信任何人,也包括她。这个认知令她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汽车驶进院子缓缓停下,江蓠解开安全带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客厅灯光明亮,阿姨迎上来,关心询问:“吃了晚饭没有,要不要我现在做?”
江蓠摆手,“没胃口,我先上去了。”
阿姨察觉到她过于难看的脸色,不禁有些担忧。转身看到阔步走进来的蒋鹿衔,张了张嘴最后悻悻进了厨房。
砰——
一声响亮的关门声从楼上传了出来,
蒋鹿衔抬起头看见了紧闭的房门。静立片刻,抬步走向二楼书房。室内一片昏暗,蒋鹿衔摁开灯,脱掉西装随手一放,整个人疲倦地窝进皮椅里。
江蓠答应嫁给他以后,他上门拜访了宋世伟。临走前他无意听到宋世伟对江蓠说嫁进蒋家对宋家有很大好处,让她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蒋鹿衔抬手捏了捏鼻梁。
敲门声忽然响起。他睁开眼,看见江蓠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她卸了妆,换上一套水粉色家居服。长发披肩,看起来像个青春靓丽的大学生。
江蓠隔桌站在蒋鹿衔对面,对视两秒后将手机放在他面前,“我查了监控,也想起来那天是为了找一本专业书才进了书房。”
屏幕上她一直在书架边缘徘徊,直到要用笔才走到了办公桌旁。画面定格,江蓠又调出一张放大的截图。画面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清楚内容。
“你的标书确实是摊开的,但你看清楚重点内容被另一份文件压住了。而我,找到笔就离开了。”
蒋鹿衔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屏幕。
江蓠双手撑在桌边,清澈的眼里满是倔强,“如果我想要这样东西我会直接问你要。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屑于搞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她撇开脸,做了个深呼吸压抑自己的情绪,“很显然你并不这么想。你喜欢把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带入到任何人身上,包括我。我会把视频和截图发给你,如果你还不相信可以去找人鉴定。”
江蓠拿起手机走了出去,没多久把视频和截图果发了过来。
蒋鹿衔划开屏幕,看到还有另一条未读信息。
周齐光:好好解释。不会没事,可以学啊!
蒋鹿衔薄唇紧紧抿了一下,把手机丢到桌上。解释什么,要说的刚才在车里已经说了。
他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默了默,起身回房间。推开房门,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他冷着脸打开灯,空空荡荡哪里有江蓠的人影。
蒋鹿衔在门前站了几秒,转身往出走。在走廊里正看见阿姨从对面的客房出来。
“太太在哪?”
阿姨紧张地抓着毛巾,悻悻到:“太太……说她从今天开始睡客房。”
蒋鹿衔表情瞬间冷了下去。阔步走到客房门前,握上门把,发现从里面被锁住了。
“……”
眼皮痉挛似的一跳,他抬手敲门,“江蓠,开门。”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蒋鹿衔冷声:“再不开门……”
咔嚓。
门把转动,门被打开。江蓠冷若冰霜地看着他,“怎么,又要威胁我?”
蒋鹿衔低头看了一眼门上的锁链,沉声:“回房间。”
“蒋总管天管地还管我在哪里睡觉?”
“我再说一遍,回去睡。”
江蓠忽然正色起来,“蒋鹿衔,你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但我不能。你冤枉我那么久到现在也没有一声道歉。夫妻之间信任是最基本的条件,如果这点你都做不到,那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蒋鹿衔紧紧握着门把,漆黑眼底似有风暴卷起,“你什么意思?”
“跟你在一起让我很累。”说完江蓠直接关上门。
夜空寂静,声控灯因为长时间的安静灭了下去。客房门前那道挺拔的身影像是被施了法术,静静地站了好久才转身离开。
——
第二天一早,蒋鹿衔照常在家吃早饭。他的目光时不时从财经报纸上移到楼梯间。直到过了时间,也没看到江蓠的身影。
“太太还没下来?”
阿姨收盘子的手一顿,踌躇到:“太太已经出门了,连早饭都没有吃。”
蒋鹿衔抿了抿唇,随手放下报纸起身往出走。
司机察觉到他的低气压,一路上不敢吭声。车开到半路,忽听蒋鹿衔沉声到:“去法华寺。”
“好的先生。”
司机打方向调头,向郊区开去。
法华寺建在榕城的木莲山上。离城中心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司机怕蒋鹿衔久等便加快了些速度,一个小时多一点就把他送到了地方。
石阶交错盘横,蒋鹿衔如履平地般举步而上。檀香气味远远飘来,诵经的声音悠远空灵。
蒋鹿衔在门口捐了香火钱,被小师傅引到了一间房门前。抬手轻敲三下,不过片刻一位中年妇人来开了门。
女人长相温婉气质高雅,长发盘成发髻,隐约透出一股淡淡的疏离。不施粉黛的脸上隐约看得出岁月留下来的痕迹。
看到蒋鹿衔站在门外,先是意外地怔了一下,随即唇边漾起温和笑意:“你来了。”
茶香淡淡,蒋鹿衔坐在蒲团上,隔着小方桌与沈璟文聊天。沈璟文一身素衣,为他添好茶又把糕点往他面前送了送。
“你有烦心事。”
蒋鹿衔没应,只是淡淡问:“您准备在这里住一辈子?”
沈璟文笑了笑:“这里与世隔绝,没有那些纷纷扰扰,能住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眼前的人跟十几年前要死要活的女人差别太大,简直判若两人。蒋鹿衔垂眸,瞥到了她手腕上那几道狰狞的疤痕,忍了忍,到底没把蒋君裕回来的事告诉她。
“你最近如何,跟妻子相处的还好吗?”
热气袅袅,蒋鹿衔握着茶杯感受着热气熨帖掌心。半晌薄唇轻启:“不太好。”
沈璟喝了一口茶,担忧爬上眼眸。
她和蒋君裕有一段非常失败的婚姻。在蒋鹿衔出生不久后蒋君裕就开始在外面乱来。一开始他还有几分克制,后来玩疯了就不管不顾,有时候甚至会把外面的女人带到家里来。
沈璟文每天都会接到乱七八糟的女人打电话来向她示威,每日生活不胜其烦。几年下来她再也支撑不住,选择自杀。最终被救了下来,从此便在法华寺带发修行。
然而蒋君裕没有丝毫收敛,那些女人联系不上她就开始骚扰蒋鹿衔。直到蒋鹿衔彻底被激怒,狠狠揍了蒋君裕一顿,并跟蒋老爷子扬言他和蒋君裕只能留一个。蒋老爷子知道蒋君裕烂泥扶不上墙,最终把他赶出榕城。
沈璟文轻声叹气,伸手覆上蒋鹿衔手背,“我已经放下了,你也应该放过你自己。”
“怎么放过?”
沈璟文看着他迷茫的神情,眼里满是心疼。
当时这个家被蒋君裕搅得一团乱,没人意识到对蒋鹿衔产生了什么影响。后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变得草木皆兵。
外表看起来混不吝,张扬又跋扈。实际上他无法喜欢任何人,也不相信别人。这世上只有权和钱才能让他找到安全感。
沈璟文心中有愧,因为蒋鹿衔会变成这样跟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结婚前你来过一次,还记得我们说了什么吗?”
决定跟江蓠结婚后,蒋鹿衔也来过一趟。当时沈璟文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激动。他这些年太难了,有个人能陪伴他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沈璟文轻叹一声:“鹿衔,有些人和事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你。你要看清楚自己的心,不要等失去才追悔莫及。”
作者有话要说: 蒋狗梗着脖子等死。感谢在20200410 13:32:16~20200411 15:2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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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蒋鹿衔从法华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夕阳斜斜落下来,洒下一片金黄。车启程往回走,后视镜中那块清净之地越来越远。
窗外景色极速飞过,蒋鹿衔凝神片刻,拿起方才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几条信息都是助理方磊发来的工作日程。蒋鹿衔一一浏览完,目光落在日期上。
八月二十五日。
明天是江蓠的生日。
他忽然想起去年她生日的时候自己正在国外出差。收到了她发来的图片,是一个自己烤的蛋糕。上面丑不拉几的写着他的名字,美其名曰这样就是一起过了生日。
这样想来,江蓠似乎一直很容易满足。
蒋鹿衔转头望向窗外,沉吟几秒后缓缓开口:“不回公司,去一趟环球百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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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一整天都没什么心情。本以为昨天把事情讲清楚后蒋鹿衔多多少少会表个态,但手机安静了一整天她就知道所有的期待都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