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浓得贺六爷都差点噎住。
“你不晓得白喉是什么病,不会去问啊?那玩意儿传染,得了的,身边的人早死绝了。”不过再不舍,真相也还是要说的,“你自个儿琢磨琢磨,你的病传染给我们了吗?”
“啊!”方伊池乍一听这话,吓得双目圆瞪,紧接着冷汗下来了,眨眼间后背就洇了一块深灰色的痕迹。
传染……白喉竟是会传染的?!
方伊池难受得头脑发涨,第一反应是把贺作舟拼命往外撵:“先生快走……快走!”
“我走你姥姥。”贺作舟没想到自个儿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方伊池还是不理解,干脆直接把人扛在肩头扔在床上,扒了裤子,对着粉嫩嫩的双丘一掌接着一掌,“长本事了方伊池,心里有事不跟我说,还说自个儿要死了。”
“你也不寻思寻思,你要是真得了绝症,我能放你到处乱跑?”
“得了个伤风可把你能耐了,不好好养病,竟然满脑子想着家法。”
“我道你是知道疼自家先生了,原来不过是要帮我争家产!”
贺作舟这回打得着实不轻,方伊池揪着枕头“啊啊”叫得又惊又臊,可六爷话里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
他得的哪里是白喉,就是个普普通通、喝yào就能好的伤风啊!
小凤凰羞得无地自容,将头埋在枕头里装鸵鸟,泪倒是一滴没流,就是呼吸不畅,脑子昏沉,加上伤风病情反复,最后身子一软,歪在被子上头睡着了。
于是贺六爷抬起的胳膊迟迟未能落下,满嘴的话也没了宣泄的地儿,最后坐在床边盯着方伊池微红的脸瞅了半宿。
这他妈都是什么屁事儿!
然而贺六爷骂着骂着,心软了。
抛却刚刚得知真相时的气恼,别的情绪纷至沓来。
屋里亮着一盏小灯,就搁在床头,昏黄的灯光有如寂寞的月色。
贺作舟以前觉得寂寞,如今有了小凤凰,已很久没品尝过寂寞的滋味儿了。
像他们这种人,看上去生来比平头老百姓少不少烦恼,却没人知道大宅内的艰辛。
尤其是像贺老爷子这样找了外姓亲戚,年老了还分不清是非的。贺作舟当初离开北平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再不走,折腾出自己的势力,贺家迟早会被贺老爷子败成一具空壳。
贺作舟想,老爷子不满意这门亲事最根本的原因,不是方伊池的身份,也不是方伊池的家世,而是方伊池没法帮贺家在四九城站稳脚跟。
这座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在时代的洪流里摇摇yu坠。贺作舟想,是时候搬出去了。
贺家的“贺”只要有他六爷在,就不会垮。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贺作舟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方伊池的额头,觉得自个儿等来的凤凰比想的还要通透。
活得纯粹。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没那个能力,也非要用自己的羽翼拼命地扑腾。
贺作舟真的有点感动。
且不说方伊池没有得绝症,就算他真的得了绝症,旁的人说不准会死死扒住贺家这棵大树,哭着求着要钱治病,单他方伊池,不求钱不求生,满脑子想着上家法报恩。
图什么?
图的不就是一份天底下最傻的情爱。
以前贺作舟不懂,现如今尝到了,只觉得酸甜苦辣一同涌来,看方伊池时目光有多怜惜,心底就有多气恼,抬起的手有多用力,落下时就有多心疼。
打不得、骂不得、摔不得、碰不得,所谓软肋,不过如此。
晦暗的光缓慢地流淌到了床沿上,清晨的微光照亮了屋内飘浮着的细小尘埃,一夜未睡的贺作舟起身点燃了炉内能安神的香,重新回到床边,捏了捏方伊池的腮帮子,无声地笑了。
得,这只凤凰彻彻底底成他的了。
而方伊池一觉睡到大中午,被刺眼的光照得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记忆逐渐回笼,睡前的臊劲儿重新涌上心头,他瞬间蹿到了床边沿。
以为自己快死了,想方设法地勾六爷,这事儿说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方伊池飞速地套上鞋,拎着外套一歪一扭地往外头跑,跑了没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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