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多少年没有外人进入到月族领地了呢?
苍月银雪赫然发现,这似乎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自从上上代月族族长,也就是自己的祖父月霜秋过世后,继任月王,他的父亲,便选择了闭门隐世的模式,虽说不能用故步自封来形容,却也是与外界隔绝,过起了自己自足的生活。而后,才有的父亲变得迂腐,变得固守成规,重新拾起了故纸堆中的教条,造成了后来不可挽回的错误。
也许父亲后悔过,否则不会在他擅自拦下追赶幽溟和爱染嫇娘后,未曾对他多加责罚,可当幽溟的未婚妻死在爱染嫇娘的手中,爱染嫇娘又死在追兵手中后,这场错误就再也无可弥补。一直到父亲过世,也再未曾回到月族的幽溟,成了月族不可提及的名字,尽管所有人都在心底认定月族的正统继承者依然是幽溟,但他在苦境之中下落不明,也是事实。有人推举过苍月银雪继位月王,毕竟无论是声望地位,还是能力,他都是最接近月王宝座的那个人,但他却不愿意,幽溟和爱染嫇娘的下场不仅仅是月族的错误,更是前代月王的心病,和他的执念。
自从幽溟失踪后,月族益发地沉默,他们下意识地排斥着外界的人,却又想要了解外界的事,再加上要去寻找杳无音信的幽溟,每隔一段时间,苍月银雪都会派出人手至苦境中调查,顺便带回苦境中的一些见闻,只是他需要镇守月族,无法随意离开,否则他宁愿选择自己入苦境寻找幽溟,无论是因为幽溟是月族的王位继承人,还是因为幽溟是他的亲弟弟。
而如今,竟然有人手持祖父的信物前来拜会,这让苍月银雪在诧异的同时,也想起了当年祖父所提及过的一些片段的过往。他比幽溟年长许多,自然也知晓一些幽溟所不知道的,就比如,这一枚现在躺在桌案上的信物,是祖父当年有且仅有送出唯一一份信物,赠与昔年天都之主,也是月族旧主,罗喉与昔年风头无两的儒门少君那一枚。
这所谓的故人来访,莫非是那位传闻中的罗喉尚在人间?
“……军,大将军!”
见苍月银雪有些失神,前来通传的侍卫不由得稍稍提高了声音,这样的神情几乎未曾在苍月银雪面上出现过,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啊,传吾令,即刻备宴,以月族高礼,恭迎两位贵客。”
苍月银雪回过神来,淡声道。若他猜测无错,当真是罗喉与渡流云,那不用说是恭迎,他亲自出去迎都是理所当然,只是他尚需要安排后续,分身不得。
“是。”
月族侍卫对苍月银雪的凝重有些疑惑,但既然是大将军传下的命令,作人手下的,照做就是。
凭借着统领月族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苍月银雪认为,这两人来此只怕不仅仅是祭拜祖父那么简单,他曾经让派出去的人打探过天都的消息,然而天都仿佛消失在历史中一样,仅存的只言片语,根本无法说明什么,尤其是从祖父口中曾经说出过的天都辉煌,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而他所探得的只言片语,也是毁誉参半,各有分说。
如今这二人前来,若当真是传闻中的主角,他只怕是来意非善,莫不是想要挟月族之力,重返武林,再涉世事。
实在不是苍月银雪想要往那个方向思考,他镇守月族多年,着实不敢有所放松,这两个人,从当年祖父的回忆中,任何一人便已是顷全族之力也无法抗衡的存在,如今多年已过,这份功力将至何等境界,他完全不敢想象,若真对月族有图,恐怕全族上下只能任其所用。他自己的武功,自己最清楚,他不敢用自己的力量来赌全体月族子民的安危。
以待贵客之礼,将月族,和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上来迎接着二人,一来是这两人既是祖父旧主,既然当得起这样大礼,二来也是想借此表达出来月族并无再出江湖之意,就让他们偏安一隅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挺好,月族……已经经不起大风大浪。
这只大白兔还真是小心谨慎啊。
虽然苍月银雪没有亲临,但看他排出来的阵仗,以及派来迎接他们的礼官恭敬的言辞举止,渡流云自然知晓苍月银雪的用意,对此她只能说,这孩子是真的想多了,她要是对月族有所企图,还用等到现在?缺人手的话,一早就来武力收复了,这种隐世避世与世无争的小白兔群体,哪里能斗得过她这样的大灰狼。
也难怪会如此,先有前代月王的迂腐统治,后又遭遇了幽溟这样的变故,苍月银雪不警惕也不行,作为月族台面上武力值第一人,又是月族现任代行统治者,他越是谨慎,越能保证月族的安危。
说到武力,那只白衣银枪的红眼兔子究竟藏哪儿去了,这次来月族得好好找找才是,灭族的命运不再,苍月银雪战死的命运也不在,没有种种的刺激,想把红眼兔子骗出来,似乎不怎么容易,要不她以挑战月族武功最高的人为名义,把月族所谓的高手先轮着个儿的虐一遍,看看能不能把人激出来?要么就以她知道火狐夜麟是前代月王私生子这件事儿为由头,交给苍月银雪去找,反正以苍月银雪这个耿直的性格,在知道他爹有这么个私生子,还特么干出来把人家族给灭了的事儿,铁定要想方设法弥补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天马行空的想的欢快入神,冷不防挨了罗喉一记黑手——趁人不备,罗喉拽了拽她冲天的骚包马尾,让她赶紧把脑袋里想的有的没的丢掉,没见已经到月族迎接贵宾的沧明殿了么,再这么走神下去,你是要丢人到哪里?
“哈,倒是真像,不过是另一种像。”
眼见苍月银雪出现在面前,渡流云眼前闪过故人形貌,一句与当初形容幽溟时候的相似评价脱口而出,只不过幽溟像的是俊逸秀美的那一面,苍月银雪却是继承了其英武刚毅的另一面。
“尊驾可是昔年天都之主罗喉,儒门少君渡流云。”
对方并未递上拜帖,而仅凭一个独一无二的信物,和适才那句话,已是让苍月银雪确认眼前两人的身份,若非旧人,绝对无法说出这样的话来。
“呵,我二人前来,不过是有感而为,一念心动,前来祭拜故人,大将军如此客套,倒显得时隔境迁,天都与月族已是生疏。”
渡流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这许多年过去,再见面已是阴阳两隔,这对于甚少经历死别的她来说,习惯了身边都是老而不死的超级高手,面对逝去的故人,总是无法形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终究……还是看不透。
“前辈言重了。”
听出了渡流云语气中的萧瑟,苍月银雪遂改口,然而他这前辈出口,立刻换来渡流云的打断“停,别喊我前辈,我这人最怕被人喊前辈,让你喊名字恐怕你是喊不出来,但随便你是喊我流云公子也好,喊我儒门少君也好,就是别喊我前辈。至于罗喉,同理,要么喊他武君,要么喊罗喉。”她是真的抗拒前辈这个词,大魔咒的阴影笼罩挥之不去啊!
“……”
苍月银雪愕然,这位前辈的性子……怎么如此古怪……
没办法,实在是他生平接触的,无一不是古板严肃之人,甚至他自己都是不善言辞,乍然遇上这么个不着调的怪人,着实不清楚该如何应对……这就是传说中的月族旧主,昔年叱咤西武林的天都两位大佬?罗喉压迫感的确强大,但渡流云,未免亲和的过了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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