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君治看到香独秀准时出现在天机院时,虽然还没到赶不上天开了地裂了一样的震撼,但已经受到了不大不小的惊吓。这个香独秀,是吃错了什么药吗?
弑道侯悄声对太君治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太君治听得一脸佩服,看来硬往里闯的方式还是可以,至少弑道侯这么做了,成功率比较高,而渡流云这么做,成功率更高,要不是香独秀一直对天府院和破军府不太感冒,恐怕早就被拉拢过去。从这角度而言,香独秀对天机院还是比较友善。
香独秀从一进门目光就落在罗喉身上,他有些惊奇。当年他也算是与罗喉相处愉快(毕竟罗喉不会觉得他难相处),对于他觉得好相处的人,自然会记忆深刻,印象里的罗喉,好像和现在有什么变化,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吾等与罗喉一别多时,如今也算是故友再聚,当浮一大白以表心意。”
太君治将手中酒杯举起,向众人道,他话音刚落,渡流云已是几个酒坛子甩了出来“院主此言客气,今日本就是我借花献佛,借此地向诸位表示谢意,若说以酒言谢,当是我敬诸位才是,请。”
她这次甩出来的酒坛子,可不是先前一斤装的,而是三斤的。她有意与集境中人结交,又怎会落了下风。这一坛酒下去,除了对她酒量熟知的罗喉毫不变色,包括与她接触过一阵时间的皇甫定涛也看的有些发懵。她这是要道谢还是想要把集境这几个大佬整到桌子底下去?
鼻尖微微一动,香独秀闻到了前所未闻的酒香,其香气浓烈,但却并不刺鼻,烈性中带有数分温和清香,令人意动。不过这种端着坛子干的做法他是万万做不出来“流云姑娘豪爽令吾佩服,吾这一杯,敬姑娘。”
他动作优雅地将酒斟入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对渡流云亮了亮杯底。渡流云适才灌下三斤,面上却是一点也不变色,对香独秀笑道“先前在芜园,为一睹楼主风采,心急之下,对楼主多有得罪,这一坛,算是赔罪。”
“……”
香独秀眼睁睁看着渡流云又是一坛酒下去,再怎么矜持,也不怎么好意思一杯一杯地喝,硬着头皮抱着坛子喝吧,又觉得有辱自身斯文形象,难道苦境的女子都如同渡流云这般豪迈吗?不,她是千杯不醉吗?六斤酒下去,不变色也就算了,这么多酒,这是往哪儿装?所以说,能喝的人,不光是要保证喝不醉,还要保证喝不撑啊,这是一门绝对称得上是高深的学问。
然而渡流云这次喝确实是耍了滑的,以她如今功力,将喝下去的酒顺着指尖逼出瞬间蒸腾无形一点也不难,所以她都是单手端着酒坛,另一只手看似扶着桌子,实则在玩花样。在座虽然都是高手,但谁也想不出来她会在这上面耍花枪,毕竟她第一坛酒是真材实料地全都灌了进去,而且一滴不剩半点儿没漏出去那种。
作为自诩翩翩风度贵公子的香独秀,他既不想在渡流云的面前落了面子,又不想毁了形象端着酒坛猛灌,是说如果对方是个男的,他也完全不用这么纠结。
两厢为难之下,他将目光落在太君治身上,太君治微微淡笑,但出口的话却是婉拒“吾自叹酒量不如少君,楼主请见谅。”
“……”
他是一个有风度的人,不能勉强别人,所以,他又将目光落在弑道侯身上,这次,他不等弑道侯开口,先行道“院主,吾应你一副字画,明日即派人送至你府上,这一阵,望院主相助了。”
“吾记得,这字画你已经欠吾许久了吧。罢了,字画免了,就当你欠吾一个人情。”弑道侯不阴不阳地道,难得见香独秀为难,他有一种三伏天喝下两桶冰水一样的快感,果然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拿捏住他的七寸要害啊。这位气人归气人,但一来自诩风度天下无双,一切都是浮云,二来还是渡流云占了性别的便宜,换了男的,香独秀会认这个亏才怪。
话是如此说,不过弑道侯也不愿意眼看着集境人在渡流云这个苦境来客面前失了面子,太君治是出了名的不能喝,香独秀碍于面子不好意思酒到坛干,能趁着这个时候让对方欠自己个人情也不错。
“可以。”只要能把今天这关过去,不落了他芜园楼主香独秀的面子就行。
论喝酒,弑道侯在集境里还没怕过谁,以武功排名,他是十成十排不进去前三名,但论酒量,他应该是能喝进去前三,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儿。
罗喉在一旁冷眼旁观,渡流云这明摆着要挖坑给集境跳的举动,他是一点也不想掺和,无论是畅快淋漓的痛饮,还是话里话外的互相试探,他全都不插话,不光他自己不插话,还拉着皇甫定涛一起,虽然他不喜欢机关算计,但这也要分人,被人算计自然是不喜的,但如果算计人的是渡流云,而且她这种算计无伤大雅,只是要给苦境拉一些帮手,他一点也不在意。
在他恢复记忆后,来集境之前,他与渡流云谈过很久,她告诉了一些她所知道的事,包括现在苦境的形式,和她透露出的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他不知道渡流云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也不知道她说的未来究竟会不会发生,但他能确定的是,她不会用这种事来危言耸听。很多事他知道渡流云并未吐实,然而没有关系,他会等到她想说的时候,从最初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就有所明了,渡流云绝非寻常人,她这一生所为,没有一件是为了她自己,可又看不出她活得累,反而活得开心,活得洒脱,这就让人万分佩服。
大约在外人看来,这一晚上的晚宴只是一场宴席,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却是互相传达了很多消息。比如,集境并不像现在所看到的这样风平浪静,除却血鸦山的残宗余党,心心念念想要救出被囚禁在破军府地牢的雄王之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隐藏的势力,并不服从三仪三司十二殿的统治,而烨世兵权之所以把圣帝捧上主位,为的就是让他前面顶锅扛雷,现在的集境,需要不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破军府的做法,很多时候天机院都是看不惯的,但在渡流云看来,就是缺乏沟通,可能最初本意都是相同的,不过是到后面,坐到这个位置,发现彼此的理念有了偏差。归根究底,其实都是为了集境能够长久的发展下去。
真想让你们这几位集境大佬上苦境看看,不用多,一年,就一年,保证从此回到集境安安稳稳做老大,绝对没有半点别的念头。渡流云开玩笑似的说出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就集境这种安居乐业全民军管已无战争的和平景象,绝对是苦境想都不敢想的。谁也不能确定苦境什么时候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天外来客,又或者是隐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魔头出来祸乱,就如同当年莫名其妙从四魌界空降到苦境的邪天御武,导致了后续一系列事的发生,这点罗喉是最深切刻骨的受害人。而且若非这,他也不会阴错阳差地落入集境。
这大概是她来到苦境后,改变的最为彻底的一件事吧,当然这话她绝不可能说出口。然而包括海蟾尊被扒皮,大师兄被鬼爪插胸口,一直到后来她醒后,天策真龙之乱,魔魇大军之乱,哪一样拿到集境来,恐怕都是天翻地覆天塌地陷的变故。
“所以说,武皇死在苦境,算他命好。不然把苦境的祸水引到集境来,别说你们想像现在这样一统集境,怕是要先考虑考虑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都成问题。”
做下一个最中肯的结论,渡流云一耸肩“如果对此想要有深刻的了解,香楼主不如随我回苦境一观?虽然苦境乱了点,但山川美景也是集境所不具备的,恐怕花上百年时间,也未必能踏遍苦境大地。何况与苦境相连的,更有许多未知境界,几位院主诸事繁忙,离开集境往苦境一行并不现实,但楼主纵情山水的性子,应当不愿意终老集境吧,大好年华,总要多走一走这天下才不枉来这人世一遭啊。尤其是苦境如此大,各种温汤清泉,怕是就够楼主好生游历一番。若楼主意动,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楼主在苦境中的一切衣食住行,我包了。”
她本来想说儒门天下包了,但是想想看,就香独秀这个蝗虫性子,她可能会被龙宿弄死,不如说她包了,这样不管是儒门天下还是天下封刀还是她自己,三方分担嘛。
哦哟,这个提议……有些心动啊。
香独秀轻轻搓着下巴,仔细地思考着苦境一行。说到底他在集境确实待的有些腻了,而集境的规矩对他而言又形同摆设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反正也没什么人能限制的了他,不如……与她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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