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还在交换人质,下一刻已经打了个血流成河,虽说对这种场景并不陌生,但渡流云依然从心底升出不可控制的暴怒。
这暴怒并非来自于两军交锋,也非来自于双方死伤,而是起自于这依稀熟悉的场景,和对自己的否定。虽说战争的死伤不可避免,但战争本身就是错,虽说她不想介入太多,可袖手旁观又非她所愿,这一切,形成了一个死结。
“轰——”
一声巨响,卷起飞沙走石,万千尘土,衣衫猎猎作响,精铁面具遮住脸孔,渡流云单膝虚跪,左手扶住胸口中枪的天策真龙,右手握住诛天手中狂魔枪,声音冰冷“这一场,打得够了。”
诛天大惊失色,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到天策王朝中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单手挡住自己攻势,甚至握着狂魔枪的手,竟然有些不稳,仿佛要被对方夺去。
“你是什么人?”诛天手腕用力,意夺回狂魔枪控制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风之痕的方向,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出来眼前这突然入局的人,武功竟是如此深不可测,如果风之痕不出手……
“吾之名,你不配知道。”
缓缓站起身来,渡流云施加在狂魔枪上的压力越发沉重,隐隐有使诛天撒手的威势。
就在诛天惊疑不定时,他眼前一花,风之痕出现在他身前,探手一抓一带,将他与自己换了位置,握住狂魔枪,风之痕淡淡地道“退兵吧。”
“可是……”诛天不明白为什么风之痕出手后,反而会劝他退兵。
“你,要插手?”
面具下,渡流云的声音显得有些怪异,被她扶着的天策真龙,甚至能够觉察到她的手,似乎用力过度,仿佛在忍耐什么。
“战争,本非你我该介入,你因天策真龙出手,吾因诛天破例,不如就此作罢。”
以目光示意诛天不要开口,风之痕对渡流云道。他很清楚渡流云为什么选择只身入江湖,再不提出身,他也不想因此而使得魔剑道对上她身后那一连串可怕的势力而招致灾祸。
“是吗?你,能替诛天做主?”
狂魔枪因风之痕和渡流云手上同时传来的功力而响起不怎么美妙的声音,她未被面具遮住的眼睛隐隐泛着红光,语声益发不耐。
走火入魔?
风之痕心下暗自吃惊,不明白为什么渡流云会突然出现这种状态,但他却阻止了诛天想要出声的举动“可以。”
见风之痕面色非同寻常,诛天终于忍住疑问,传令撤兵。能让风之痕有所顾忌的人,只怕来头不会小,但看对方举动,应该是只想保住天策真龙,和溃败的天策大军,不如就此做个面子给风之痕,以后也好有所求。
“好,你给吾面子,吾也不会让你难为。告辞。”
她松开狂魔枪,诛天赫然发觉,被她抓过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深深的抓痕,这狂魔枪本非凡铁,甚至可以完全根据使用者特性而发挥作用,陪了他无数岁月,也未见有所破损,被这蒙面人一抓之下,竟出现这等损坏,这……
就这么看着她带走天策真龙,诛天多少有些不甘心,但风之痕的面子他又不能不给,只得认命作罢。
于是,这一战,以天策王朝落败,双方收兵告终。但诛天却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他只说撤兵,却没有说要撤退魔魇大军,因为,魔魇大军并非生灵,而是死尸,死尸是很容易脱离控制,不受操控的。
渡流云一怒之下将追击的魔魇大军拦在阴山走廊之外,一剑划开界限,引动狂风天火,卷着鹫默心所配的毒粉,造成毒烟封门,这才带人回转腾龙殿。
就在这之后不久,原先架设在阴山走廊防御魔魇大军的火势熄灭,诛天命三阴九阳再召无数魔魇,造成魔魇大军入侵中原,边界村民一一死亡并变为魔魇的惨案。万里江边的桥毁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魔剑道士兵搭桥的脚步,无奈之下,天策真龙只能派出死士,强行对抗,屈世途又在万里江岸边布下层层火药网。以防诛天大军偷袭。
万里江边战火不断,尸骸不绝,纵使有人负责掩埋,那遍布了干涸血液的凝土,也无法褪色,这就是战争,不是单纯的武林厮杀,而是两方为了争夺生存的战争。
这道防线,不能破。一旦被魔剑道攻破,中原武林将成遍地魔景,再无生机。想要扩张的想法,没有错,但做法,太过残忍。
昨夜才经历过一场反败为胜小型战役的天策军营,今夜是一片寂静,只有江边一队人马,进行例行的巡逻。如今下到将士,上到天策真龙,俱是疲惫。昨天魔剑道才死了几个魔将,亡了数百名士兵,该是会整军修养,而不是再次派人前来送死。
然而,若魔剑道真的什么都不做,那便是好了。
正因为昨夜大败,所以天策真龙一定不会料到他们还敢再度来偷袭,这种被放松了的戒备,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
“真是……忍得够了!你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无声无息渡过江边的魔剑道大军,才刚刚上得岸边,便感受到一道雄浑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那股巨大的压力,让人不得不回身防御,可这样做,便又落入了水中。
仿佛方才不是她一脚跺得地面震荡不已,渡流云一声冷笑,随后抖手便是几道寒光射入江水之中,于是,原先还翻腾不止的江水瞬间结冰,连同魔剑道的士兵一起冻住,复而解冻,碎裂成块,须臾间尸骨无存化为江水。
老虎不发威,当人是傻猫。
她扑入敌营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手中剑光连斩,切瓜砍菜一样收割着敌方性命,一路顺着魔气,寻至最盛的一间营帐。
哀嚎之声连绵不绝于耳,专注操控魔魇大军的三阴,论近战能力用战五渣来形容都是高的。
“也许,别人应对你们困难,但对吾而言,杀你们,不过举手而已。”
面具下,渡流云唇角微扬,扬手三道灵符同时没入三阴体内,圣灵之气伴随着剑影冲霄而起,三颗头颅离体,鲜血迸溅,染红营帐。与此同时,十几万魔魇大军,瞬息消失无踪。
“顺便……送你们一份大礼。”
意念转动,渡流云腾空而起,沉喝声响,她手中一柄无形巨刃,带着璀璨光华,仿佛与日争辉。
“计都·破日斩!”
一时间,魔剑道兵营之中,人仰马翻,悲鸣之声不绝于耳。
渡流云一击得手,再不恋战,未等诛天得到禀报率将前来,她人已离开,只留下一地惨景,嗯,只能用惨,惨,惨,惨,惨来形容。
谁也不知道渡流云干了什么,更不知道她打入三阴体内的灵符是什么,天策王朝的人只知道渡流云在万里江边布下防御后就离开了五天,这五天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也并不想告诉他们,于是才有了她一回来便直接打上魔剑道前线阵营的举动。
嗯,央森给的除魔圣印还挺管用的。看来可以开发下他未来的用途,比如可以拉出来对付对付鬼楼,更可以对付对付嗜血者,圣天使打吸血鬼,绝配啊。
搞了一波魔剑道后,没回腾龙殿而是跑去寂山静庐那围观金子陵和不二刀,渡流云背着手在金子陵家后花园里瞎溜达,一副除掉三阴不是她干的一样,当然,这梁子诛天也不可能只放在她一人身上,显而易见,背锅的是整个天策王朝,抑或着说,是天策真龙。他本想以此请风之痕出手,结果风之痕又是一句话给他噎了回去……风之痕说的很简单,渡流云出手,是因为魔魇大军杀了太多无辜百姓,而天策王朝再怎么发起战争,也都是以自保为主,并没有伤及寻常百姓,所以,渡流云是为百姓复仇而来,他没有理由动手。
很好,你赢了。诛天只能忍。
这件事被偷偷和渡流云会面的忆秋年当做笑话讲给了她听,而消息来源自然是他和风之痕见面时的聊天。
“你溜达一下午了,我这花园有这么美的景色,能让你流连忘返到连快到晚饭时间这件事都忘了吗?”
摇着扇子,金子陵施施然地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实在无法形容渡流云的做法,一方面喊着要养老,一方面又无法坐视不管,纠结不纠结啊,当年那个干脆利落的小丫头哪里去了?虽然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实际上仿佛换了一个人,他真的很想知道,失去音讯的这近千年,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故。
“哎呀,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个色,不单单指的美色,也指这每天都有变化,每时每刻都看不尽的美景啊。”
坐在长廊上晃着二郎腿,渡流云惬意地一指对面“请坐。”
“去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寂山静庐是你家。”金子陵笑骂了一句,在她对面坐下,手指叩着扶手,不怎么认真地问道“说起刀,你没忘了我这还有一位不二刀吧,虽然和他交流铸造心得挺愉快,但你要是再不解决刀王星的事儿,我估计这位大概要钻进牛角尖抑郁而终了。”什么叫他活着就是为了刀王星被吸收的命运啊,就算经历过太多的不幸,但比他不幸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人人都抑郁嘛。
“哎呀,你就告诉他免烦恼就好了,这事儿我已经找好帮手了,谁说七星只有化星能转移,只要天时地利够了,再加上出手的人分量足够,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这种不影响大局的小事情吗,她不会介意稍稍改动的,还是那句话,大局不动,一切都是游戏罢了,人生啊~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就当做是这天下在给自己演戏看就好了,没什么了不起。
“你高兴就好,对了,琼华宴你去不去?”不再和她讨论不二刀的事,金子陵把话题转移到了半个月后那位花姬姬无花在天坛设下琼华宴一事,这么热闹的活动,她应该会有兴趣吧。
哦?花姬?
原本半死不活百无聊赖摊在长椅的渡流云一下子来了精神“当然去,撩妹这种事儿怎么能缺了我,但我没有请柬啊。”琼华宴没有花姬的请柬是要她怎么去。
“笨。”收起扇子,站起身来,特地绕到渡流云身前,晃了晃手中红灿灿的请柬,终于逮着机会敲她了,金子陵开心地敲了敲渡流云的头,“我就不能豁出这张老脸,多要一张请柬吗?这点面子花姬还是会给我的啊。”
“喂!脑袋会疼啊!”抱着头瞪了他一眼,她倒是一想就明白了为什么“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是你打算给风之痕打造绝代之狂,花姬会给你这个面子才有鬼了。”
金子陵不觉有些气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打造绝代之狂这件事,除了我自己,没告诉过别人啊?”
“山人能掐会算,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恨?”
渡流云嘻笑道,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慢慢想去吧。
行,得了,您爱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懒得和您费事儿。金子陵明智地放弃和她斗嘴,横竖都是个输,不如早点败下风。
然而,琼华宴还有半个月,她不可能这半个月都在寂山静庐泡着,这变化的事态也不会让她有这个闲情逸致,所以,当她收到忆秋年的传书,看完了其中内容后,脸上的表情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好吧,是她输了,这节奏有点快啊~
因为渡流云介入除掉三阴,又打了几场胜仗的关系,天策真龙有些得意忘形,结果在沙漠平原中了诛天的埋伏,导致继遗世老之后,凤栖梧也为了保护他而战死,乱世狂刀等人纷纷不敌诛天,被打成重伤,危机之中,一直在着手处理化星星灵转移一事的忆秋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千钧一发之际,将星灵移除潇潇体内,成功地使得天策真龙融合六星,化解危机。然而六星天策真龙武功虽然进境的让人惊骇,轻松击退诛天,性格上却发生了……嗯,微妙的变化。五星天策真龙虽有一方霸主威势,但性情上略显暴躁激进,六星则正好相反,无论武功还是王者气度都兼备了……性情却是反转,变的有些多愁善感,不止和诛天签订了和平条约,还给阵亡的将士立了英灵殿,对连番大战感到愧疚,每天把自己关在英灵殿独自哀悼。其余众将也被告知,近期间休息整顿,将不会再有大型战事发生。
这特么是吃多了,撑到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渡流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是开玩笑,她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吸收星灵,自然可以理解为是吃掉星灵,那么……当他吃到第六个的时候,变成了这样已经是吃多了的表现,难怪吸收七星后,会产生终极变异……暴走。
看来不二刀她得先藏好了,不到时机时,绝对不能转移星灵,免得提前引发变异暴动,引导着事情向着不可收拾的地步走掉就不怎么美好了。
回到腾龙殿,渡流云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神奇的和谐气氛,原先这里的紧张感不敢说全都消失了,但也差不多被一种名为安宁的气氛所替代。
真是活久见。
抓住从她身边路过的屈世途,顺便帮他分担了一半儿被他托在手里的文件,渡流云一脸莫名其妙地道“我这才离开几天?怎么变化这么大?变异了的天策真龙在哪里?”
“变异……你这个形容真是……”贴切。屈世途对这个形容表示赞同,尽管这变化挺好的,但习惯了五星时期的天策真龙,这突然一下转变成了所谓的仁道之君,全天策王朝上下都以为他疯了。
思考了一下天策真龙的动向,屈世途很确定地道“龙主在英灵殿,嗯,流云公子你回来的正好,我觉得再过几天你未必能看见他,他似乎决定要去外面走动一下,亲自赈灾,还是微服出巡那一种的。”哦,对了,好想还要去哪里礼佛来着?要去请教一下佛法,真是活见了鬼。
“快歇着吧,就天策王朝现在这样子,你以为他不在场,如果诛天撕破脸面再派兵来打,或者派几个隐藏未出的高手来直接屠腾龙殿,谁是对手?就算你们能活下来吧,其他人呢?有他坐镇腾龙殿,最重要的就是个震慑作用。”
“啊,军师,这位公子是?”
一名风度翩翩的文士走向屈世途,在看到渡流云时一愣,好新鲜的面孔,怎么他从来没见过这位?
嗯,这个时间段,这个地点,这个巧合,突然出现的文士,没见过自己。
渡流云打断了屈世途想要给他介绍的举动,身上未见作势,数道银光已没入来人身上穴道,将人定在当场,只留眼底惊惧之色。
“鹫默心不在,没有毒药逼供确实麻烦,不过没关系,让人招供的方式有的是,让人活不了死不得的方法也有很多,屈大军师,天策王朝是缺人手缺到饥渴了吗,来历都不问清楚了就敢收,把他带下去,关起来,断了妖刀界的情报。”
伸手按在被定住的文士肩膀上,渡流云笑得一脸灿烂“想在中原和魔剑道停战的时候来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妖刀界打的好主意啊。没记错的话,你的直属上司是被扒了人皮的et小怪物策谋略吧?”
“……”
他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吗?文士惊恐地眼神出卖了他的心思,看在屈世途眼中豁然了悟“难怪,难怪我觉得他最近对龙主的动向很是关系,还一个劲的向龙主进言去赈灾礼佛。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山人自有妙算,行了,把人带走关起来,杀还是不杀你们自己决定。我去英灵殿看看那尾变了异的天策真龙。”
照例还是神叨叨的回答,渡流云双手笼在袖子里,以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一眼被禁的文士,摇摇头,惋惜地道“可惜了好好的计划,偏偏撞在我手上,算你倒霉吧,一路走好。”
嗯,大约屈世途会对他严刑拷问一番,之后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哎呀呀,真是残忍呐。
往英灵殿的方向走着,路上顺便打击了一下因为自家龙主变得仁慈而忘记一统天下这个伟大梦想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步双极,渡流云表示,如果天策真龙真想统一苦境,首先一堆隐藏在台面之下的老家伙他就齁不住,看看她就知道了,六星天策真龙又怎样,只要她想打,一样是手下败将而已。
好吧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什么?
随便地塞给他一堆酒坛子,把他打发回屋子喝闷酒玩,渡流云摇摇头,这孩子疯了,完完全全的疯了,醉一顿就好了。嗯,她给步双极的不是什么美味陈酿,而是度数高达68,堪称酒精兑水的超级烧刀子。
这个突然蹿高了一头,背影宽了不少的家伙是真·吃多了撑的吗?这种一言不合就整容的节奏是什么鬼。
叹为观止地看着在英灵殿对着一堆无名排位发呆的天策真龙,渡流云冲着他的背后扔过来一个小酒坛,当然是和步双极有区别待遇,她不可能给天策真龙灌酒精。
下意识地听声辩位抬手,发现接住的是个酒坛子,天策真龙愕然回头,于是,他对上了一脸懵逼看着他的渡流云。
这整容整的真彻底,仿佛换了一个人。
差点抬手揉揉眼睛看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渡流云硬是瞪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丢出这么一句“你特么是天策真龙?”你这是整容了?哦不,你特么是换了个脑袋吧!
“……”
真是新鲜的分别后重逢见面语。
天策真龙想了想,决定无视掉她的惊讶,毕竟她这个反应挺正常“流云公子,久违了。”
“久违个鬼啊,你被妖怪附身了吗?你特么是那个脑袋进水的天策真龙?不,我看你现在反而更像是脑袋进水又进面,导致脑浆变成了浆糊了吗?”这才几天不见啊,你家几天不见叫久违了吗?你是想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我们有几年不见所以变化如此巨大吗?
“……”
我能不能问一下,哪个是真正的你,你能不能统一下性格,戴上面具仿佛先天高人,摘了面具宛如一个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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