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誓师东征,二十八日已经抵达藤地,骑兵重新集结归建,派出七八十人就足以控制全部场面。
越人很难知晓墨家出动了多少人,因为按照此时各国的算法,那些跟随出征的民夫也算是农兵,这数量也就难以统计。
靠近滕地三里的地方扎营后,斥候散出,三旅旅帅与孟胜等有建议权和决断权的人物们齐聚。
适拿出之前自己在滕地见滕叔羽时候绘制的建议地图,指着滕城东北角的荆河与小荆河的垭口处道:“计划一如之前,你们也都知道。孟胜便提一旅,在此列阵等待。骑兵散与荆河外侧,若是越人溃退泅河逃窜,就将他们捕获。”
孟胜笑道:“他们也未必逃走,只恐在内城拒守,这一旅士卒白白等待。”
适摊手道:“若是围三缺一,他们不逃,那也容易。墨家善守,自然善攻城,小小内城不过两里,攻破易如反掌。”
其余人也都笑,并不会觉得此次攻城会有什么意外。
滕地百姓多知墨者名生,不少滕地人逃亡到沛县谋生,与留在滕地的家人亲戚多有交流,民心在墨者。
越王翳好战,那分封守卫滕地的越人贵族既在边缘,甚至不知道将城外数里之内的木料砍伐,显然这人并非名将。
再者城内不过两千越人,义师即便去除一旅仍有三千余,且破城手段远超此时的攻城十二法。
怎么看,破城都不是问题,虽都说未虑胜先虑败,可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之下,再多考虑那就如同列御寇所言的杞人忧天的。
商量已毕,直叫一些善用火枪的靠近城墙,另派三百余名善于近身搏杀的勇士或是游士在旁保护,夜里对城内射击,让城内不安。
当夜扎营,天未亮之时,孟胜便带一旅人马外加那些骑兵,绕过荆河,朝东北角悄悄迂回。
第二日天一亮,击鼓列阵,又取两千民夫为左翼虚张声势,缓缓靠近城墙。
昨夜一夜,枪声不断,虽几乎没有造成伤亡,但也让城内的守军不得安眠,白日一到更加不敢出城。
适帅两旅靠近后,只在城外二百步外列阵,正好在守城弓箭的射程之外。
鼓手先行击鼓,震撼城内,那两千民夫便分发了铁锹铁镐之类的工具,先行挖了一道营垒。
营垒只有胸口高,不到中午便已完成。
又堆积沙土,夯土成为一个部署大炮的阵地,将所有的火炮全部部署在阵地上。
这些炮的口径小,只适合野战,并不适合攻城,也不可能靠只有三两斤的铁丸子轰开城墙。
但二百步左右,这些铜炮正可以轰击城头。
如果此时火炮已经普及,靠这么近就是作死。
然而越人并没有炮,也没有墨家守城用的床弩和转射机之类的长距离大型弩。
铜炮布置完毕后,从两个铜炮镇定的中点处开始挖掘壕沟,鉴于城内无炮,这种壕沟的挖掘也就容易的多。
动员的农夫基本都有挖掘沟渠河道的经验,工具也很顺手,而且还有几名专职的大冶山铜矿出身的矿工墨者在前引导。
以十人为一组,两个人带着柳条筐,挖掘一个可以容纳一人的狭窄壕沟,然后讲泥土装入柳条筐中,堆积在前面当做胸墙,尽可能减少城头弓箭的抛射。
虽说城头的弓箭抛射基本可以无视,但适希望能够将伤亡降低到最小,以让天下知道墨家攻城的手段,也为了自己能够在军中扬名。
当两个人挖掘出可以容纳一人通行的壕沟后,其余人开始跟在后面,将壕沟进行拓宽到大约四米左右,这样可以让士卒从容通过壕沟接近城墙。
抛射的羽箭几乎很难造成伤亡,尤其是在前一百步左右的距离,只有运气极差才可能被羽箭擦中。
在夜晚降临之下,这些民夫们已经挖掘到距离城墙只有百步的距离,再往前二十步就是护城河,但是并不深。
夜里,所有人撤出最前面的壕沟,在第二道壕沟内提防城内的反扑。
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依旧按照这样的手段接近到护城壕沟附近,距离城墙只有六七十步的距离了。
所有的火枪手全部就位,就在第一道壕沟的胸墙后,采取直射的方式瞄准城头,等待命令。
火枪手和炮一样,都是在城门的两侧列阵,中间留出的一个两道四米宽的壕沟,用来让士卒通行。
就位之后,适却并没有命令开火,而是叫一些滕地的本地人出面,在前面胸墙附近高声喊话。
“墨家为利天下,攻不义之越。守城的滕地百姓听着,墨家的传闻你们也都听过,也有亲戚在沛县知晓沛县农夫的生活。这一次公子特返回滕地复国,全权委任墨者进行变革。”
“守城的滕地百姓,墨家不日攻城,届时城门如遭雷击,顷刻化为齑粉。墨者复滕,为滕地百姓,不忍杀伤。也知道你们被越人强迫守城,难以反抗。”
“记住,一旦城外木杆上升起靛蓝旗帜,立刻远离城门,到时候雷击之下,万物皆死!越人若是阻拦,大可厮杀,墨者顷刻便能破城!”
“切记!切记!”
扯着嗓子喊了一下午,傍晚又来临的时候,适只留出部分士卒继续警戒,其余人照常休息。
一名旅帅奇道:“适,中午何不直接越过壕沟攻城?”
适指着城头道:“不急。骑兵斥候四出,越人孤守一城,孟胜那边也已传来消息,十里之内骑兵完全控制的过来,越人不会知晓。”
“壕沟想要突破,需要填埋。下午填埋,到傍晚又不能攻城,万一越人夜里反扑,也不得不防。时间既多,也不差这一下午。”
“明日一早,便令农夫从中间预留的通道以柳条筐担土靠前,填塞护城壕。炮兵和火枪手猛轰城头,从两侧掩护那些担土的农夫。”
那旅帅咂舌道:“火药可是昂贵啊。”
这旅帅并不知道火药的配方,但却知道火药对外销售的价格,也知道这东西的配置如何麻烦。
单单一个沛县撑不起这么多的火药,墨家将火药作坊安放在大泽之内的无人之地,严密管护,每日还往里面假装运盐,具体的配方只要不说,短时间内各国都不可能知晓。
为了能够有足够的原料,墨家倒是不吝啬养硝的手段,将刮厕硝的办法在宋地传播。
一来可以普及厕所,二来也可以让沛县获得源源不断的硝石。
硝土可以换铁器,换墨家发行的钱。
可以买铁、油、酒、盐、种子、木器、耧车、犁铧等等,根本不需要什么强制措施,以利而导,宋地已经有专门沿城邑或是村落收购硝土的商人。
实际上,墨家自己用,火药并不算是昂贵。
适倒是没说太多,只道:“人命无价啊。火药用的越多,流的血越少。这是义师成旅以来的第一场大战,需要打出士气。”
那旅帅点头记下。
次日一早,军中的滕人再次喊话之后,适挥了挥手,示意火炮和火枪手做好准备。
鼓声一动,所有的火炮、火枪、弓弩一齐朝着城头射击,城头上的越人弓手不敢露头,顿时被压制。
数百名背着柳条筐的民夫从两条预留的中间通道靠近护城壕,寻机将那些装满沙土石子的柳条筐填塞到护城壕内。
这期间城头竟是一箭都不能放,既是被火炮吓住,也是因为有几个露头的迅速就被下面的火枪手压制过去。
越人两千,可弓手训练不易,数量本就不多。
短短两个时辰时间,护城壕沟已经被填塞,完全可以通行,炮火却未停歇,依旧轰鸣。
十余名挖矿出身的墨者带头,越过护城壕,两侧的人举盾防备城头的箭,这些精锐的墨者用着趁手的工具,迅速挖开了几道壕沟。
后续的民夫按照之前那样,将壕沟拓宽,从后面运送过来木料,开始按照矿山那样挖掘坑道,用木料支撑。
半数的火炮这时候停歇,不再射向城头,而是对准了城门,一旦越人出城反击,即刻压制。
越过了护城壕的坑道朝着城墙下延展,墨子《备穴》篇中,如何挖掘地道那都是有技术指标的,墨者之前守城也经常考挖掘地道来反击攻城一方的地穴,因而挖掘的速度极快。
正常来说,挖掘到城墙下,其实可以用木料支撑,然后挖掘城墙的夯土地基。
到时候撤走,一把火把那些支撑的木料烧毁,城墙就会坍塌。
但是这样需要的时间太长,而且不够震撼,于是这一次坑道直接挖掘到城门下。
后续的民夫推着两辆装满了火药的棺材,从四米宽的坑道内进入到城门下,两名善于鼓捣火药的墨者留下断后,其余人迅速撤走。
预留了足够的引线后,回去知会适一切准备就绪。
两日围城,消耗火药甚多,众人也流了不少汗,正常挖掘坑道靠近会很麻烦,但是越人无炮,这就简单的多。
这两日内,只有三人不幸被羽箭击中,但都未死,只是受了些伤。
适看了看城头,笑道:“让火炮停了吧。准备升起靛蓝旗,步卒整队靠近壕沟,一旦城门炸开,立刻攻占城门。”
“在城门处列阵,攀附上倒塌的城墙,火枪手掩护。不要冲击,不要追击,虚张声势,暂不继续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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