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后顿时一愣,当感觉到刘岳话语中的随意之后,她只能笑着摇了摇头,自嘲了一句:“哎,老糊涂了,如此舍近求远,倒是落了下乘,那就依了我这乖孙!”
老太太话音一落,场上的人立刻群像众生,景帝和太子,齐齐的松了一口气,心中大石暂时落地。而梁王则是有些失望的看了看太后,然后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这场紧张的局斗结束之后,大殿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欢乐,这个时候,景帝突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再看看正在那里大快朵颐的刘岳,眼底一丝笑意掠过,凑在窦老太太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老人家的脸立刻就变成了一朵盛开的线菊。
“武儿啊,小三子过了年就十五了吧,该给他定一门亲事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说出来,娘替你给他们牵个红线,讨个喜头儿!”
不得不说,这窦老太太干什么事情都喜欢绕弯子,明明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却偏偏还要别人来迎合她。
“娘啊,佳人在座,你却偏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不是让璇儿着急吗!”梁王呵呵一笑,觉得这惜月公主配自家三儿还真是正合适,也就不再拿孩儿们逗趣了。只是少年时他两人似乎有些嫌隙,不会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和睦。
“陛下,前不久的那封国书,你可有仔细斟酌过,那些匈奴人甚是过分,已经要了我一个女儿,现在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皇家身上,实在是可恶!”
刘岳啜了一口果汁,嘴角不经意的轻轻挑动,很明白自己的父王为何在这个时候提出此事,他分明就是想恶心一下景帝,出一口心中的怨气,接下来就要看景帝是怎么接招了。
“老三说的这个事情我斟酌了数次,总觉得如果我们对匈奴有求必应的话,他们是一定会得寸进尺的,所以此次我准备照旧习回他们,人都已经选好了,唯独缺了一个和亲使臣!”
景帝说到缺使臣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竟然在刘岳的身上停了片刻,这一幕自然是落在了梁王眼中,他立刻就向景帝推举了韩安国,护犊之情不言自明。
“韩长史不错,能文能武的。我听说匈奴的手抓羊肉很好吃,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尝一尝!”当景帝目光扫过自己的时候,刘岳故意装作没有发现,心中还在想着一件事情。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一次派去的使臣还有假公主都会被匈奴人杀掉,而这个事件的主要策划者是一个叫做中行悦的人。
从老上单于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军臣单于乃至于后来的伊稚斜单于,这个阉人都在匈奴对汉政策的制定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刘岳此时想的事情就是,如果这个华夏汉奸的鼻祖现在就死了,那以后刘彻挥师北上之时会不会就轻松很多。
他刚才的话已经有些请缨的意思,景帝当然听明白了他话中之意。但是作为皇帝他十分好奇,这个不过十四岁多一点的少年,为何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要以少年之身闯那狼穴。
景帝看了一眼黑着脸的梁王,眼中流露出一些玩味儿,直接就告诉梁王还有刘岳,让他们明早朝会的时候按时前去!
让一个小孩儿站在朝堂上,梁王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皇帝打得什么主意,正要再说两句,却听见景帝亲自宣布家宴结束。
长安城中,梁王是有着府邸的,散了筵席之后,父子两人骑着马慢慢的去往王府。
路上,梁王很是生气的质问刘岳:“你是不是傻,匈奴是那么好去的?手抓羊肉是那么好吃的?”
“父王,皇位是那么好坐的?”刘岳止住了追风的脚步,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映着城楼上的灯火,显得炯炯有神。
“你~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梁王有些恼怒,竟然被自己的儿子给质问了,而且话题还那么敏感。
“父王,这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你已过不惑之年,身体却像一个花甲老人那样风吹残烛,心里更是充满疑惑,看不开这世间名利,你已位极人臣,封膏腴之地,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刘岳翻身下马,昂着头看着自己的父王,想要让他读懂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
当听到自己的孩儿如此言论之时,梁王只想仰天长笑,那金灿灿宝座,世间人哪个不想上去坐一坐,况且这大汉疆域之中也有他的汗马功劳,那他为何就不能去坐那个宝座呢?
“儿啊,你还小,还没有领会到权利的好处,当你有一天继承王位,你就会明白,登高一呼应者云集,那是何等的豪气;侧脸一怒众俱惊惶,那是何等的霸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做王就要做这样的王,要做独一无二的帝王。”
此时的长安街上车马寥寥,如若不然,仅凭这一句话被传出去,第二天就会有御史言官参奏弹劾梁王有谋反之心。
作为一个父亲,他畅快的对着自己的孩儿倾吐自己的理想抱负或者说是野心,但是也同时就将自己的不甘、不忿、不平展露无遗。
“父王啊,孩儿每每午夜梦回,不是看见你劳碌憔悴的双眼,就是看见你在刑场上鲜血飞溅人头落地的惨状。这件事,无论成败都与你无益。”
梁王刚要开口,刘岳立刻继续说道:“父王可曾看过陛下秉烛达旦的忧于国事,眼下又病于国事,将来也会死于国事。我不愿父王如此,只是想着你能寿延百年,并且自私的想着,待我有了家小,当我唤一声父王,仍有人回应,而不是只能去祠堂看着那冷冰冰的牌位对影成饮。”
刘岳这些话说得至情至性,饶是梁王铁骨铮铮的汉子,生死场里走过几遭的英雄,此刻却也是虎目含泪,翻身下马搂着自己的孩儿一声长叹,心中不甘翻腾不休。
刘岳知道自己的老爹不甘心,所以他也没有继续再说了,急病缓药,想要改变一个人的野心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指望一番煽情之言就能让这位心高气傲一方王侯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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