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孩子?穿着灰色棉袄谢谢,能拿一份传单吗?如果见到这个孩子,麻烦你打上面的电话,可以现金酬谢,谢谢。”
现在的王健,把两块条幅定在了两块木板上,木板和木板之间用尼龙绳连接,挂在自己的肩膀上,给自己的前胸和后背添加了一副“铠甲”。
那蓝色的迪迦奥特曼书包里,装的是双喜的照片,印成了名片大小,现在已经被王健发出去两盒了。
深夜的街头,在这座五线城市中,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更何况天上飘起了雪花,落在王健的头上,渐渐融化成水。
寒冷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王健充分解释了这种心理状态,站在火车站边,仍然向顶着风雪的旅客送着卡片,哪怕他们只是接过后,就当场在王健的眼前把这张卡片扔进了垃圾桶。
直到后半夜,路边再也没有人了,王健也感觉到了明显的疲惫,他困了,毕竟不是铁人,他从中午开始一粒米都没吃,现在已经累的走路都觉得艰难。
他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打算吃口饭,眯两个小时,等到四五点钟,再去车站门口继续等候。
把两块木板从身上摘下去,简单的热了口已经成坨的面条,躺在父子俩一块睡觉的这张床上,他是带着泪睡去的,或许,泪会成为他从今以后的唯一主题。
“啊!”
睡了应该不久,他被梦吓醒,梦中双喜说让他快去找自己,让他直接从床下蹦了下来,看了一眼时钟,三点半,才睡了半个小时多些。
他确实有些迷信,也就不敢再拖延,带上木板和书包出了家门,只是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烧火给准备给双喜热饭菜才对,看了一下自己离开就变的冰冷床铺,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逐渐崩溃的情绪,迎着风雪痛哭失声。
双喜丢失的第四十天
他把环卫的工作辞掉,顺便回了趟老家,把老宅卖了,几亩薄田也上交给了村里,由于农村偏僻,总共才卖了四万多块钱,但也因为民风淳朴,他得到了亲戚们的几千块钱援助,凑够了五万块钱。
这笔钱被他存好,但却一分钱都不敢动,他想着,万一谁把双喜找到了,他就要拿这五万块钱答谢人家。
同时,有好心人联系到了王健,免费帮助王健,把双喜的资料发布在了网上,并留下了王健的电话号码。
只是
“喂?你是王健吧?丢了儿子,在宝贝回家网站上发贴的那个?”
“是我,你是”
“不用问我是谁了,我知道你儿子在哪儿,你把五万块钱打过来,我就告诉你,你儿子现在在什么位置。”
“你先把位置告诉我,我过去找,如果真找到了我儿子,我就把钱给你打过去,你看行吗?不然给了你钱你不告诉我我儿子在哪儿怎么办?”
“我还怕你找到你儿子以后就不给钱了呢,你先把钱给我,要不我带你去找你儿子也行,不然你就别想知道你儿子在哪儿了。”
王健的心中很犹豫,理智在告诉他,这人就是个骗子,但他又控制不住往好的方面去想,万一这人真知道双喜在哪儿呢?只是不相信自己,先要钱呢?
最终,理性依旧战胜了美好的天真幻想,咬了咬牙,压下最后一点希望,拒绝了对方先要钱的请求。
“傻逼,嘟嘟嘟”
收起绿屏手机,王健心中的愧疚越发加深,这种诈骗的电话自打王健把信息发到网上后就络绎不绝,每天至少要接两到三通,王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没良心的人打他们这个群体的歪主意。
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难过的,因为每一位丢失孩子的家长都会对每一通来电抱有期望,哪怕自己明知道他们就是诈骗电话。
这样拒绝掉一条“线索”,就好像再次放弃了自己的孩子,那种煎熬不是这个群体之外的人能想象到的,他们每天都活在天人交战和自责中,不断的反问自己。
万一是真的呢
把卡片再次发到一个路人的手中,古老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王健掏出电话看了下电话号码,便急忙的接通了电话。
“喂?小赵,是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小赵就是那个帮助王健发布消息的好心人,同时也帮助了很多被拐儿童的家庭寻找孩子,甚至还成功的找到过两个被拐儿童,在何南这边的被拐儿童家庭中十分的有名气。
更加令人感动的是,他做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无偿的,在工作的闲暇时间免费给各个家庭提供帮助,当初他也是看了电视节目后,主动联系王健提供帮助,用他的经验帮助王健少走了很多弯路,避免了很多次被骗。
“王哥,我看到个消息,刚才有人在博客上发了几张郑洲那边几个乞讨儿童的照片,我看有一个孩子很像双喜,你先别着急过去,先来我家看看,如果真是,那立刻就走,不然白跑一趟。”
“好,那我这就过去。”
电话挂断,王健赶紧上了一旁的公交车,有人见他是残疾人还想给他让座,但被他摆手拒绝,只是目光望向远处,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是万分的焦急。
他最害怕的就是双喜成为乞讨儿童,乞讨组织那帮人是没良心的畜生啊!割舌头、打断腿,弄残疾了让孩子去街上要饭,这种没人性的手段让得知有这么伙人的王健被吓得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他倒是宁愿双喜被卖进了别人家,这样一来找到双喜的可能性虽然几乎为零,但他好歹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啊。
一时间王健急的脑门上都冒了汗,公交车行驶了三站后,他迈着自己残疾的腿快步朝着小赵所在的居民楼赶去,楼房很老,都算不上小区,六层的低层楼洞里也没有个灯,就算是大白天的,里面也是黑乎乎的一片,上面贴满了锁王和通下水道的小招贴。
爬上三楼,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很快,门被打开,和楼道不一样的是,房间里的采光还真不错,屋子也收拾的温馨,装修在零七年这阵子还算是很漂亮。
“王哥,我给你拿拖鞋。”
“不用,不用,我就在门口站着吧,待会就走了,我就站着就行”
王健还记得那天双喜在幼儿园时的那个表情和动作,与他现在如出一辙,王健看着这个温暖的家,就像双喜一样,抿了抿嘴唇,连忙摆手拒绝。
他到现在才发现,双喜跟他特别的像,至少把自卑这个性格学了个淋漓尽致,当初在幼儿园,虽然里面弄的也很温馨,但起码也有一些身上是水泥灰的工人送子女上学,让他感觉并不是那么的不自在。
而双喜不同,他是唯一一个穿的那么寒酸去上学的孩子,孩子不会去跟大人对比,只会跟同龄的孩子攀比,所以双喜那时候自卑了。
但直到双喜被拐后,他才想明白了双喜当时的想法,而明白过后,存留在他心里的,除了遗憾,就是对双喜万分的亏欠。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再补救的可能,只是王健现在看着这双拖鞋,总是感觉自己脚上这双漏窟窿的袜子越发的勒大母脚趾头。
“王哥,你又这样,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又不肯进来呢,照片我还没去打印,你必须得进屋看电脑,进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双喜。”
这件事最为重要,被小赵提醒之后王健没有再思考,脱掉鞋子露出脏兮兮的脚趾,跟着小赵进了他的卧室,看着这个被称为电脑的东西,终于见到了照片中的那个孩子。
头发有点长,遮挡住上半张脸,只露出了嘴和下巴,身形看起来也就四岁左右,跟双喜差不多,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穿着一件布满灰尘的灰色棉袄
看到这张照片的一瞬间,王健崩溃了,因为这孩子腿明显是断的,只能拿着碗在地上爬,在路边趴着,异常的凄惨。
“我要去郑洲我去把我儿子找回来他”
“王哥你确定是双喜了吗?用不用我跟你去?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
小赵的心也悬了起来,看着逐渐崩溃的王健,脸上挂满了同情,如果这真是双喜那么双喜现在已经跟他的父亲一样,是个残疾人了。
“我不敢确定啊!不行,我现在就去郑洲,你就不要去了,你还要上班的,不能耽误你的工作,他还那么小他们怎么能狠的吓人打断一个孩子腿啊!”
他哭泣着拒绝了小赵与他共同前往郑洲的想法,小赵在不停的叮嘱,如果遇见孩子,绝对不要当场认领,一定要看紧孩子打电话报警,不然容易遭到乞讨组织的报复。
最后王健被小赵开车送到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十点五十开往郑洲的火车站票,站在两节车厢连接处,王健靠着车窗,朝外面不断掠过的风景张望,偶尔伸手,擦一下脸上滑落的眼泪,吸了吸鼻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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