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仙手里拿着抽到的符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来的。
沈贤好像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也没有听清楚。
只是第一次觉得沈贤竟然能够这么烦人。以前真是想都没有过。
又一度怀疑这几乎逆天的倒霉运气,是不是就是因为沈贤站在自己身后。
一个小组只有一个出线名额,跟藏剑一分在一个组,也就意味着碾冰院小队已经告别淘汰赛了。
虽然从上届大比开始,唐仙就一直是藏剑一的铁杆支持者。
但真要和对方同组竞技,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倒霉到这个份儿上,她也懒得搭理沈贤。
满脸晦气又忐忑不安地回到了碾冰院小队中间。
姑娘们看见她的脸色,已经猜到可能是不太好的结果。
但等到唐仙把掌心摊开来,看到那醒目刺眼的贰,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差。
每个人的心头都往下沉,脸色一瞬间都不大好看。
“怎么抽的这么差?”
张眉原是最看重大比的,对唐仙的臭手气也是服气了,“这还怎么比?”
唐仙自己觉得自己都快没脸回来了,原先想好的把罪过都推在魏不二身上的念头,也瞬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对不起大家。”
说着,眼眶红扑扑的,似乎都要掉下眼泪了。
几个姑娘看见她可怜巴巴地样子,这才回过神。
刘明湘赶忙上去劝慰:“说不准,这也是命中注定来着,换谁抽也一样。”
楚月一直对大比不怎么上心,笑道:“没事,这不是挺好的,不用瞎折腾了。”
几个人好生劝了一顿,也是白劝,唐仙还是转不过弯儿来。
想着大家盼了多久的大比,就毁在自己的臭手上,真是后悔的要命。
听几个姑娘劝了半晌,才忽然发现没听见队长的声音。
一抬头,看见这货正看着自己没心没肺地怪笑呢。
唐仙这就不乐意了,心想我这么苦恼,还不是替你背锅了。可自己犯了错,也没法儿说什么。
只好恼着一张脸,问不二,“我拖累了队伍,请队长责罚。”
她当然知道魏不二不会责罚自己。只是对他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样子十分不爽,非要让他说点什么才好。
在唐仙的记忆里,魏不二原先好像也没有这么讨厌来着。
也就是这半年的光景,总觉得他渐渐开始没个正经样了。
“我在想,”魏不二笑道:“你是不是故意抽到藏剑一啊,说起来也难得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你……”唐仙眼看就要暴走了。
“走吧,”不二却挥了挥袖子,招呼众人离开,“还等什么?”
“去哪儿?”众姑娘问道。
“训练啊,”他笑了笑,“好歹也可以争个第二。”
虽然抽了下下签,但他的神情看起来,却根本没有半点失落。
更没有半点想责怪谁的意思,仿佛抽好抽坏跟他没关系,或者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姑娘们微微楞了一下,他却已经走出几丈远。
“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真是叫人烦。”唐仙这样嘀咕着,但心里却似乎受了他的影响,把沉重担子卸了不少。
跟着众人,一并向队长行去。
魏不二眼见众姑娘不再谈论方才的话题,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回去的路上再不提此事,安然行了一路。唐仙因为他“无所谓的态度”渐渐好受许多。而其余几位姑娘,自然也不会多嘴了。
其实,对于不二而言。
对与这次大比还是相当重视的。
这半年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使用一次祸至心灵,已经陆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灾祸情景。
尤其是在人魔两族大战中,有避不开的大劫,有碾冰院小队全局覆灭的画面,他需要大笔军功去购置几样阵法,来做应对。
大比本身,竟还存在难以预料的风险。
而就在不久之后,还有一场灾劫等着自己。
更可怕的是,随着与蚩心记忆的融合,他心中一直以来在回避,在抵触,在不肯相信,在有意向别处引导的一件事,渐渐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好在经历了这么生生死死、灾灾难难,他已经有了虱子多不愁、债多了不痒的觉悟,有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智慧,有了大难临头、镇定自若的态度。
除此之外,他能够在危险和繁杂的处境中,保持现在这样举重若轻或者说轻描淡写的态度,与蚩心是大有干系的。
眼下这具身体,原本是属于蚩心的。
神魂是则以不二自己为主导。
但性格和心性上,却又受到了蚩心的一些影响。他后来渐渐知道,蚩心应该算是一个玩世不恭、嬉笑人间又有些情怀执念的角族人。
自两个人的灵魂和神魂开始缓慢相融开始后,他就会时不时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些恶作剧的念头,又或者经常会下意识说一句不无恶意的调侃。
好在他自己的意识到底牢牢控制着局面,这样“出格”的言行也只能偶尔出现,然后很快被遏制下去。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蚩心过往经历的逐步了解,还有对自家意志的强烈自信,最近两三个月来,不二渐渐开始有所节制地放任蚩心的一些天性去主导一段时间和某件事务,将蚩心跳脱的思维和洒脱的性格体现在自己的言行中。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他可以用另外一种思维方式去分析情况、解决问题。
第二,有一种整个世界全然改变的感觉,人的心情也变得不再沉重乏闷,心态改头换面,应对世间的艰险,也更加游刃有余。
唐仙显然由此受益了。
在融合适应的过程中,不二也渐渐知道蚩心本体就是心魇族角魔。
这一族角魔,在角族中也大大有名。虽然数量稀少,但却拥有许多玄妙神通。其中一样,便是可以随意幻化自己的身躯。
伪造成旁人,旁的种族,甚至旁的生灵。
只要对伪造对象足够了解,心魇族角魔就可以从内到外幻化成对方的模样,甚至连对方的血脉、神通、功法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进行模仿。
这便怪不得角族人会选择蚩心来西北做内奸了。
如此一来,将蚩心本体幻化成自己的模样,处理繁杂事务,参研功法,而自己的本体留在烛谷内专心提升修为,就是一个大胆、离奇又绝妙无比的主意了。
离开降世营广场之后,不二果然带着姑娘们去了蛮荒较深处。
像这样的训练,半年来已经不知进行了多少回。众人早就轻车熟路。
但此刻又面临着全然不同的情形。
今日往前,姑娘们都满怀希望,干劲儿十足。
而今日抽签过后,大家想的是,无论如何努力,结果都是注定的,那还有什么可挣扎的。
一个个心不在焉,失误频出。
恰好这次训练的对手,是一只相当于通灵境修为的红斑影豹,攻击和挪动的速度奇怪。
就不免险象环生。
不二自然看得清眼前的情形,也看得清姑娘们的状态。
他没打算作什么振奋人心的讲演,说什么提振士气的话。
甚至,故意留手,眼睁睁地看着唐仙、张眉和刘明湘陷入险境。
等她们离死亡只剩一步,微毫之差的时候才出手。
姑娘们吓得脸色惨白,他却站在异兽的尸体上,没心没肺地微微笑着。
训练结束后,几人又回了云隐宗院子里。
因为大比的事,院子里有些热闹,不少弟子团在一起,讨论关于大比啊、抽签啊、各支小队大比前景啊之类的事情。
碾冰院小队被分到死亡之组的消息自然早就传了开来。
有不少师兄弟上来宽慰,当然也有上来故意起哄的。
若是以往,唐仙早就炸锅了。
但今天实在没心情搭理他们,更何况她还在惦念着自己的罪过,只对围观的男修们高喝了一声“滚!”
就有气无力地跟着众人回了院中院。
不二回了自己的屋子不久,兀自在琢磨一些事情,大抵便是如何应对将要到来的一些危机。
楚月却忽然从墙上的阵法中钻了出来。
“你怎么不去烛谷?”
她看了看不二,开口问道。
不二抬头,“想事情。”
楚月点了点头,原打算直接从另一侧墙壁的阵法中穿到烛谷,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你今天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你指的是?”
“训练的时候,你故意让大家陷入危险。”楚月顿了顿,回头看碾冰院的方向,“唐仙差一点就要……”
原来如此。不二明白过来,笑了笑,“这样的体验应该是绝无仅有的吧。”
楚月皱了皱眉头,“如果老是这样,早就该玩儿完了。”
不二见楚月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也不在吊儿郎当了,起身在屋子里踱步:“我想,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往往是人最能领悟的时候。”
“每个人都会遇到挫折,怎么从挫折中站起来,才是顶要紧的事情。”说到这里,他脸上还是在微微笑着:“不过是抽了一次坏签,结果大家都跟霜打了茄子一样。我看是因为我来了西北之后,碾冰院的日子太顺了。您们都忘了怎么面对不顺。我这样做,自然是想给大伙当头敲敲醒棍。”
他有意让姑娘们在生与死的瞬间去体验、去领悟。他自己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经过了几年的相处,他到底还是对碾冰院的姑娘们生出了一些类似念旧、呵护、守护的情怀。
这是他过去很少产生的情感。
因为西北的险恶和处境的艰难,他被依靠,被需要,被尊敬,被仰视,又被期待着。
实现了某种程度的自豪和满足感。
此外,在他亲手调教下,姑娘们一天天成长,进步,成熟,不仅仅是修为和战力的进步,还有如何在险境中生存的能力,击败困难的能力,等等。
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逆流而上的事情。等她们把这种能力发扬光大,形成习惯,修行的瓶颈困难也会迎刃而解了。
在这样日渐养成的过程中,他不禁对姑娘们的未来怀抱期待了。时常想象她们究竟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当然,除了楚月。对楚月,他是没有半点期待感的。
楚月这姑娘已经定型了。太冷静,太理智,太成熟。就像秋天树上的苹果,红通通、香喷喷,已经可以摘下来吃了。但也就没有种树、浇水、施肥,然后等着她从幼苗涨到大树,再结出果实的期待感了。
虽然他始终抱着期待,但要他想来,自己也总不可能永远站在身旁护着这些姑娘。
或者,总有自己也无法应对的困难。
而姑娘们经历了这样的领悟,想来又会对生存有了新的思考,在时常面临生死考验的西北,乃至在世事艰险的修士界,处境也会好上许多。
这才是他的目的。
当然,这也是放飞蚩心思维而升起的念头。
带有一点恶作剧的性质。
以他原本的性格绝不会轻易冒这样的风险。
“总之,我是为了大家好的。”他最后总结道。
楚月听了半天,面上没有半点波澜,奇怪地看了看魏不二:“我觉得你最近很有奇怪。”
“奇怪?怎么讲。”
“说不上来,”楚月瞧着他,上下打量,“总觉得你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跟刚来西北的时候不大一样了——邪气。而且,你在烛谷的洞府也安了阵法,不让我进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目光束成一道光,直射在不二身上,“该不是被人掉包了罢?”
“邪气?”不二气得好笑,“不要胡思乱想了。”
“成长,”他淡定地解释道,“成长,你懂么。世间这么险恶,我也得成长。至于烛谷的洞府,谁让你把我的洞府当成自己家里似的,没事瞎转悠。我修行要清净的。”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楚月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兀自走到空间阵法处,一头扎了进去。
不二被她说得发愣,忽然想到,如果岁月见到现在这样的自己,还会不会和从前一样喜欢。
这是个谜。
如果是秀秀呢。
他忽然拉开胸前的衣襟,低头看了看胸口的蝴蝶纹身,自语道:“你呢?你觉得呢?”
他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有人敲门,才恢复了清醒。
“进来。”
易萱走进门来:“你找我?”
不二这才想起了正事,方才他的确传音让易萱来找自己的。
便笑着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易萱颇有些警惕地问道。
“跟大比有关,”不二笑了笑:“我们抽了个坏签,想出线很困难。我想了想,你那头森林巨猿应该可以派上大用场,所以以后要对你单独训练了。”
……
“二位前辈找我?”
华山剑宗院外,藏剑一看着身前一男一女,身穿常元宗服饰的修士,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是不动峰的人,”何晶晶笑道:“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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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非常忙,几乎没什么时间码字。两天也只写了1500多字,其他都是早晨四点半起来码出来的。刚刚才抽出时间,又校对了一遍,才敢发出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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