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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翠湖山惊魂
    洗何晶晶独自一人到了翠湖山。
    刚刚一场新雨下罢,翠湖山似被从里到外洗过一场。
    她深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感觉自己的肺也仿佛被洗过一般。
    自从修行陷入瓶颈,她就一直在苦闷中渡过,整日看到的都是枯燥洞府的墙壁和四角。
    难得出来一遭,看看广阔的天和地,看看美好的景致,才让心情舒畅了一些。
    当然,能避开降世营的任务,更叫她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夫君亡故之后,她在降世峰的处境就越发艰难起来。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表现出太过悲痛的模样,旁人看着她的眼光,就像看着凶手。
    反复有人盘问她。
    不断有人用神魂秘术测试她。
    好在终究没有查出什么,她还是安然返回了三花洞。
    但有色和质疑的目光一刻也未曾停过。
    眼看艰难的日子就要过去,却没想到在修行上出了岔子。
    而且出的真是莫名其妙。
    竟然与自己的大道毫无关联。
    这不得不叫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故去的夫君在地底深渊,以某种无声的方式诅咒着自己。
    对于自家的遭遇,她心中有一万个不痛快,一万个不理解。
    平静地结束一段无爱的婚姻,有什么过错?
    没有悲痛地告别自己不爱的人,又有什么过错?
    为什么搞得全天下的人,都将自己视为杀人凶手。为什么连何玉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连连摇头,将渗人的思绪甩开。
    又努力去想一些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事情。
    她立时想到了何灵心。
    对于何灵心有些执着又幼稚的想法,她打心眼里是无法认同的。
    但是对于他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这件事本身,何晶晶又是十分欣赏的。
    这个男人,优点和缺点是同一个。
    魅力与倔强并存。
    不过对自己而言,可以继续保持对他的欣赏,却不必跟随他的脚步,被他的理念同化。
    毕竟,对敌人的同情,到最后都会变成对自己的残忍。
    她一边思量着,一边往翠湖山深处行去。
    湖光山色清脆动人。
    不时瞥目瞧去,心情着实不错。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后,便到了何灵心所指方位。
    四下一瞧,哪里有人的影子。
    “溜了?”
    她微微楞了一下,却不肯轻易放弃。
    暗自冷笑一声。
    这场面,不正是自己所擅应对的么。
    她摊开手掌,驭了一道神识探入识海中一个透明圆珠内。
    紧接着,便可见内海中一个黝黑色的蜘蛛微微一张口,无数透明蛛丝从掌心而出,向四面八方蔓延散开。
    这些蛛丝很快将会遍布方圆数里地,被罩入其中的区域,一举一动都无法脱离她的感应。
    这也是她的某一样镇海兽神通。用来追逃,再合适不过。
    蛛网满天满地散开,整个翠湖山仿佛被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她沉识感应,山林的一树一草一叶都清晰地影映在脑海里。
    飞禽走兽,蚂蚁昆虫,微风过叶,鸟醒轻吟,不差纤毫。
    据何灵心所言,蚩心虽然擅使的是罕见的神魂类神通,但修为却只有通灵境的样子。
    拿下他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一定要防止对方狗急跳墙自爆了。
    何晶晶正琢磨着,忽然神魂微微一震。
    沉识一测,发现是西南方的蛛网传来动静。
    心念转动间,连忙驭了一道神识往那方蛛网而去。
    下一瞬,一个面色苍白,神情迷离,目光呆滞,缓步行走,步伐僵硬的男子身影真真切切映入眼帘。
    “这……”
    她仔细瞧罢,顿时有些失望。
    血夜的凶徒,她曾是近距离接触过的。
    血夜之后,凶徒的模样又常常出现在脑海中。
    对方的气势、气息和感觉,绝不是这种状态。
    “抓起来再说吧。”她心里想到,“万一是帮凶呢?”
    控制蛛网将他锁定,直往那方遁去。
    便在蛛丝和意念锁定的下一刻,她忽然察觉到对方似乎从迷离中稍稍清醒了一些,扭头向自己看来。
    仿佛隔着层层林木,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果然有点门道!”她心念微动,当下加快遁速,转眼间便离对方只有百余丈的距离。
    对方的气息在蛛网传递中愈加浓重。
    就在此时,蚩心猛地抬头,睁开双眼。
    睁眼的一刹那,双目射出一道凶光。
    何晶晶身形微滞,心头猛地一震。
    这道凶光,她时常在梦里和幻觉中感受,再熟悉不过,正是来自血夜凶徒的。
    她下意识退缩了身子,想起了血夜当晚凶神恶煞的恐怖身影和血腥屠杀。
    甚至一度生出仓皇逃走的念头。
    但旋即又将这念头掐灭了。
    据何灵心所言,凶徒在血夜使用的越级杀敌的秘术,应该具有很大的负面作用。
    血夜过后,只怕三五年内未必能使得出来。
    而且,假如凶徒的身份真的与本宗叛出的那位涨潮生一样,他激发秘术之后,角族人的气息必定暴露无遗。
    这里不是秦南西边的荒山野岭。
    想来对方激发密术的瞬间,就有悟道境大能出手将其制住。
    这般一想,她总算镇定下来。
    除了以上几点,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不能逃走的理由。
    这几年修行陷入瓶颈,她的魔障便来自血夜凶徒的幻影。
    现在,凶徒就在眼前,她却选择望风而逃。日后的魔障只会越积越深,恐惧感固化,就越加难以自拔,大道长路毁之一旦也是大有可能的。
    “何晶晶,一个通灵境的小子,就将你唬得不敢动弹么?”
    想到这里,她神色一厉,再不做犹豫。
    遁光一起,气势高涨,直往人影扑去。
    未遁几步,那凶徒蚩心也行动了,竟是向着自家的方向正直冲来……
    ……
    “哦?”
    不二听见白芒的话,停下了绘制密纹的动作,“此言何意?”
    白芒也不气,直言道:“你那空间秘法的传承我也看了,叫什么空震禁典的。这传承的确高明,里面也的确涉及到了用震荡之术,引发空间神通的法门……”
    他说着,冷笑一声,“但岂是你想的这般简单?真是好笑,竟然试图通过震荡法力绘制空间秘法纹路,这岂不是缘木求鱼、井中求火?待你寿元耗尽,只怕也纹不出半个花儿来。”
    他说话句句冷嘲热讽,不二倒不怎么在意。反而谦虚问道:“阁下有何高见?”
    白芒道:“大道修行,讲究的是追根溯源,空震禁典也不外乎其中。你若想于此道走的深一些,关键不在于怎么去巧,不在于用什么手法绘制密纹,而是……”
    说到此处,将后文戛然而止,嘿嘿笑道:“你若想知道该怎么做,便跟我做个交易,我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二好笑道:“你现今被我困住,命在旦夕,不老老实实交代,还敢提什么交易?”
    “困住?”白芒冷哼一声,“我若想走,随时便走了,岂是你一个通灵境修士拦得住的?”
    “那就请便罢,”不二无所谓地回道:“你走一个试试。”
    白芒回道:“安神魂珠还没拿到,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小子别扯开话题,这空震禁典到底想不想学?趁我心情好,还有的商量。”
    “免了,”不二心念一转,讽笑道:“你牛皮吹得大,却连我这样一个小小的通灵境修士也对付不了,又如何来指点我?到最后乱七八糟胡扯一顿,反倒都耽误我的时间。”
    “我对付不了你?”白芒气的点点身形晃动:“你以为我是被你弄进来的?要不是你镇海兽额头的纹身有些邪门,我岂能着了道?”
    不二见他的情绪被勾起,心中暗喜,人却平静道:“那你倒是说一说,我方才绘制密纹有什么问题。也好让我瞧瞧,你是有真本事,还是在胡扯八道。”
    “追根溯源!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这白芒其实也是在诸界混迹不知多少年头的老灵魂,只不过残缺的多了,岂会轻易上他的当,冷笑道:“你小子休想套出我的话……”
    “追根溯源?”不二听见这四个字,却恍然似悟到了什么。
    当即拿起传承符箓,沉识其中,逐字逐句研读。
    忽然寻到一句,“震荡浮其外,至理藏其中。密纹绘其表,大道于其理。”
    心中暗道:“这白芒反复提到追根溯源,又说修习空震禁典关键不在于怎么去巧,不再于用什么手法绘制密纹。想来修习此道,关键还是在于对空间一道的理解,在于领悟空间密纹与空间大道的关联,而不是一味地去琢磨怎么在烛二手上纹绘密纹。”
    这般一想,他便觉得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扇大门。
    大门开了一道门缝,光亮从细缝中透了过来,而希望就在门后。
    当即,顺着方才那一句“震荡浮其外”往后读去。
    虽都是些晦涩难懂的古文,但大体还能读懂。讲的都是如何以震荡影响空间运行的规律。
    由浅极深,由表入里,不知讲了几千句。
    但百句之后,不二便难以读懂了。
    索性只钻研前面的。
    越读越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滋味,沉迷其中,一时不忍自拔。
    读到兴头,对秘法又有一些新的领悟,他才想起方才的失败。
    绘制密纹的便出了差错。
    他当时选择从下往上、从外而内去纹,这也是毕蜚易经密纹的纹绘之法。
    但感灾知祸一道,在某个方面而言,其实是由表象推测未来的过程,也是由因到果的过程。
    而空间一道,显然需先知其理,而后修习驾驭之法。
    绘制密纹的起始点自然也大有讲究。
    经过仔细研读,他现今已晓得空间密纹的每一道纹路都有特殊的含义。
    有的引发震荡,有的稳定空间,有的运行法则,有的连接左右,有的负责引导。
    到底从哪一处开始绘制?
    他细细那位前辈的修炼心得,却正好将这一处一笔带过。
    只提了一句起纹之处甚为巧妙,需细细考究。
    不二想了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位前辈的做法,多半也是存了考验传人的心思。
    须知道单这一道手掌密纹,至少就有上千处可以作为密纹绘制。
    倘若逐一去尝试,耗时耗力,不知得多久才能寻到正确之处。
    而之后绘制的顺序,前辈也只做朦朦胧胧的提点,仍需自家领悟揣测。
    若不是对此道真有悟性之人,也许数年的时间便要蹉跎在寻找绘制密纹正确的顺序里了。
    想到这些,他心中不由地一凛。
    想自己经白芒提点,才明白此间的道理。
    如果换做别的修士,对这其中的门道毫无所知,把空震禁典、前辈心得和空间密纹当做自家成就大道的根基至宝,苦苦研琢,岂不是有可能终身摸不着大门?到头来徒劳一场,枉叹汪洋。
    “空震禁典,空震禁典,这个禁字,果然不是随便起的。”
    “这位前辈留下传承未必存了好的心思啊。”
    他心里想到。
    而李云憬将这套空间传承给了自己,也值得琢磨一番。
    李云憬自家肯定不是走空间一道的路子。
    但她对这空间传承的缺陷是否清楚就不得而知了。
    倘若她门下曾有徒弟尝试过这套传承。
    又或者,她本人推演过空震禁典,发现了其中起的蹊跷。
    却仍然将这套传承赐给不二,换来他的感恩戴德,最后却是将自己引入歧途,这魔头的心思可就叫人不寒而栗了。
    不二带着恶意揣测着。
    或许李云憬真的未曾有这样深沉的心思。
    但于他而言,却一定要抱有这样的怀疑。时刻防范着,以免某一日落入敌人精心设置的陷阱垂死挣扎而不自知。
    他想清楚了这一点,便在心中做了标记,随时打算复查的。
    接着,将杂七杂八的念头通通抛去。
    全身心投入到对空震禁典的修习中来。
    他方才已经想好了密纹绘制的。
    现在纹绘的第一道密纹,与空间裂缝有关。
    联想李云憬在道场虚无空间的提示,空间裂纹的产生,应当与巧妙的震荡有关。
    也就是说绘制手掌上的裂缝密纹,起手便该是涉及到引发震荡的纹路。
    虽然传承符箓内,没有提及绘制纹路的顺序,但还是提到了一些特殊纹路的作用。
    其中就有引发的震荡的纹路模板和几样衍生演变模板。
    不二很快在裂缝密纹中找到了一样衍生演变的模板。
    小心翼翼驭了一道法力,汇集成一道丝线,直往烛二手掌处缓慢延伸过去。
    时间仿佛就在此刻凝固。
    法力丝线缓缓贴在了烛二的手掌上。
    没有被手掌弹开。
    他稍稍出了一口气,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驭使着法力丝线,开始一点点纹绘。
    只见毕蜚右掌处,一个小点缓慢扩散,渐渐眼神成了短短一道纹路,又渐渐开始扭曲、转弯、延伸……
    不知过了多久,在纹路挪动的瞬间,一滴散溢着浓郁法力气息的液滴忽然自毕蜚手心滑落。
    落至内海底部,发出了一声清脆响动。
    “成了!”
    他心下一喜,便要再接再厉,乘胜追击。
    “咦!”
    白芒看到这一幕,似乎也有些吃惊,“小子悟性不错么。”
    不二笑道:“多亏阁下指点的好。”
    白芒则有些发呆,忽然惊道:“不对,你吸纳灵气的速度怎么会如此之快?人族之中,只怕也极少有这等速度。”
    不二见自家私密被其窥探,心中杀意更浓。
    又听见“人族之中”四个字,忽然想到,这白芒本尊该不是什么异族罢?甚至,是角魔也说不准。
    他曾听闻角魔之中,也有几个专门擅长精神和神魂术法的种族。这白芒有可能便是其中一族。
    心思几转,嘴上却平平淡淡道:“人族之中,天才多了去,是你见识浅薄而已。”
    白芒见他得了便宜却不卖乖,心中倒憋一口气。
    少许,嘿嘿冷笑,“你以为找到一个起纹之处,这禁典便算入门了?想的真美啊。”
    “阁下又有高见?”
    白芒道:“这密纹往后的绘制,顺序大有讲究,一个不慎前功尽弃。你那传承之中,也未细说此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办。”
    他所说的,的确是绘制密纹的最大难点。
    但不二方才绘制密纹之时,忽然突发奇想,再结合秘法传承中所述的要点,他已然有了破解之法。
    接下来便该以实战检验一番。
    便在此时,忽闻白芒一声惊叫:
    “不好!”
    不二下意识问他:“怎么?”
    “有人抄我老窝来了。”
    白芒的声音中带着些怒意,“艹她姥姥的,但要日后落在我手中,定叫她倒大霉!”
    不二听了,倒是心中暗喜。
    听白芒的意思,无疑是其本尊所在位置暴露了。
    想必就在翠湖山一带。
    这是西北军的地盘,白芒本尊如果真的是个异族,多半没得好下场。
    若是对方死在与西北军的对抗之中,自己更是省了后顾之忧。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却见点点白芒在自家神魂之中来回乱窜。
    又听白芒说了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话音方落,那些点点白芒忽然光芒大作,似乎在自家神魂之中一点点融化开来。
    下一刻,他倏地觉见神魂正不受自己控制地从识海中拔离。
    大惊之下,连忙沉入识海之中,抢夺神魂控制权。
    却未等出手,识海中一通急速震荡,紧接着便是天翻地覆地摇动。
    五官之感通通消失,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个脱离肉体的虚灵体,离开了自家身躯。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又重新附着在另一具躯体之上。
    有点陌生的感觉。
    他猛地睁开眼,心头一震,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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