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念所悟的内圣外王之道,虽由道家天宗的庄周妙语而出,但却是道家庄周辞去宋国小吏之后,杂糅百家之学所得。
历经世俗,踏步修行,感悟天道,妙悟儒家、法家、名家等诸多道理,方有内圣外王之妙,是故,其道堪为入世之道,和儒家所追寻道理有相通之处。
加持儒家的三纲八目,圆融无比。
“是,师叔。”
伏念颔首而应,身为儒家的掌门,自然知晓儒家的实力,只是儒家一向不太喜欢以武力屈服他人,故而,先前针对百家的策略,以怀柔为主。
今日,有师叔一言落下,定下心神,面上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师叔,此道可为教习否?”
不日,不出意外,自己将会前往咸阳宫教导嬴政的诸多公子,寻常的儒家之道想来不是嬴政希望看到的,如此,内圣外王倒可以拿得出来。
如果是其它的道理,怕是也难以兼容法家之道。
“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齿。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为意,皆有以养,民之理也。”
“如此,有何不可?”
荀况仍旧单手轻捋着颔下灰白之须,儒家发展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数百年前孔丘所传下的儒家之道了,否则,儒家也走不到现在。
百多年来,稷下学宫之内,儒家所得甚多,如今战国大势呈现一天下走向,那么,儒家自然也要转变大争之世的策略,以合乾坤天下。
天宗玄清子有言,天道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正是此理。
“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精,谓之神人,不离于真,谓之至人。”
“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儒家欲要一展大道,必要内圣,近年来,儒家各有支脉所言,师叔,伏念欲要一匡儒家内外,不知利弊如何?”
内圣外王,想要使得儒家真正的强大起来,非有儒家内部无比的团结,非有儒家内部的儒生均成为仁人,成为君子,才有更进一步安邦定国的可能性。
才可以施展外王之道。
今日前来拜见师叔,一则是为了咸阳宫的消息,二则是为了儒家接下来走向,儒家从祖师以来,便是有坐下七十二位弟子。
每一位弟子均有不俗的见识,故而奠就儒家的根基。
数百年来,在一位位弟子与其各自后辈的争锋中,或有败落,或有消亡,虽如此,仍旧有许多道理分散在儒家内部,而且占据相当不小的力量。
其余小一点的道理不说,现存加上己身孟轲一脉,一共有八脉,分为: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
其中,自己是孟轲一脉的传人,而孟轲一脉也是如今儒家内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的一脉,是故从孟轲以来,每一任儒家掌教都从孟轲一脉出。
可……为了平衡其余儒家支脉,便是有了儒家三位当家的位置,掌门占据大当家的位置,其余两个当家由其余七个支脉所角逐。
七大支脉中,孙氏之儒是眼前师叔所传的一脉,师叔年逾古稀,乃是从先贤孟轲的岁月活下来,三次为稷下学宫大祭酒,自然有相当的弟子。
而且如今师叔门下李斯、张苍等都在秦国,尤其是李斯,已然位极人臣,不可小觑,但师叔一脉的传人向来无意于儒家三位当家的位置。
如此,也就剩下其余六大儒家支脉,实力最强的堪为子思一脉传下来的,子思为祖师的孙子,儒家之内,地位不俗,数百年来子思一脉,一直盛行且强大。
除却子思之儒以外,便是颜氏之儒,那是祖师坐下得意弟子颜回传下来的道理,剩下的其余四大支脉稍弱,百年来,两大当家的位置,多在子思一脉与颜氏一脉而出,鲜少外流。
近些年来,缘由齐国守成的缘故,儒家也一直在齐鲁之地不显,身为主导者的孟轲一脉,自然也是如此,可……其余支脉就钳制不住了。
多有儒家弟子掺和百家之事,掺和游侠之事,为儒家惹来不小的麻烦,尤其是赵国的陉城书馆,虽然和儒家交情不浅,但赵震等人却违背儒家中庸本意。
而后,身陨天宗玄清子手中,为儒家带来大祸,师尊公都子身陨,这笔账……伏念一直记忆的很清楚,还有去岁的秦国陇西两地地动之事,也有儒家弟子掺和。
不外乎那六脉的弟子所为,尽管如此,可是……在秦国心中,在秦王嬴政心中,这笔账也是要算在自己头上的。
即将远行,年纪儒家内患,神色有些凝重,再次看向师叔,想要做成此事,非有师叔助力不可。
“自为上佳!”
荀况点点头,给予评论。
三百年前,道家天人之争,使得道家实力衰弱!
百多年前,墨家三分,令的为显学的墨家如今孱弱不已!
近年来,农家之内,六堂争锋,怕是早晚也要酿成祸端!
儒家之内,也是如此,伏念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很好,可是……自己能够做的有限。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
“师叔,伏念此行咸阳,短则一年半载,长则秦赵交战结束,儒家……只求不乱!”
伏念缓缓挺立身躯,口语道家之言,微言大义,师尊既然将儒家的胆子交给了自己,那么,自己就不能够辜负师尊的信任。
那些儒家的支脉派系,也该彻底给予削弱,乃至于了结,直至不可能危及儒家的核心本源。
自己走后,小圣贤庄内,权柄将会散开,那些人不会放过的,但是……有师叔坐镇,自己很放心,以师叔的辈分,也足以稳定大局。
待自己从咸阳归来,再行一一清算。
“伏念。”
“你心中有谋算为上。”
荀况无奈一语,本以为随着伏念深入掌控儒家之后,自己会轻松许多,不曾想,现在又有一个不小的麻烦,虽然自己不怕麻烦。
但麻烦总归是讨厌的。
“师叔请放心。”
伏念面上微微一笑,拱手又是一礼落下。
“嗯。”
荀况轻言。
未几,伏念从条案后起身,礼拜,离去。
“让颜路与子房前来此处。”
目视伏念缓步离去,荀况思忖良久,而后,挥手一招,旁侧烹茶的童子近前,侧耳吩咐一言。
“是。”
童子应声。
“你等何人?”
过了沂水,相距齐国东南繁华之城桑海便是没有太远。
虽如此,但此去地形却是不住的复杂起来,丘陵起伏和缓,不若从韩国、魏国走来的平坦开阔,其内更是夹杂河流纵横,于长期生活内关内的老秦人来说,颇有些不适应。
然……此行携带王书,更有儒家弟子亲自带领,一众超过二十人,均跨乘骏马,长途奔袭,来好尽快将大王的旨意下达。
靠近莒城,城外数里开外,乃是山林之地,道路纵横八方,已过申时,欲要入城休整,不曾想,却是遇到拦路黑衣人。
劲装着身,黑衣蒙面,手持刀剑,周身上下玄光隐现,人数虽只有不到二十位,可是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令诸人心惊。
“你等东行的路到这里为止!”
一位黑衣人踏步而动,拦阻在前方的道路中间,看着面前的这群秦国人,对于他们的行进路线,早就了如指掌,想要进入桑海,想都别想。
“你等要如何?”
领路的一位儒家弟子近前,己身乃是数年前,随同张苍等人入秦的,历时数年,有机会返回小圣贤庄,本是喜事,却不想……在齐鲁之地,有游侠拦阻他们。
实在是大胆!
儒袍加身,束发而冠,面上丝毫无惧,体表一丝丝浩然之气闪烁,喝道一声,颇具威严。
“猜猜?”
那拦阻黑衣人嘿嘿一笑,言语虽轻松无比,可是体表闪烁的玄光越发的耀眼起来,手中长剑,更是剑芒吞吐,四周围拢的黑衣人也是悄然无息的持刃近前。
“要杀我等?”
那儒家弟子冷哼一声,单手一动,拿出一枚不过食指长短的竹筒,拉开一根细绳,下一刻,头顶的虚空之上,一片浅绿色的烟雾沉浮,
随其后,抽出腰腹的长剑,体内浩然玄功催动,剑芒吞吐,丝毫无惧。
“杀!”
观此,那黑衣人神色一怔,不复多言,此行目标乃是杀掉东进的秦国使者一行人,虽有儒家弟子,只能说对方不走运了。
事已如此,一旁那些从秦国而来的使臣中,也是一道道不弱的气息绽放,一柄柄利刃出现在手中,丝毫无惧,面对四周围拢近前的杀意,更是面有欣喜。
“杀!”
对于劫杀之人,他们此行早有预料,是故……东进的队伍,一共分为明暗两处的,他们这里是明处,用来吸引有心人目光的。
至于暗处,此刻,应该已经距离桑海不远了。
“嗯?”
那为首的黑衣人察觉秦国使臣中迸出的一道道杀意之力,绝对不是普通人应该拥有的,莫不是……近年来肆虐山东诸国的罗网中人。
不过,到了这一步,他们是何人已经不重要,他们的下落……只有死。
一时间,山林深处的道路之上,刀剑纵横,天地元气颤动,清脆的利刃碰触之音不绝,夹杂其内的一道道凄厉之音传荡。
此行随伺的罗网中人,尽皆是先天修为,对上同样多为先天修为的黑衣人,丝毫无惧,甚至于还能够反扑一二。
蹬!蹬!蹬!
半柱香之后,战斗仍旧在持续,整个人迹鲜至的道路上,已经躺下了不少尸体,有黑衣人的,也有罗网中人,虚空中,暗红色的血液滴趟,猩红之气弥漫。
忽而,道路为之一动,一道道明显的马蹄之音由远而近的传来。
“请诸位同门助力,斩杀贼人!”
一直也是在艰难抵抗的那儒家弟子闻声,陡然间神情大阵,纵身一跃,避退眼前之人,目光看向远处,正是十多位身穿各色儒袍的儒家同门弟子。
“杀!”
“……”
一语出,一位位儒家弟子抽出随身之间,体表浩然之气闪烁,纵身一跃,掺和入战场之中,得此助力,短短百十个呼吸之后。
整个战场为之平静,所有的黑衣人被斩杀,尽管一众罗网之人也损伤大半。
“你们是从秦国来的?”
前来救援的那些儒家弟子整理衣衫,收拢长剑,一边和同门交谈着,一边看着身侧那群衣衫染血之人,拱手一礼,轻语。
“不错。”
罗网诸人相视一眼。
“掌门有令,如果遇见你等,当随我们一同前往桑海。”
“有我等开路,那群游侠不敢乱来!”
领头的儒者没有迟疑,有一群秦国人东进,消息也从小圣贤庄传来,吩咐齐鲁之地的儒家弟子给予助力,若有百家拦阻,可杀之。
此令,还是掌门登位以来所下达的最为严酷之令。
虽有疑惑,不敢多言,掌门之言自然有其道理。
“多谢。”
诸人颔首以对。
未几,数十人将道路上的尸体处理一二,便是翻身上马,向着莒城行去,向着桑海行去。
与此同时,暗地里一路秦国使者在相距小圣贤庄不过百里的古越国之城旁,同样遇到一行黑衣人拦阻,实力更强,杀意更重。
略有昏暗的天地间,古道出口一隅处,诸人相持。
咻!咻!咻!
“在我儒家小圣贤庄之侧,行此杀伐之道,未免有些不妥吧。”
流光忽闪,又是一位位体表身着儒袍的儒家弟子持剑挪移而出,玄光护体,浩然正气扩散虚冥,古道之侧,仿佛早已经等待好了一般。
数息之后,超过三十位的儒家弟子踏步而动,迎上与秦国使者相持的一众黑衣人,朗声而语,仁礼无双,杀意不显,手中长剑却是光芒更盛。
“儒家,欲成嬴政走犬乎?”
一众同样数量超过三十位的黑衣人见状,彼此相视一眼,对于秦国使臣的行进路线,他们摸索的很清楚,无论是明道,还是暗道,都有应对之策。
都可以保证那群人进不了小圣贤庄,前提是……小圣贤庄不插手。
如今,看样子,儒家还是忍不住了,不仅忍不住,还真的朝向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行进,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欲助力秦国使臣。
冷言而出,甚为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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