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在新郑公然现身了。
消息很快传扬出去,自是引得新郑多方为之关注,如今的韩非可是秦国中央学宫法家院堂博士,虽然不算是秦廷重臣,但也是不能忽视之人物。
“老虎,你说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大将军府邸之内,血衣候白亦非听闻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自己早就知晓韩非归来之事,而且,这段时日,夜幕也已经派出人手察看缘由了。
对方的身份如果还是秦国中央学宫的博士,那么,还真不好动手,但根据前日咸阳送回来的急报,那韩非……似乎已经辞去法家院堂博士的职位,孤身返回秦国。
此般,其身上可就没有半点护持之力了,对于此人,白亦非相当的有兴趣,当初和太子韩宇一起差点将自己打入深渊,不能起复。
如今,韩国都快要亡国了,莫不是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逆转韩国的局势?
“九公子入秦数年,不献一策一计,面对秦王给予的中枢要职而不屑一顾,其心众目昭彰,存韩之意久矣,如今归来不归来差别不大。”
锦衣加身,肥胖的身躯稳稳端坐在软榻桑,大手不断斟倒着美酒,大口大口的饮着,听闻侯爷之语,轻轻一笑,并不在意。
以前的流沙韩非,的确有让他们侧目的资格。
但现在的韩非,一无所有,有何惧哉。
“身怀大才又能够如何,若非罗网那边传来的讯息,本侯当亲自炮制韩非。”
“老虎,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对于韩非,白亦非在知晓对方孤身入新郑的时候,便是想要将其杀之,奈何罗网讯息传至,胆敢对韩非下手者,杀之。
如今的罗网依靠秦国,变得更加强大了,夜幕不是对手,但白亦非也不以为意,一颗无用的棋子,如今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话锋一转,落到另外一个话题身上,目光落在翡翠虎的身上,如今韩国的局势堪忧,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够继续等待了。
“在下本携带重金前往秦国关外大营蒙武处,可惜,蒙武并无理会,言道如今韩国之事已然权交由武真侯处理。”
“所以,我已经派人再次携带重金,前往宛城,聊表侯爷的好意。”
“不出意外,这两日就该有回应了。”
迎着白亦非的酷然视线,翡翠虎轻轻一笑,将自己所行之事徐徐道出,原本自己是想要攀上秦国关外大营上将军蒙武处的。
奈何此人不愿意得罪武真侯,将他们推了出来,即如此,想来武真侯也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韩国,绝对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韩国沦亡,依照秦国惯例,是要设立郡县的,到时候,夜幕的势力盘踞于此,谁当郡守又能够如何,于他们没有任何分别。
“此事你要亲自盯着,万万不可有失。”
“只是,以韩王的性子,想来是不愿意成为亡国之王的,本侯也该助力一二了。”
白亦非轻轻颔首,找寻秦国的大人物,与夜幕来说,区别不大,只是武真侯此人先前与韩非有不浅的交情,故而,欲要找寻蒙武的路子。
既然蒙武不愿意,这份大礼想来武真侯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是他们的退路,这是秦国武真侯的功劳,乃是一个双赢抉择,至于损失者,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就足够了,称臣王书、割让土地之后,韩国便只剩下新郑孤城。
值此之际,韩非能够做的只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彻底投秦,其二便是奋力一搏!
但奋力一搏可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如此,早已谋划许久的心思流转,周身闪烁阴寒的玄光,踏步之间,消失在纱幔垂落的厅殿之内。
“逆子!”
“逆子无用!”
“好好待在秦国以谋存韩之道,如今竟然无故自动辞去博士一职,若然秦王怪罪,牵连韩国,此罪……他能够担当得起吗?”
王城西宫正殿之内,韩王安狠狠的发泄着怒火,如今韩国的局势本就堪忧,逆子偏偏又做出惹怒秦王之策,实在是令自己失望。
既然已经归于新郑,缘何不来请见自己,实在是不通礼数,如此逆子,自己当年真的浪费那般精力宠幸于他,越是深深一想,越是觉得愤怒。
“父王息怒,儿臣以为,当今之要,乃是要尽快以谋存韩之法,如今九弟归来,以其才智,想来定有谋略,不然,九弟也不会回到新郑的。”
太子韩宇出列,有感父王震怒,拱手一礼。
这个时候的愤怒已然无用,关键是要尽快解决当下之危局,割让国土事宜已经办妥,眼前而观,秦国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灭韩。
所以,他们也该加快寻找存韩之路了。
“相国,可有存韩之道?”
韩王安强忍着心中不快,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将目光落在下首张开地身上,于谋国之道,如今的西宫之内,唯有张开地可堪大用。
“大王,臣有一策,或有可用。”
张开地闻声,拱手出列,左右看了一眼,思忖一二,还是说道近几日所谋。
“哦,快快说来!”
韩王安大喜。
“大王以为何以秦国没有直接大兵压境,攻灭韩国?”
张开地单手轻捋颔下短须,从秦国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似乎不想要动辄刀兵,不然韩国早就沦亡了,花费这般的力气,耗费这般长的时间,定有其深意。
相国张开地思虑再三,觉得韩国之事未必没有转机。
“这……,大将军前日曾与寡人说过,此为秦国兵家上谋,欲要韩国自动投秦,故而大势压境而不动,只是不断的弱韩。”
“莫不相国有它法?”
韩王安面有疑惑之色,于此,自己也曾考虑过,而且也曾问询大将军,大将军之语也令自己觉得认同,秦国定然是想要自己效法前岁叶腾之事,直接投秦,以免除兵戈征伐。
但……观相国神情,似乎还有其它之意。
“我王,当今之时,秦国独强,欲要一天下之心久矣。”
“秦国欲要一天下大势,若然灭韩都要行动大军,以铁血亡韩国祚,必然会令其余山东诸国不安,激起反抗,那个场面纵然是强秦,也不会希望看到。”
“故而,老臣以为,韩国如今对秦国已经没有了威胁,只要示弱于秦,真正显示出臣服忠心,则秦国必能够使得韩国社稷留存。”
秦国要使得天下诸国臣服,首要灭韩,必须树立一个典范,必须树立一个好的典范,那就是要善待韩国,善待韩国君臣上下,诚如此,才是秦国所需要的。
若可明悟秦国此心,韩国真正率先称臣,便是令秦国欢喜,而秦国断然不会辜负韩国,所以,张开地念及良久,此为上谋。
“太子以为相国之言如何?”
韩王安心中一动,相国所语不无道理,如果秦国要灭韩,根本无需这般的阵仗,直接移兵灭之就好了,如今偏偏要这么麻烦。
可见秦国是想要韩国自己做出明智决定,然后给予山东诸国一个典范,明悟这一点,韩王安心中惶恐顿时消散大半,面上喜意忽闪,视线落在韩宇身上。
“父王,儿臣觉得相国之言颇有道理。”
“以秦国之力,灭韩轻而易举,缓缓行之,必有大谋,而且接收华阳、长社之地的时候,秦国也没有过多的上心,可见秦国并没有立刻灭韩之心。”
“果然示弱于秦,忠心于秦,可保社稷。”
太子韩宇颔首以对,相国之言有些道理,如今存韩之道不显,能够抓住一条是一条,若然秦国真的灭韩,他们做得再多也是无用。
但现在秦国毕竟没有灭韩!
“大将军以为如何?”
张开地、太子之言,令韩王安心中定下许多,目光扫视,落在血衣候白亦非的身上,其人执掌韩马大权,堪为重臣,也是韩国面对秦国唯一的指望。
“相国所语当为良谋”
白亦非轻轻一笑,出列一礼,一言而落,彻底安稳韩王之心。
“哈哈哈,相国不愧是韩国柱石。”
“此等之际,唯有韩国率先称臣,忠心侍秦,所以韩国社稷必能够长存,洞察这般时势而存韩于虎狼之侧,寡人可谓明矣。”
西宫内的重臣虽不多了,但都是肱骨之人,濒临此等绝境,相国仍有这般大谋,韩王安很是觉得欣慰,心神激昂之下,从座位上起身,朗声而落。
数十年来,韩国能够在秦国身侧存留这般久,这点权谋之术还是有的,秦国所要,乃是韩国臣服,而韩国所要,乃是存韩,彼此相合。
“父王圣明决断。”
“不过儿臣以为,为表韩国忠心侍秦,若可将城外军马之权分割于秦一二,当更令秦国放心,更可得存韩之妙。”
“父王以为如何?”
聆听上首父王之言,太子韩宇又是一语,眼角之余光瞥向白亦非,徐徐而道,话音深沉,旋即,整个西宫之内,不自觉的陷入寂静状态。
下一刻,一道道目光自动汇聚在太子韩宇身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城外的十万兵马,乃是韩国最后的希望,若然交由秦国,岂不令韩国再无任何抵抗之力。
存韩于虎狼之侧,乃是权宜之计,若有良机,当再现劲韩之名,太子之言,实在是直接将韩国真正纳入秦国管辖,不合大王存韩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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