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靖义和朱瞻纪闻声俱是陡然一惊,也顾不上什么,一起往内殿跑去。
两人才跑进内殿,就见张皇后扑坐在床边哭泣,胡扇湘也是满脸眼泪,却是极力劝说着张皇后,董太医和另一个太医正极力地在给床上的朱高焱扎针。
朱瞻纪两步来到床前,直直看着董太医问道“我父皇他怎么样了?”
董太医神色憔悴,已是连着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此刻似也是用尽了全力,颓然地跪在地上,身子深深拜下,用有些发闷的声音大声道“下官无能,陛下……陛下他殡天了……”
朱瞻纪闻言猛然地后退了几步,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十分木然,似是有些不相信一般,直直地看着床榻上仿佛只是睡着的朱高焱。
忽然,一声痛哭之声将他惊醒,他看到母后趴在父皇的尸身之上毫无形象地大哭,殿内的所有人也是哀恸地失声痛哭,这一刻,他才现实地认识到,他的父皇真的是薨了,但奇怪的是,他此刻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期待,因为属于他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
英国公大捷回朝,当今圣上因病驾崩,两件大事凑在一起,整个京城哗然,接下来的一个月便又是国丧之期,京城之中一片缟素,等到正月过去,二月来临,京城之中终于春暖花开,而平叛的另一路大军也总算回到了京城。
一身戎装的梅景福驾马走在大军的前方,领着一长串的俘获和战利品,风光无限的从城门经过,满城欢呼赞慕,排山倒海的香袋秀囊还有花朵果子,俱是扔向了年轻英挺的他,但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的神色,那模样仿佛是吃了大败仗,而不是得胜归来。
落在梅景福后面一些的林冬青策马上前来,用调侃的语气与他说道“景福,你别总是摆出一付死人脸,咱们在外头打了快一年的仗,现在终于回来了,你看看这万人欢迎的场面,开心一点吗。”
梅景福没有回应林冬青,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他本也以为得胜归来,便一切都圆满了,哪里想到,天意弄人,在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竟会发生这般大的变故,他不甘心,但此时此刻,事情已然已经成了定居,再无一丝回旋的余地。
朱瞻纪已经登基一月,此时大军全部班师回朝,他的心也定了下来,他浦登基,自是十分意气风发,一众得胜归来的将帅,均受了重赏晋官,英国公任靖义更是得了一枚丹书铁券,这东西等同于保命符,除了谋逆的大罪,不管英国公犯任何的罪过,只要有这块牌子,都能网开一面。
该赏的都赏了,该罚的自然也不能轻罚。郭贵妃直系人马,包括她的娘家,她的心腹党羽……凡直接参与谋逆的,俱是问斩抄家,家小贬作宫奴或没入教坊司,次一等也是问斩流徙,家产罚没。
郭贵妃在养心殿前的时候没有被箭矢射死,但后面企图逃出皇宫的时候被英国公带来的将士们发现,直接抓住送到了朱瞻纪和张皇后面前。
张皇后虽然恨她至极,但为了皇家的体面,还是与她一根白绫赐死,才刚三岁出头的六皇子则被贬为庶人,终身幽禁起来——稚子何辜,奈何有庸人作祟。若非郭贵妃自作聪明,以他们母子的受宠,七皇子长大之后至少能得块富饶舒适的藩地,哪里会落得如今这般凄惨下场。
梅景福一行人进宫向朱瞻纪谢了恩,因着他与朱瞻纪从小便关系不错,朱瞻纪现在虽然成了皇帝,但依然是单独接见了他。
“小叔叔。”朱瞻纪这声称呼出口,梅静白连忙俯身,正要称不敢,
朱瞻纪已是挥了挥手,又说道,“你与朕从小一起长大,莫要因为朕现在成了皇帝就生分了,咱们终究还是一家人。”
“但陛下您是君,属下是臣,君臣之礼还是必须要遵守的。”梅景福却十分执拗,低着头说道。
朱瞻纪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笑,便也没再叫梅景福小叔叔了,继续说道,“你如今回来,倒正好能赶上静白的婚礼,朕已是亲自看过她那个驸马了,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还是状元郎呢,静白的眼光很好,朕以前还担心她那性子,恐怕不好找夫君,没想到却也是这么快就成亲了。”
梅景福自然知道梅静白要成亲的消息,宁国长公主早就写信与他说了,也就是为了等他回来,才把婚期安排在过年之后的。他虽并没见过小妹的这个驸马,但母亲和皇上都说好,那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小妹如今能找到归宿,她也便放心了。
“小叔叔,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成亲,是因为心中记挂着谁吗?”朱瞻纪忽然转头看着梅景福,神情十分认真地问道。
梅景福显然没想带朱瞻纪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半晌,等反应过来,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长久地沉默着。
朱瞻纪没等到梅景福的回答,也并不着急,唇角慢慢浮出一抹苦笑,他的视线转向窗外,看着远处院中桃树的枝桠上已经含苞的花蕊,语气中带着几分寂寥的继续道“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吧,让你魂牵梦萦,却又求而不得,就算到了我如今这样的位置,也有那么一个人……”
梅景福似乎被朱瞻纪的话语勾动了思绪,眼神中也闪过一抹痛苦,他本以为她会是他这辈子的命中注定,却不曾想到最终他们还是会错过,若他知道如今的结果,当初会否不管不顾地就随她一起回来呢。
“小叔叔。”梅景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朱瞻纪连续唤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立即低头请罪。
朱瞻纪却是有些无奈地摆摆手,“你莫要这般拘谨,还是同以前一样就行,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了,长公主应该还等着你回去呢,你早些出宫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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