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昨晚说的可都是真的?跃儿好想念舅公,跃儿能去看舅公吗?”跃皇子睁开眼眸,看见母后坐在床边,赶紧坐起来。
皇后慈祥地望着他,说道:“跃儿醒了?先去更衣洗漱,母后等你一起用膳。”
“母后这是同意了吗?太好了!”跃皇子从床上一跃而下,兴奋道:“我还要带上我的宝剑,一路上好保护母后!”
“抓紧点,殿下,别让皇后娘娘等太久。”阿莱小声叮嘱道。
“知道了,阿莱姐姐。”说着冲她扮了个鬼脸,便赶紧穿衣洗漱。
马车缓缓出了宫门,一路向西府城城门驶去。
“母后,出关的这条路我最熟悉了,师父曾骑马带我去过一回。关外风沙可比关内大多了,加上关外盗贼频繁,如果不带些兵,恐怕会有危险。”
皇后皱起眉头,说道:“跃儿提醒的对,是母后疏忽,我们这就回宫。”
“此事就交由跃儿吧,莫河将军就驻守在城门,一会经过时跃儿去讨要几人便是,不用回去。”
莫河得知跃皇子突然找他要兵,不免心生疑惑,便问:“殿下向我要兵,就算是讨要一百人,末将也是会义不容辞地送上,只是末将想知道殿下是要到哪里去。”
“你给我便是,顶多三日我便还你。”
难不成这小娃子是要去关外,莫河不免担忧起来:“不是末将有意为难,只是末将接到密报,近期于关外发现零星异国军队的踪迹,此去关外必定凶险难料,恳请跃殿下放弃出关。”
“跃儿,回来,我们要上路了。”从马车里传出一声风韵雍容的女子声音。
“马车里是谁?”莫河蹙眉问道。
“不用我说,你已经猜到了!”跃皇子只得坦白,“是跃儿的母后。”
莫河赶紧上前行礼:“末将不知皇后娘娘到此,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莫将军不必多礼,是本宫对我儿管教不严,让莫将军见笑了。方才将军所说异国军队零星来犯,那本宫今日难道就不能出关了?”
“这......”莫河一时犯难。
“本宫所去关外乃近关,来回区区两三日,又是去我方营地,营中有将士守卫,故而将军多虑了。倘若能借用将军数十人,这路上便也安全了,不是吗?”
“末将马上派精兵百人护送皇后娘娘,恳请皇后娘娘兑现承诺,三日之内务必回到西府城。”莫河感觉自己的额头在向外渗着冷汗。
“请将军放心,本宫三日之内必定回到西府城中。”便不再多言。
阿莱坐在车头上,朝跃皇子叫道:“殿下,娘娘唤你。”
跃皇子朝阿莱点了点头,转而向莫河将军鞠躬说道:“谢谢莫河将军,跃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母后,尽早回来。”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莫河始终蹙眉。
出关的路途比想象中要远的多,加上西风凛冽,赶到关城时已经日暮,如果此时出关天黑前必定到不了关外的军营,只好在关城过夜。
“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出关了,母后你怕吗?”跃皇子依偎在母后怀中。
皇后望着跃儿,小声说道:“你觉得母后怕吗?母后虽然贵为国母,但是也不过是寻常弱女子,最怕遇上盗贼,所以母后自然是怕的。但是母后心里一直对你舅公感到歉意,所以无论多怕,母后也要去关外看你舅公,你舅公有恩于我们,母后希望你能记住!”
“跃儿记住了,不过父皇为何如此不讲情面,要将舅公判罪呢?”
皇后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陈年往事就像瀑布一样从她眼前泻下:“是你父皇偏心啊,你舅公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
“跃儿不懂。”
“等你长大了,有些事自然就明白了,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母后和舅公是这世上唯一肯拿命来保护你的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跃儿记住了,母后是跃儿最亲的人,跃儿长大了一定会保护母后,谁也不准欺负母后,还有舅公。”
“如果是你父皇想要欺负母后怎么办?”
“那我就挡在父皇前面,不让他欺负母后。”
“我的跃儿最懂事了,母后一定等着跃儿长大保护母后,不光是母后和舅公,还有妹妹。”皇后眼里闪着泪花。
次日清晨,三人在精兵的护送下继续朝营部前进。却不知暗中躲藏着一双眼睛。
一行人于午后到达营部,营部官员提前接到通知,早已在路上等候。见人马驾到,赶紧上前行礼。
皇后从马车上下来,由武官引至营帐内等候。
听闻营中有妃嫔前来,士兵纷纷感到好奇,唯有许枂鞍神情凝重。许枂鞍早已猜到来者何人,却不愿与之相见,反倒想从伙房后面的一条小路逃走。
跃皇子初次来到关外营部,十分好奇,便得武官大人同意四处走动。见前面有个瘸子行走十分吃力,跃皇子不免心中疑惑,这瘸子还能打仗?便想从后面喊住。瘸子反而越走越急。
跃皇子见周围有人在讥笑,便问:“为何无人上前帮扶,反而在此讥讽?”
“他啊,不仅是个瘸子,而且还是个又聋又哑的瘸子,上前帮他,反而会遭其拒绝。不信你试试看。”只见瘸子越走越急,那人说完后也无趣地走开了,只留下跃皇子站在原地发愣。
“请问您就是我的舅公吗?”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瘸子脚下只稍微停顿就又开始疯狂地往前挪步。
“母后告诉跃儿,舅公有恩于我们,所以无论关外多么危险,母后也执意要来此地看舅公!”跃皇子已经说到哽咽,“母后还说舅公的一条腿瘸了,一只眼睛瞎了,一只耳朵也聋了,跃儿知道后哭的好伤心!”
瘸子终于瘫坐到地上,开始嘶哑哭泣。这么多年来,他在关外猪狗不如地苟活着,心中牵挂最多的只怕就是当年被拖出朝堂前最后看到的那眼小皇子,耳畔又一次响起那声略带奶音的“舅公公”。这世上无人能懂他这几年来内心的悲苦,怎一个苦字了得!
“啊!......”哭到悲情处,许枂鞍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
叫声吸引来了更多的人,也引来了阿莱和皇后。跃皇子扑进皇后怀里痛哭流涕。皇后眼噙泪花,望着这个背对自己席地而坐的老人,太多太多的话语都已经随着他的呐喊散去。舅公真的老了,并且饱受磨难,这一次不管陛下将如何惩罚,自己都要将他带走,以弥补这些年来的愧疚。
“舅舅,随我回吧。”
许枂鞍并未看她,反而闭眼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见皇后未接话,他长吁了口气,不紧不慢说道:“你既已见到我,就赶快回去吧,关外不安全。好好照顾跃儿,你将来还要指望他,千万不可为我做傻事,今天能来看我,我非常高兴。若现在返程,天黑前还能进关,只要进了关城就安全了,所以回去吧。”
“既然舅舅不愿意跟我回去,那就不要赶我和跃儿走,请让我们留宿一宿,明日一早我便带上跃儿回去。”皇后早已痛哭流涕,“眼下即将入冬,舅舅这般高龄,怎受得了关外的气候,此地日夜温差又极大,我特地让阿莱准备了过冬的棉物,不至于挨冻。对了,阿莱是我来西疆之后新换的侍女。”
许枂鞍的内心还是相当感动的,至少在这个寒冬到来之际不会觉得寒冷了。
“这几年胤冀过的也不容易吧?他一直都是个好皇帝,你身为嫡后,一定要辅佐好他,千万不可再胡乱猜疑。”许枂鞍无意中问到永帝。
皇后点头说道:“他这个皇帝确实当的不容易。”
“我听闻胤冀日日服药真有其事?”许枂鞍直视她。
皇后撇过头去说道:“他一向将祖业社稷看得比命还重要,几乎夜不能眠,经年累月,身体才会拖累成现在这样,好在这段时间有他表叔西南脱平王在,身体总算调理的稍好了些。”
“我这个又聋又瞎的瘸子今后恐怕帮不上你们了,往后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好在跃儿天赋聪慧,我相信总有一天事情会有转机。”
皇后不想谈论太多关于胤冀,转而说道:“舅舅,跃儿多了个妹妹,只是太小所以没抱出来。”
“听说了。”许枂鞍背过身去,不再只会,风将他背上单薄的衣物吹出声响。
“母后,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跃皇子不敢置信。
皇后点了下头:“我们能和你舅公相处的时间不多,等你父皇回宫之后母后就没有机会出来了。所以母后希望这次我们能尽可能多地陪你舅公,明日一早我们便要返程。”
跃皇子得知能在关外营部留宿一夜,相当兴奋,便跑来许枂鞍面前报到。
许枂鞍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拍着他的屁股走到近处的一堆树杈开始手把手教他劈柴。
跃皇子突然取出宝剑说道:“舅公,待我练成了师父的剑法,我便能提此剑刀枪不入,你相信吗?”
许枂鞍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惊:“舅公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只是舅公很好奇,你的师父是谁呀?”
“舅公肯定知道,威武神勇的女将军,天下第一剑师,素有剑圣之称的武将军。”
许枂鞍点头说道:“既然你师父这么厉害,那么跃儿将来肯定会更加厉害,对不对?”
“那是自然!”跃皇子满满的傲气。
“舅公听闻武将军危在旦夕,那一定是谣言,对不对?”许枂鞍蹲在地上问道。
跃皇子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舅公,我师父病了,但是师父她命大,父皇这几日出宫专门为师父拿解药去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许枂鞍起身望向天边,陷入了沉思。
白白的夜空中下起雪来,许枂鞍的眼中透露出一丝不安,说道:“关外的雪能下到齐腰,不知道明日一早雪会积到多深。”
“舅公是在为我和母后担心吗?”跃皇子望着夜空里一片片飞舞的白色,不禁问道。
许枂鞍摸了摸他的头,反问道:“你说呢?”
“舅公不必担忧,跃儿有剑,定会保护好母后!”说着跃皇子跑开去舞弄起宝剑。
许枂鞍微微转过头去看他舞剑,眯眼含笑,仿佛又见到了年少时候的永帝,也是这般洒脱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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