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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败落之城
    这几日大军即将到达西疆,武芙命心池携武军继续配合御林军护送永帝一行往西,自己则领一支短骥快行至西疆与驻落将领会面,一方面了解西域异国来犯近况,另外讨论天子起居事宜。
    武芙携精兵于日落前赶到西疆最大城池——西府城,此城是西疆经济文化中心,连接东西南北的交汇点,西疆将领莫河就驻守在此城内。
    听闻武将军前来,莫河亲自出城门迎接。莫河当年也是铁刀手部下,与武芙多有交集,当年西疆一战武芙军武神威,此后驻守西疆的多年间,莫河作为武芙的部下,与之精心配合,屡屡将异国骑兵击败,回首往事,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述说。近来听闻素来刀枪不入的铁刀手竟然毙命在武芙剑下,莫河更是佩服,武家果然是代代武才。
    武芙随莫河进得西府城,却未见城市繁华之景象,与当年离开西疆之时判若两地,武芙犹记当年城内道路两旁植被茂密,街上小摊小贩众多,南来北往商络绎不绝。此时虽也是夏日,路旁植被全无,风沙漫天,更无小摊小贩及南来北往之商。
    “武将军,您可算来了。”莫河举头望向远处,叹道,“连年大旱,地里收成全无,最近城里闹起了鼠疫,城中百姓才一月就减少了十分之一。”
    武芙问道:“军队可有损失?朝廷所发军粮可够维持?”
    “自您离开后,边境战数日渐增多,朝廷所拨军粮却逐次变少,如今杨易篡位,永帝西撤,军心不稳,军营内屡屡涌现逃兵。”两年未见,莫河原本灰色的头发已布满银丝,眼窝内陷,像是一头被命运击败的雄狮,虽仍然驰骋疆场,但仿佛丧失了一半的血性。
    西疆的风沙能刮上十天半月不停歇,当下正值旱季,风沙正强,武芙早已习惯这恶劣的气候环境,但是处惯了正常环境的宫中之人未必也能适应。
    阵阵风刮来,将武芙脸庞周围碎发吹起,只见她眯眼问道:“可已为陛下腾出起居住所?”
    “坐落于城东北一角的广昌宫可作为陛下常住之所,此宫殿为前朝奸臣所建,原本为卖国奸臣献给异国元首的厚礼,后遭揭发,宫殿也因此空弃多年,我已派人将此殿打扫,如今作为陛下起居之地,再合适不过。”
    广昌宫,城东北一角的广昌宫,此宫殿空弃多年......
    十多年前,武芙随父出征西疆时就对此宫殿好奇不已,每每想进去一睹为快,都被父亲制止。宫殿内有处高塔,站上可眺望方圆百里大地,也可见夜间漫天星辰。
    顿时心间隐隐作痛,武芙赶紧岔开话题,转而建议由莫河带路去看看军营。
    落日之景甚为壮观,夏日的夕阳红透大地,前方有疾风肆虐而来,吸收了一天热量的大地上热气还隐约可现,落日就像一团艳丽的火花正慢慢向外绽放出温暖的色彩,将这片贫瘠而又荒凉的土地慢慢点燃。
    西府城内万人空巷,自城门处人头攒动一路绵延至城东北广昌宫。虽有官兵阻挡,但仍有万民前来观摩这空前浩荡的皇室迁徙。
    永帝所乘马车走于宫人官爵之前,由御林军层层包围,前有将领莫河带路,万千人马浩浩荡荡涌入城内。永帝伸出两指将帘子捞开一道缝,天色渐暗,街边虽人网密布,但未见喜色,估计也是后怕日后此地被叛军围攻,思及此便放下帘子,无限忧伤。
    一阵咳嗽传来,曹公公连忙唤御医。
    “看来不太乐观,这一路上侍女日日熬药,就是为陛下熬的,你说这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家底被老子败光,又遭篡位,如今随同只剩些边境将领及若干臣子。”一士兵小声说道。
    旁边一个士兵说道:“至少娶了老婆,生了儿子,活得也算是圆满了。”
    又有士兵说道:“是啊,好歹也做了回皇帝,哪像我们,不被饿死,不被战死,就算好的了。”
    这些话被传进武芙耳中,武芙不由得拧住眉头。
    次日一早武军操练之时,武芙并未下达任何指示,士兵们在晨风中足足站立了半个时辰。只见武芙站上高台,开始在士兵们眼前舞剑,剑速越来越快,招式也越来越狠,到最后武芙使尽全力将剑推出,剑如闪电般自士兵中间穿过扎入身后树干。最后排那个士兵把树干上的剑拔下来往前传给武芙。万人沉寂,此刻大家也都感觉到了武将军身上的怒气。
    武芙虽一介女流,然脾性却似男子,女子所谓天性柔弱外娇,在武芙身上找不出半点来,而武芙却心性顽强而好沉默,话少而骇。昨日之事虽小,但若不防治便会惑及全军军心。
    “武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自始至终听从天子号令,眼下杨易篡位,天子落难,唯有我武军受朝廷器重,得以护送天子来此避难,我武芙在此立誓,此生非永帝不忠,人命本不久矣,衣食官爵虽好,却都不敌大义,兵忠于将,将忠于君,此乃古训,人命虽可长可短,但都不及大义,如此而已。”
    既然选择了来到西疆,那就提早跟将士们把话撂明了,好让他们明白自己的立场,未必是件坏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来,武芙望着白白的天际,想此生大概是要在疆场上终老了,如果真能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大幸,不知不觉嘴角竟笑出了一道弯。
    在不易察觉的一角,一对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许久之后,此人长久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武将军,陛下通知您此刻去兵书房探讨防御事宜。”
    武芙看了看地上的露水,问道:“陛下可是每日都保持着早朝习惯?”
    “陛下日日早起,就是逢年过节休息日也是如此。”
    “知道了。”看来陛下与自己一样,一有心事便夜不能眠,若是生在太平盛世,难保不会是个空前绝后的贤君,又问:“另外还有谁?”
    “莫河将军。”
    “我这就来。”
    兵书房就在练兵场附近,武芙来至兵书房,莫河早就到了,武芙进去与莫河打了个照面便向永帝行礼。今日永帝难得容光焕发,见到武芙更是亲切有加,这反而令她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话语出口前老是莫名地停顿,就连莫河都感觉今日武芙有点不太对劲。
    “刚才所说可以利用西疆天然的地理环境来对叛军进行防御,胜算有几分?”
    “回陛下,以末将和武将军对西疆的熟悉程度,可凭一万兵力对抗四万叛军不成问题,只是倘若叛军十多万兵力过来将此城围困,我军以及城中百姓只会因缺粮而无法抵御长久。”
    “武芙,你怎么看?”永帝认真地望着武芙。
    武芙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便转而对莫河说道:“莫河将军推断有其道理,武芙只想问一句,莫河将军,钻石湖可已显现?”
    莫河瞬间提高嗓门:“武将军提醒的好,只是末将最近忙于防御事宜,未去查看。”
    “朕只在古书上看到过此湖,莫非西疆也有此景?”
    武芙说道:“陛下可与武芙前往一探究竟。”
    语毕,众人往屋外走去,在门外遇到跃皇子,也不知跃皇子躲在门后多久,被撞见后并无羞涩胆怯之情,反而恭恭敬敬向永帝和两位将军行礼,见三人即将离去,跃皇子突然向永帝哀求带他出城。
    永帝看了看武芙,又问跃儿:“跃儿为何想去城外?”
    “跃儿想向武将军学剑法,跃儿还想学骑术。”
    武芙蹲下望着跃儿澄澈的双眸说道:“习武一点都不好玩,十分艰苦,我三岁就被先父扔上爬梯练习攀爬,五岁连剑都拿不稳就开始被先父逼着日日习剑,九岁随先父第一次上战场观战,血肉横飞,岂是平常小孩所能经受的。”
    跃儿眼眶突然湿润起来,冲武芙说道:“跃儿常闻武将军事迹,先前武将军远在天边,跃儿无从得见,现今武将军近在眼前,却为何不肯收我教我,跃儿不怕苦。”
    为何不肯收我教我,武芙转眼一想,此语竟与两年前永帝所述如出一辙:“论剑术,你远在我之上,何不赐教一二。”当年奉旨去往南方途中,竟意外受到天子送别,永帝与之讨剑法,却借比剑含蓄流露君王之苦:“一朝帝位,便系天下苍生,便保江山祖业,若身在盛世,看百姓安居乐业,尚有所慰藉,若身在乱世,兵荒马乱,百姓流离,便是心如刀绞,万念俱灰。你看天上斗转星移,看人间四季交替,看江河汇流,再看古往今来疆域变化,朝代更替,便知天意难违。每思及此,朕便胆战心惊,如坐针毡。”
    武芙扶起跃皇子,望其坚定而渴望的眼神,说道:“我教你剑法骑术便是,你父皇有难,作为皇子的你更要刻苦习武,不得有半点偷懒,你可想好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跃皇子连忙向武芙行叩拜之礼。
    武芙微笑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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