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月,武芙即将携大军返程。一去未知几时还,皇城未出众人泪。前日夜里,武芙辗转难眠,便连夜将府中下人唤来前厅,刚要开口却哽咽了。大家便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着姑爷和老爷都先后离世,昔日门庭若市的将军府现在仅剩小姐一人支撑,如今小姐又要常驻西疆,去当什么西疆护安将军,在那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舞刀弄枪、指挥军队,稍有不慎,便会让千条万条人命丧失,可谓是步步走在刀尖上。想着小姐命苦,投在了将军府,别人家的小姐身边都有姑爷孩子绕转,下人们便个个眼里噙着泪花。
武芙缓缓说道:“阿娘,容我再喊您一声娘,您是我的奶娘,我长这么大,还不都是您把我拉扯大的,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娘!阿兰,你和我从小一块长大,阿娘是你娘亲,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姐姐,你从小便在府里当下人,如今也已三十,早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今天我就代表将军府给你下道令,让你娘亲帮你许个好人家,再选个黄道吉日把喜事办了,也了了我一桩心愿。你的娘家就是将军府,嫁妆我已备妥。后日一早我便会走,这一走就不知何时能回。你们中若是有想走的,我离开之后便可走。要是没处去的也可常住下,记得没事就帮府里打扫打扫,银子我已备好,由老管家保管。老管家,您要是等不到我回来也没关系,这将军府一直都是您的家。”语毕,下人们一个个用衣袖抹着眼泪,两眼红红的,甚是哀愁。
启程当日,三更天,武芙便一袭戎装,手持宝剑,跨上骏马飞驰而去,将军府在身后越来越远。武芙来到一处开阔平原,依山傍水,甚是宝地。此时天上笼罩着朦胧的月光,她想在离家前再为某人舞上一席又快又准剑法。只见武芙剑身并齐,疾步如飞,剑头犹如白蛇吐信,武芙几个腾空翻越,瞬间带起一阵落叶,猛然一个急转身推剑,剑骤然插入十步开外的老树树干,估计世上已无使剑更快之人。再一个腾空翻越,武芙轻盈落下,人剑静止,唯有碎发还未完全飘落。武芙呼吸平稳,目光柔和,她在墓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当月色褪尽之时,她提起宝剑,离去。只留一墓静稳坐落于山前,仿佛一男子安静地观看女子的剑法。只见墓上有字“先夫铁正风君之灵”。
“陛下,恕老奴冒昧,武将军实乃我朝历代英勇将领后代,纵其英姿飒爽,引人入胜,陛下也不应动其私情,而应一心救国,平叛起义。”
静观武芙策马远去,永帝感叹道:“去年启程当日,武芙亦是三更天来此为其亡夫舞剑,朕年少时就曾见武芙舞剑,当时情景仍历历在目,仿佛神女天降。光阴荏苒,十多年飞逝,武芙舞剑一如惊鸿艳影。”
曹公公为陛下遮挡风尘,说道:“山头风大,还请陛下上车避风,我们该回宫了。”永帝再次回望,山脚下早已没了动静,远处更是一片孤寂,他便转身上了马车。
皇后贴身侍女神色慌张入得皇后所居立坤殿,所见皇后侧身睡于床榻,便欲言又止。皇后并未睡着,阖眼却问:“现在几更?”
“快要五更。”
“先前听曹公公说,皇上政务繁忙,近日都在书房就寝,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
“今日乃武将军携军返程之日,皇上可有半夜出宫前去送行?”
“探子已来禀报,皇上确实有去宫外见武将军,但只限远望,并未接触。皇上现已回宫。”
“想来皇上定还是牵挂于她。如今已是深秋,气候寒凉,皇上整日为战事所恼,恐多有伤身,你去准备滋补汤药,待我穿戴完毕,去见皇上。”
泰安五年,皇后诞下皇子,生的眉清目秀,甚是惹人爱怜。百官朝贺,副相贾一曲甚至在朝堂上提出希望皇帝早日将其立为太子。
永帝说道:“此时立太子尚早,南部起义军尚未平叛,九州未收复,何来立太子之说?”
见百官面面相觑,永帝又说:“武将军一去西疆已是三年,期间未闻异国侵犯之事,最近有首民间小曲从宫外流传进来,朕回想一下,好像是这样唱的,西疆草原大无边,武芙将军来坐镇,异国兵马莫敢来,草原水美羊更肥。众爱卿,可否替朕思考一个问题,假如现在让你选择一个去处,你是想去物产丰富的南方,还是想去人迹鲜少的边疆大草原?不用回答,这个答案,就留在你们各自心中罢。退朝。”
曹公公高声喊罢“退朝!”,便尾随永帝而去。永帝立于城楼,远眺南方,心中早有设想,三年西疆磨练,武芙定成一枚好将。待拿下南方,便来日方长。
首相得皇后召见,移步殿内,行跪拜之礼。皇后端坐凤鸾,见首相跪拜,立刻上前扶他,并说道:“舅舅非外人,来见我不必拘于礼数。听说今日朝堂上副相贾一曲说希望皇上早日立太子,真有此事?”
“回皇后娘娘,今日朝堂上确有此事,但是皇上好像对此并不在意,而是提起了驻守西疆三年之久的武将军,最后还提出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据老夫揣测,武将军恐不久后会调离西疆,若是派往南方镇压起义,恐军衔过高,非老夫所能及。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不再是我了。”
皇后一怔,说道:“武芙,怎又是她。如今我已诞下皇儿,如若他日武将军凯旋而归,势必与我及我儿争宠。舅舅,可有办法莫让武将军统帅两路大军,不然你我同完。”
许枂鞍无奈摇头说道:“眼下正是朝廷用兵之际,如南方久攻不下,别说你我之位,就连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未必能坐稳。”说罢便拂袖而去。
铁刀手弑起义军头目,取其地位,将其起义军调拨有素,又对其所占领域牢狱者减刑充军,并开采矿石以制兵器。起义军队伍实力大增,而朝廷屡屡战败,以致前线接连告急。
永帝焦头烂额之时,副相贾一曲出列缓缓道来:“陛下是否忘记了一个人?武将军。陛下可曾记得,当年武将军自西疆一战神勇而归,便自告奋勇前往南方镇压起义,结果遭陛下否决,当时首相大人还站出来替陛下澄清,臣记得半年前陛下所吟七律小曲,臣便猜测定是武将军守疆有为,才能有西疆百姓安居乐业之美景,若换臣,臣愿意去往人迹鲜少之西疆,牵肥羊,喝美酒。如今武将军一去已达四年之久,定是已磨成一枚好将。眼下起义军实力大增,正是我朝用人之际,微臣斗胆,还请陛下考虑调遣事宜。”
首相许枂鞍说道:“恕微臣直言,武将军对南方并不熟悉,此去未必有胜算,一旦武将军统帅南路军,势必会打压南路众将领积极性,到时众将未必肯听令于她。还望陛下三思。”
永帝挑眉问道:“哦?众爱卿果然考虑十分周全,与四年前一样。不过朕倒是很好奇,莫非首相心中已有人选?”
许枂鞍静思片刻,说道:“南路副将陈祝,此人行事妥当,遇事冷静。”
贾一曲马上指正:“此人性格狭隘,不可。”
许枂鞍又说道:“南路分支赵为全,此人头脑灵活,遇事有主见。”
贾一曲又指正:“此人好管闲事是出了名的,势必会搞不好团结。”
许枂鞍抬头望向龙纹宝座之主,见其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心想贾一曲既已把话讲绝,自己不便再进言,便说道:“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百官附和:“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贾一曲接着说道:“首相大人所言属实,武将军下到南方定一时难以镇脚,因此微臣斗胆再进一言,若辅以原南路军主帅为副帅,两路军相交而原军衔不降,是为可行。”
但见永帝手掌一挥,曹公公为其递上文书笔墨。永帝朱唇紧闭,眉心微皱,提笔停顿片刻,便在黄布上书写开来。
“皇帝诏曰,武将军天资聪颖,英勇无双,军功显赫,赤胆忠心,现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任西路及南路军总督。以此布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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