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红衣少女应了一声,从席上起身。
她站起时,身材比想象中还要高上些许。
行止间,利落干净,落落大方。
看上去更不像是十四岁初长成的少女,倒有几分十七、八岁的沉稳样子。
只细看时,略显青涩的眉眼,方才显出同龄人的稚气。
甄柔暗暗点头,果然红衣少女就是大娘子曹金珠。
个子比一般成年女子都还要高,气质沉稳,目光坚毅,即使容貌只是中上之姿,但在美人如云的堂内却丝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鹤立鸡群之感,使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卞夫人看着端方大气的曹金珠,仿佛礼仪官衡量过神色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与有荣焉之色,还有眼里慈母温柔的光芒,让人侧目。
随着曹金珠起身,曹银珠连忙跟着站起,余下四位小公子也被生母叫着起来。
未几,只见大堂上,依次排开立着六位少男少女,待与甄柔见礼。
曹金珠作为底下弟、妹中年纪最大的,又是他们中唯一的嫡出,由她做表率见礼。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甄柔跟前,两手执在腰间,欠身一礼道:“拜见三嫂。”
态度不冷不热,却也不失对兄嫂应有的敬意,同时行礼如仪,挑不出一丝错来。
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颇有八方不动的气势,让人不敢小窥。
犹想自己十四岁的样子,甄柔不由惭愧,不谙世事不说,还整天闲游浪荡的遍市穿行,或与薛钦闹些小别扭,等着薛钦来诓哄她。
心里微微一叹,甄柔亦从席上起身,绕过身前的长案,与曹金珠还礼,“大妹妹。”
如此过礼毕,曹金珠片刻未停留,径自转身离开,态度略显冷漠。
甄柔明白了,曹金珠不喜自己。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原配子女和继室子女又有几个真合得来呢?即便面和,也心不和。
像这样彼此保持距离,不屈意套交情,也不直接让面上下不来台,当是最好。
按长幼有序,接着就是曹二娘子曹银珠见礼。
“拜见三嫂。”声音细如蚊呐。
大约还有些害羞,话还没说完,脸颊就抑制不住的红了,人也局促。
尤其是有一派落落大方的曹金珠珠玉在前,曹银珠整个言行举止就越发显得小家子气了,让人实难相信两人居然是亲姐妹。
而两人身高样貌诸如此类的外显模样,也都大相径庭。
若说曹金珠身材高挑,远高于同龄的少女,曹银珠便是身材娇小瘦弱,如十岁的女童无甚差别,唯一亮眼的是脸蛋生得极漂亮,只可惜周身那胆小的样子,让十分美貌看上去也只有五六分了。
站在自然流露出从容镇定的曹金珠面前,就好似婢女一样。
当真让人感慨人如其名,哪怕是样貌好上许多,一个也是闪闪发光的金珠,一个是黯淡无光的银珠。
看着眼前似女童身量的二娘子曹银珠,甄柔不愿意这样去想,却不能否认第一眼看到姐妹两就是这种感受,她不知道为何姐妹两会天差地别,但她以前和母亲曲阳翁主闲聊时,听母亲感慨过舅舅庶出表妹的性子,说是人的性子虽和天生有关,但后天培养却更为重要。
堂堂北方最大军阀的次女,即使是庶出,也不比一般高门嫡女身份差,何况怜夫人也是出身不俗,怎会任曹银珠长成这样?
现在才十二岁,离及笄还有三年光阴,其实若加以引导,当能改变不少,不然只怕以后……
念头一闪而过之下,甄柔适时打住继续深想下去,曹银珠有亲生母亲怜夫人在,她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嫂,委实轮不到她来操心这些。
甄柔敛下心绪,神色不变地还礼道:“二妹妹。”
见甄柔屈膝下去,曹银珠惊得忙避开,又转头去看生母怜夫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半晌才镇定下来,仰头望着甄柔,再三深吸气,才捏着拳头,道:“今日得见三嫂,银珠甚是仰慕,不知可否去找您?”一双大大的黑眼睛里布满了紧张。
一个被养成胆小性子的十二岁少女,怎会在第一次见面便提出要联系的话,多半是背后有人教的。
甄柔瞥了一眼怜夫人,再看跟前身量矮小的曹银珠,她温柔笑道:“好呀,那我就恭候二妹妹过来了。”为显得不是场面话,又想了一想补充道:“我对信都还不甚熟悉,有二妹妹过来找说话,正是最好不过了。”
前面回应的话不管是否场面话,都已经足够她交差了,没想到新三嫂还真邀她上门说话,曹银珠顿时大喜过望,惊喜地看了看甄柔,又回头看了看怜夫人,最后还是害羞的低了头,不过却说道:“我从小在信都长大,对这里可熟悉了,三嫂要问什么,我一定认真回答。”
飞快地小声说完,曹银珠又行了一礼,才害羞地转头走开。
卞夫人将甄柔的心软看在眼里,目光随即移到甄柔年轻姣好的脸上,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心底还存有良善的一面,她随之面露欣慰道:“银珠柔弱,我和君候时常担心她,你愿多和她来往甚好,若银珠能学得你一半果敢,也能放心了。”
话才说完,怜夫人立马不安地低头说道:“是妾身没把银珠教好。”话一出口,才回到席上坐下的曹银珠顿时一脸惶然。
卞夫人蹙眉,却仍好脾气道:“银珠良善,怜妹妹已用心教诲了。”一句话说完,不等怜夫人回应,已说道:“五郎,你也与三嫂见礼吧。”
直接略过怜夫人,又将话转到正事上。
曹劲四个同父异母的未成年幼弟,分别于甄柔见礼。
曹五郎十岁,正应了儿似母这一句话,长得和英夫人极像,很是英气,身板壮实,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曹六郎七岁,和一母同胞的曹八郎容貌相似,都似环夫人。性子却不是胞弟伶俐,给甄柔见礼时很是跋扈。
小一岁的曹七郎许是生母容夫人年纪颇大又身体不好,他很是懂事得跟甄柔见礼。
曹八郎不提,与甄柔见过,约是小童忘性大,拜见时有几分疏远。
如是,甄柔与底下的弟、妹逐一认识过。
事毕时,上午已过小半,大家又在卞夫人的主导下互相应景了几句,便也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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