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听得眼睛一亮,立刻什么都不在意了,只顾着确认道:“你是说,罗神医今天就可以给阿姐医治?”说着不等曹劲回应,已经掀被而起,只想快点告诉甄姚这个好消息。
烧了一夜的火盆早已燃尽,甫一掀被,寒意立即从四面八方涌来。
甄柔顿时冷得直打寒颤,忙缩回了被窝里。
被子里因进了冷风,没有了先前那般暖和。
男子似乎体温天生就较高,曹劲躺着的那边,就好似一个人形暖炉,源源不断散发热气过来,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甄柔将刚才窝在曹劲怀里的那股子舒服劲儿驱除脑海,强忍住想靠过去的念头,鼓足勇气拥被坐起,等打了几个冷颤,稍微适应了屋里的冷空气,才道:“什么时候说的罗神医要过来,我还以为要今天先去问过罗神医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
还在说话,甄柔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背后因着没有被子捂着,只觉冷得骨缝都打颤了,不由看了一眼正对床榻的屏风,可见外面早已是天光大亮,自语道:“看来真是睡过头了,估摸着都要日上三竿了,不然屋子里的炭盆也不会来不及换,冷成这样。”说着一边紧拥被子,一边往里侧找铜铃。
曹劲看了一眼整个人几乎都缩成一团的甄柔,他转头拿起枕边的铃铛随意摇了两下。
“铛——铛——”两声清脆的铃音一响,外面立时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
应是早就恭候在外,只等他们起床让进来。
见状,甄柔立马将刚找到的铃铛一扔,人就拥着被子躺下去。
曹劲摇铃铛时就跟着坐起了,他低头见甄柔居然怕冷成这样,不由又想起甄柔一晚上不停往他怀里钻手脚才稍微有些温度,再是不掩饰地直皱眉头,“你怎么这般怕冷,我记得去年冬天你也还好。”
甄柔认为这会儿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只是曹劲都问了,她少不得要应付几句,于是道:“以前也怕冷,不过倒没这么严重,可能是南北温差大吧,还有去年冬又一直没间隙断火烤过。”
如此简单回应了几句,甄柔便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罗神医给甄姚治疾上。
曹劲却听得眉头越发紧皱了,不由把心里对甄柔身体上的担心,给冷笑了出来,道:“你们不过是堂姐妹,她嫡亲长姐又是因你之故而去。你这样伤心她的恶疾,说不定她知道你若体寒难孕,背后反倒高兴!”
这话委实太过诛心了。
尤其是还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这是事实。
大堂姐甄姜之死虽非她所为,却也是因她而起,甚至连大伯母陆氏也……
不敢再深想下去,甄柔的脸瞬间苍白一片,大大的眼眸里有明显可见的惊惶。
这时,隔着屏风的外间,传来了清晰可辨的脚步声,依稀还有添加热碳、倒洗脸水等各种窸窣的声音。
曹劲敛下对甄柔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而生出的莫名怒气,他也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破坏了自己的心情,以及和甄柔现在渐入佳境的夫妻感情,遂转了话道:“昨日我见大人让曹安去寻你,事后就直接找了罗神医,本来罗神医应该今早就到,但昨日为大人施针缓头疾顽症太晚,我和他重新定了今日午后再过来看诊。”
将甄柔关心的事说完,曹劲又看了一眼甄柔还不见缓和的脸色。
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当真是有些苍白过度,不由又皱起了眉头,另外再次说道:“你嫁我两年不到,却接连受了两次大创,身体可谓元气大伤,我也与大人和罗神医提过了,让好生给你看一下身子,该调养的调养,万不能因着年轻不显,就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说到后面,曹劲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甄柔从曹劲回应他罗神医为何午后过来,就已经开始从先前的话里回神了,这会儿听曹劲这般严厉说她的身体健康,还带着训斥的意味,不觉纳罕。
曹劲见甄柔不解的看着自己,就知甄柔以为他大题小做了,仍旧没放心上。
到底是将共度一生的夫妻,他的子嗣也想着最好来自于她,何况这还是自己看上了的女人。
曹劲也不管姜媪等人转过屏风进了里间来,他颇为耐心地解释道:“你别觉得我危言耸听。”
“我十七岁时,行是冲动易怒,因犯事被下放边关,当时还被隐姓埋名,充当最低等的士兵。”说这些的时候,曹劲语气低沉,薄唇微勾,带着一种冷冽的意味,似嘲讽,又似玩味,仿佛不当回事。
曹劲很少提及自身,更不要说这些过去的事了,甄柔下意识就认真听下去,当下听得心惊。
曹劲今年二十又五,他十七岁时,不就是永安二十六年么。
她早听过一个传闻,这也是有关曹劲传闻最广最多的一个。
永安二十六年,曹劲因不喜继母所定婚事,劫未婚妻送予男奴,另其失贞。手段暴虐,如此对待无辜女子,不耻之处更甚其父。为消众怒,被其父下放边关军营,一年后抗击外寇西羌犯境,率百人追杀西羌王三百里,斩杀于马下,被封平戎将军,因此被其父重用,重回曹军大营。
对于这个传闻,流传太过广了,连姜媪都听说过。
一时听曹劲如此稀松平常的说出来,甄柔及进屋伺候的姜媪、阿玉等人都不由一怔。
曹劲似不觉甄柔主仆的异样,他掀被下榻,走到一旁的衣桁架子前,一边兀自穿衣,一边继续道:“在边关那一年,我结识了不少底层士兵,他们年轻时受伤受寒不重视,或是简单治疗即可,年轻时倒也不见有碍,可临到老年,甚至有很多不过中年而已,已是满身疾病,年轻时的大小病痛在这个时候全面发作,可是已药石无医。”
说完,曹劲已经穿戴妥当,复又看向甄柔,“所以,午后罗神医过来时,你也一起让看下,仔细配合治疗。”
将该嘱咐的嘱咐完,曹劲看了一眼怔愣在床前,由着侍人服侍穿衣的甄柔,不禁又皱起眉来,脸色露出不虞之色。
不过才回来第一天,他已经破了早起晨练的习惯,竟贪图其床帏间的温柔乡来。
兀自着怒之下,曹劲也不再言语,就着姜媪她们打的温水,三两下洗漱后,径直晨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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