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郑笑得突然,众人不解其意。
纳罕间,曹郑已揽过紫衣美妇,转身回了朱雀台。
就这样,曹郑在一声仰天大笑中走了。
对于甄柔和曹劲的这桩婚事,他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究竟是认可甄柔这个儿媳,还是依旧强烈反对。
不一时,曹郑如来时众星捧月般,消失在朱雀台丹墀之上。
他们一走,广场上的人自然就要散了。
曹劲和曹勤兄弟两,经过今日之事,也无甚可以再说了。
曹勤直接让侍女扶他离开。
当事人只剩曹劲了,他握着甄柔的手,缓缓站起。
郑玲珑目光从二人交握的手掠过,蓦然出声道:“仲策,夫君他真是被……”声音颤了颤,终是问出道:“……被害死的?”
一句话寥寥数字,却仿用尽了所有力量,才艰难的切齿而出。
丈夫英年早逝,一个女人带着幼子,即使生在世族豪门之中,但孤儿寡母的生活到底有多艰难甄柔太清楚了。
她一时心有所感,忍不住回头去看郑玲珑,却发现自己的手仍被曹劲握在手中,心里又因生恼曹劲的欺瞒,让她误以为这桩婚事是曹郑所同意,他们的结合可以算是两家结盟,现在却成了这样,当下想也不想地直接挣开手,转身看向郑玲珑。
曹劲未及防备,手中的柔荑就被挣脱开去。
手心顿时一片空荡,他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也转过了身去。
此时,郑玲珑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曹劲,眸中噙着泪水,又发颤着问了一遍:“仲策……夫君他……他到底怎么死的……”犹言未完已潸然泪下。
曹劲却只是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这让甄柔心有所感,看来即使不是曹勤所害,曹勋之死怕也不是单纯战败而亡。
甄柔看出来了,认识曹劲已有五年的郑玲珑岂会看不出?
郑玲珑伤心欲绝,身子摇摇欲坠。
“长嫂!”到底同为女子,又是曹劲的嫡亲兄嫂,甄柔不能坐视不管,忙上去扶住郑玲珑。
见甄柔已经出声,曹劲沉默了一下,隔着弥漫在空中的落雪,遥望远方的夜空,沉声道:“不论兄长如何英年早逝,我终归会为他雪恨,不会放过任何涉及之人,哪怕是袖手旁观也不行。”
他语声如常,却听得人心中一寒。
不放过任何人……哪怕是袖手旁观也不行……
甄柔扶郑玲珑的手一顿,脑中不由自主想起一个传闻。
道是曹劲心胸极其狭隘,当年他率兵攻下衮州时,因意外深受重伤,后来竟大张旗鼓追责,将凡害他受伤的涉事官吏十七人,家眷三百二十余口尽数处决。
自此,衮州一众文武官员、地主乡绅,再无一人不服。
衮州尽归其有,甘愿俯首称臣。
虽知曹劲此举无疑有杀鸡儆猴之意,但是连官员家属也不放过尽数屠杀,甄柔即使明白其深意,可能自己到底有些妇人之仁,不免觉得太过骇人听闻。
这样一来,少不得以为只是以讹传讹罢了,当不得真。
可此时一听,甄柔却忽然觉得,衮州传闻应该是真的,眼下不就又会有一起,这可是她亲耳听见。
一时间,甄柔的心默默防备起来。
曹劲收回遥望的目光,对甄柔吩咐道:“我去领杖罚,你先和长嫂回去。”
领杖罚?
甄柔望向曹劲受伤的左肩,还不及言语,郑玲珑已从伤心中稍微回神,脸上犹带泪痕,急切道:“仲策,你身上本就有伤,这时再去领杖罚,我恐你吃不消……”
反应如此之快,声音充满关切。
郑玲珑似乎对曹劲十分关心。
念头闪过,甄柔也想不出什么,只是念及他们到底已成夫妻,心中再是有气,也不得不顾及曹劲的身体,劝道:“夫君,长嫂说的对,大人又未让何时领罚,不如等伤好了之后……”
犹言未完,曹劲骤然打断,只对甄柔道:“养好伤再受杖罚,时间拉得太长,不如一起疗伤。好了,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
说罢,不再耽误,直接带着肩上的伤扬长而去。
看着曹劲消失在茫茫雪夜中的身影,甄柔无语凝噎。
见状,郑玲珑拭泪,强打精神劝道:“仲策多年来一个人闲散惯了,向来不习惯有人在旁劝他。阿柔你莫忘心里去。”
说着略一停,目光在四周一尊尊石制路灯下,忽然显得有几分迷离,尔后隔着眼前尚未干的泪光,凝望着甄柔道:“仲策说话虽有些冷硬,但对你的话却是有问必答,看来在他心里你定是不同。”
对于这一点,甄柔和郑玲珑的看法显然不同,遂转移话题道:“长嫂,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郑玲珑似刚才不过强打起精神,情绪仍有些沉浸在曹勋被害死的惊痛之中,便点了点头,同意了甄柔的话。
妯娌两结伴而回。
身旁各自的侍女打伞随侍。
又见她们久未归,另有侍女提着羊皮灯笼寻来,正好在前提灯引路。
一路无话,各怀心思。
不觉走到来时相遇之处,眼看就要分开各自回去。
郑玲珑忽然慢下了脚步。
甄柔察觉,脚步一停,回头望去道:“怎么了?”
郑玲珑上前握住甄柔的手,剖心道:“我知与你认识不过一日,说话难免会交浅言深。但我夫君英年早逝,如今留下我孤儿寡母,在府中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仲策!”
“你也看到了,我夫君惨遭人陷害而亡,我一弱女根本无法与他报仇,甚至连大人也不大理会夫君为何去世,只有仲策愿为兄报仇!夫妻一体,你是仲策之妻,我私心自当希望交好于你,也盼你在府中立足!”
她声声恳切,句句肺腑之言。
而长篇累牍一番话,不过是为让她相信无坏心。
有道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他人好的人。
郑玲珑的话,算是有依有据,欲为她母子找一依靠。
那就暂且一听。
甄柔微笑道:“你乃夫君敬重的长嫂,我自相信长嫂一番挚诚之心,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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