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傅家, 也是历祖历代都恪守着‘仁义礼智信, 忠孝悌恕勇’的祖宗箴言的!......悌者,友爱兄弟也,傅家几代,就没有这般作践自己亲姊妹的男儿!”
“侯爷真是好家教!你傅家也是好祖训!只是不知道这祖训里,怎么就没有能治住那男人嫡庶不分、内外不明的呢?”覃氏霍地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双目熊熊燃烧着无尽的怒火,“砰”地一下全bào发了,“......侯爷今天既然在这里跟我讲孝悌,好,那我们就好好地掰扯掰扯,不妨干脆把话都彻底摊开了讲!说得再清楚明白些!”
悌,善兄弟也,弟爱兄谓之悌......单为了自己儿子的这个名字,覃氏心中的滔天怒火就源源不尽、源源不绝!
她是这虞宁侯府的正房夫人,她的儿子,是这侯府百年后的话事人!却取了“悌”字,要敬爱自己的庶出兄长?!
“......悌哥儿这个‘悌’字,是他该得的么!”
傅从楦沉沉地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气得浑身发抖的覃氏。
“是,萱姐儿、筠姐儿是悌哥儿的姊妹,”覃氏气着气着,突然低头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yin着脸尖声质问傅从楦道:“......智哥儿、勇哥儿是悌哥儿的兄弟,好,这些都好,都听侯爷的!友爱兄弟!那外面那个,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侯爷要当真喜欢他,”覃氏眯着眼睛,讥诮道,“......何不干脆把他认回来!记到族谱里,名正言顺地放在侯爷膝上宠爱......又何必像如今这般的遮遮掩掩、含含糊糊,呵,惹得外面的人,都要笑到我和悌哥儿脸上了!”
话到最后,覃氏言辞之间,已经是对傅从楦掩饰不住的怨怼之意。
傅从楦闭了闭眼,他一向不是喜欢与人一遍又一遍反复解释的xing子——相信你的,解释一次自然就会信了,不信你的,你就是解释一百遍,也都是徒做无用功罢了。
但他也不曾想到,覃氏心中最多最大、最深最厚的怨恨,竟然是应在了信哥儿那孩子身上的。
傅从楦一时之间,只觉得心神疲倦,累得完全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孟达当年,”傅从楦闭了闭眼,艰难地扯了一下唇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深深地望着对面那人满怀怨憎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是为了救我死的!......就在这里,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胡人的横刀就要落在我这里了,只要一点点,再进一点点,我就彻底被留在宣府回不来了!”
“......是孟达,是孟达冲上来,为我挡了这一下......最后我活了,他死了。”
世人都道虞宁侯傅从楦文成武就,既能入朝出国策,亦可上马领兵,撵得当时借着与庄朝部分官员互相勾结而在宣府作乱的胡人退兵五百里......但又有哪个曾真正忧心过,他这一路走来,背后的刀光剑影,生死玄机......连他的结发之妻,都丝毫不曾在乎。
一将功成万骨枯,宣同府的十里平原上,不知埋了多少傅从楦生死与共的手足兄弟......最惊险那一回,傅从楦领着的三千骑兵,被胡人的数万大军以碾压xing优势围困在了平原之上,一望无边、空旷而无丝毫遮掩的平原上。
平原遭遇战,近处无掩体,远处无援军,除了以命搏命、以血换血地硬上,也别无其他选择了,那一战打到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就是傅从楦,也以为自己要jiāo代在那里了。
被几十个胡将包围在一起,随着气力的耗尽,分身乏术、左支右绌之时,那一刀,就狠狠地砸了下来。
傅从楦当时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
他当然不甘心,也不认命!却也无法不认命......近乎徒劳地抬起酸痛无力的手臂格挡时,连傅从楦本人,都不觉得自己这回,是能逃得过了。
是傅怀信的父亲,傅从楦手足以待的好兄弟,直直冲过来,替他挨了那一刀。
在傅从楦眼前被狠狠劈开,脖颈喷出的鲜血溅shè了傅从楦满头满脸,甚至连一个音节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瞪着那双眼睛,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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