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我大叫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灵翅紫色的光束投射在我们面前,看得甚是分明。
我们之前以为阻拦在入口处的“水板”,原来是一堵巨大透明的冰山!
一个身着蓝衫、容颜绝美的少年被封存在透明的冰山里。
正是落英!
我直接扑了过去。
额头上的灵翅发出的幽幽紫色光芒,将冰山照得通透。
冰层之后,落英睁着眼睛,脸上是他那一贯的漠然不屑、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看着我,不动,也没声音。
“喂!落英!是我!你没事吧!”我拍打着冰层,大声呼喝。
已经没人关心小奈了,数条鱼朝着冰层贴了过来,嘴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听上去都是在呼喊落英的名字。
之前那条嘶叫一声、撞上冰层的红鱼,是画海。
想来必定是她比我眼尖、行动又敏捷,当光束照上冰山的一瞬间,她就发现了里面封存的落英,情急之下,忘了自己是条鱼,直接就朝冰层撞了过去。
现在她正贴在我的耳侧,对我说话,声音因为着急和水底的缘故,完全变形了:“美意,想办法救他出来,拜托你了!”
我使劲点点头,救他,一定的!
隔着冰层,落英冷冷看着我们。嘴唇像两瓣蓝紫色的月牙,不知是冻的,还是灵翅紫色光线的映照。
“不对啊,哥哥!你快看,”我突然想到一点,嚷了起来:“这么半天,落英都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才死了。”冰层后的落英张了张嘴,说道,声音袅袅。
“是你!刚才像鬼一样唤我名字的是你!”我指着他,喊出声来,又想哭又想笑。
我听出来了,方才两次唤我名字、又小又轻的那个声音就是现在落英从冰山里发出来的声音
感谢神,他还活着,没事就好。
一条白鱼顽皮地蹭了过来,对着落英说:“我就说嘛,那声音听上去有点熟悉,像是我们认识的人……我正想要跟美意说好像是你的声音呢,打个岔,就忘了。”
多惭愧,风间都听出来了,我还以为是鬼魅的叹气。
“你怎么被封在里面了?”寄城游过来,问道。
“真是废话,放我出来,什么问题不能问!”落英斥道:“我在这石壁已待了很久,气息不足,要赶快!”
石壁?之前小奈折的跟踪小舟倒确实是反馈回消息,说落英“被封入了石壁”,但目测,这封住落英的明明就是一座冰山啊,巨大、寒冷,且透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堵石壁。
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落英已觉出气息不足——怪不得他看上去仄仄的,现在应该马上行动。
“哥哥,我现在就利用灵翅的力量,将这冰山破碎,救出落英。”我回头冲着哥哥幻身的红鱼说。
哥哥点头:“‘皆是幻境,必须打破’,进入那繁复地道的入口无端端有这样一座冰山,而且偏偏落英就封存在内,实在太过巧合。难不成这一切……”
“哥哥想说,这一切皆是幻境?”画海的声音原本脆甜,变身成鱼,进入水中,变得疲沓绵软,像放久了的饼干。
“不错。”哥哥肯定道。
“难道……难道连落英也是幻境的一部分?”画海的嘴一张一合,看上去是一张苦恼的鱼脸。
“也许是。我们看到的落英说不定是一个幻景。”哥哥的“鱼声”很低沉。
“呵呵,服了你们。”冰层后的落英苦笑两声,眼睛望着我,不再说话,不知是没力气说话,还是懒得求人。
“哥哥,管他是真是幻,总要打破,除去障碍,救出落英,我们也得以进入地道,你们变身成人,而小奈他们,也可以正常呼吸、不至于丧命。”我对哥哥说,语气很坚定。
“美意,我觉得你变聪明了,头脑很清醒!”风间摆摆鱼尾,夸奖我。
我没理会她,只盯着哥哥的嘴。
实在是他们诸位变身成鱼之后,完全的面无表情,声音也变得怪怪的,我得认准那条鱼的身份,然后在对方说话时,死死盯着他的嘴巴,免得搞混。
“打破没错,也是唯一的办法——但,你能接受落英也同这冰山一起、一并打破?”哥哥问。
“落英如果是幻景,那么,打破就打破。”我想了一下说:“落英如果是真实,那么——”
我停顿下来,回身在水中找到已经半晕的小奈,轻轻摇晃她,大声清晰地问:“小奈!那地图你已经看过无数遍,我问你,这入口处是否有一座冰山?”
小奈奋力睁开眼,望着灵翅紫色光芒照射的冰山,非常笃定地摇了摇头。
“好,我们总要做出选择,我选择相信小奈,那么这座冰山就是幻境,落英被冰封其中,那他就是幻境的一部分,打破也就打破了——因为真实的落英还被封存在石壁里,我们一定能找到他!”我说完话的时候,已经决定了。
“什么冰山?幻境?你们在瞎扯什么呢,赶紧来救我出去。”落英站在冰层之后,甚是不悦,面色苍蓝,语气怏怏道。
“我不许!”画海将她的鱼身横在我们和冰层之间。
“我不许你们打碎——落英。”画海面无表情,声音也不是她曾经的声音。
姐姐火红的鱼身,苍白的鱼眼睛,张着鱼嘴,面色麻木。
当她化身成鱼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她少女时的明艳娇俏、傲慢灵动,她的灵魂仿佛被锁在一条鱼的身子里了。
我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惊。
如果他们,哥哥、姐姐、忘言、寄城,还有风间,从此再也变不回人身,那……那怎么办?
皆是幻境,必须打破!
我伸手轻轻一拂,将面前的画海拂到一边去:“姐姐,只有打破这幻境,咱们才能进入地道,你们才能返回人身,落英才能得救。时间已经不够了,请你让开!”
说着话,我已将手举到了额头处,凝神静心。
红鱼飞身而起,朝着我的手直冲了过来。
一阵轻微刺痛,红鱼的鳍划破了我的手。
水里立刻就有了一股清甜的腥气。
一条白鱼忽一下冲到我面前,语气急促:“快点将你的伤口包住!这种深渊,不知暗中潜藏了多少异物,它们的眼睛是废的,嗅觉却出奇的灵敏,这种血腥之气会把它们引来的!”
这条白鱼是忘言。
我二话不说,撩起腰间长袍,将手裹住。
“妈呀……洞口那一排是什么……”另一条白鱼贴了过来,是风间颤抖变形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灵翅的紫光笼罩下,四五个黑黢黢、亮闪闪的怪物浮在水中,停在离我们不远处,一动不动,仿佛在竖着耳朵听我们的动静。
说它们是怪物,可真一点都不屈。黑黢黢的身子,嘴占了一大半;有脸没有眼,头顶上杵了一个亮闪闪的大灯泡,自带照明装置,甚是搞笑(好像我也是这样哎)。
“别发出声音。”哥哥停在水中,轻声说,尾巴极轻极缓地摆动着。
一只怪物非常警觉,只见它身子轻轻一抖,慢慢地张开大嘴,朝着哥哥刚才发出声响的位置无声地浮了过来。
游得越近,它的嘴张得越大。
我紧紧地盯着它,终于感到害怕。
那巨大的嘴,现在已经比它的身体还大,满口锋利的牙齿,仿佛全身都长着牙!
突然,我的手碰到一样光滑的东西,不是青蛇老枯蛇皮的那种、多少带一点鳞片的光滑,是一种紧致、厚重、油腻、完全没有毛孔的那种光滑,使得我心里一阵膈应,我低头一看。
天哪,不知何时,一只怪物竟然悄悄从水底潜过来,潜到了我的身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张着大嘴,直接朝着我受伤流血的那只手咬了下去!
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手包着长袍的衣角,但我仍然感到一阵钝痛,而那怪物,一咬之下,仿佛嘴巴着了火,发出“唔”的一声痛苦低鸣,松开我的手,在水里剧烈翻腾。
它的同伴们的注意力迅速被它吸引。
同伴们循着它的动静,围了上去。
它不知是皮肤撕裂,还是牙齿松动,有血从它的嘴里渗出来。
水中即刻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它的同伴,另外四只怪物,围着它跃跃欲试,没有眼睛的脸已完全被饥饿的嘴巴覆盖,但没有一个率先冲上去。
突然我眼前一花,只见四个同伴同时出击,瞬间撕咬住中间那个怪物,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怪物生生被撕成了四份!
怪物们拖着同伴的尸身,迅速沉入深深的水底,去享受自己的大餐。
留下心惊胆战的我们,浮沉在腥气扑鼻的水波里。
“快!快点!美意!还在等什么!快点打破这冰山,让我们离开这里!”寄城扭动着他的身子,冲着我一通狂叫。
“那个怪物根本就不够它们吃,它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它们还会回来的,它们肯定马上就回来了!”风间的声音,听上去哆哆嗦嗦。
我瞅了一眼姐姐,她瞪着鱼眼,看着冰山里的落英,什么都没说。
落英隔着冰层,望着我,声音已经很微弱:“美意,我除了相信你,别无选择。”
“你要相信我,你会好好的,我保证。”我伸出手,将掌心贴在冰层上,对着冰层里的落英。
落英淡淡一笑,没有伸手与我相接。
灵翅,我要再次启动你的能力。以爱和信任的名义。
在每一次自助和助人的过程中,愿你涤尽你的邪恶,还有我的软弱。
我不再一边歧视你一边利用你,我想与你并肩,与你同在。
好了,现在就打破幻境,让我们前进。
……
冰山纹丝不动。
就像已长在这里千年万年。
我手扶额头,开始心慌。
难道这冰山根本就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纵然是真实存在的,以灵翅的能力,将其劈开,我觉得也并非难事。
灵翅发出的紫色光束,安静地照在冰层上。
我摸摸耳朵上的紫霞,他已经缩成了个花骨朵,自身难保。
小奈已经半天没有任何动静,生死未卜。
怀里的小呢和小幻,现在怎样了,我已经不敢去想。
忘言游过来,对着我的腰间长袍,点点他的头,说:“试试这个。”
我解下袍子,攥在手里,却不知该如何使用。
“这长袍来自地狱火湖,积毁销骨,不在话下。打破幻境,不知它能耐如何。美意,你试试吧,将那袍子摊平在冰层上,心随意动,等待结果。”
“好!”我应允照做。
落英在冰层之后,盯着这件淡黄色的长袍,脸上是异样的神情——惊恐、愤恨、诧异、懊恼、心疼……不一而足。
这件长袍,他认识!
但我此时没功夫去分析、揣摩这其中的渊源、关系,我盯着长袍,心中只有一个念想:
皆是幻境,必须打破!
然而,
冰山和长袍皆无动静。
“美意!你的手又开始流血了!”寄城慌慌张张道。
果然,松开衣袍的包裹,浸在水里,手上的伤口又开始破裂流血。
不管他了,我满脑子只想着两个字:打!破!
“美意,你要专注……”哥哥的声音稍稍犹豫,低声说:“好吧,还是告诉你吧,刚才那些怪物又回来了,我们会对付,你想办法迅速打破幻境,将这冰山挪开。”
我猛一回头,那些怪物果然又回来了。
黑黢黢一片。
它们至少带了100只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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