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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谢清泉把谢碧桃叫到病床前,对围绕在眼前的儿孙们说:我活不了几天啦,你娘也老态龙钟,孤苦伶仃的谢碧桃,怎么办?
    宫喜鹊说:你倒是双眼一闭,不管人间事,扔下我怎么活?
    谢雄说:那么多相好,跟哪个走,都可以活得好,比孤零零留在这,享福呀!
    谢英说:放狗屁!娘将你养大,你就这样对待娘?俗话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娘老了,你就赶出门,是不是人?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你连禽兽都不如!
    谢汉说:嗤,见面就吵,闹得人头痛,能不能消停点?
    肖琳说:肃静!专心听老人训话。
    谢清泉说:你的生活,有儿子负责哩,是各家轮养,还是你一人过日子,由儿子凑生活费?只等你说句真心话!
    宫喜鹊说:年轻人爱吃硬,我老了爱吃软,饭都吃不到一堆,我的生活经验,在他们的时代,派不上用场,话也说不到一起。我在老祖屋住了一辈子,还是独过吧。唉,眼不见,心不烦,图个清静!
    几兄弟纷纷表态,母亲的生活费用,分摊到多少就掏出多少,决不会拖泥带水。
    谢清泉说:你老了,要靠儿子养活,就不要多余管事,家务呢,愿意做就做点,不想做就帮手带小孩。空闲时,教导小孩孝悌,告诉小孩父母的恩情,和全家人的好处。
    宫喜鹊说:两口子过日子,我是多余的了,遭嫌弃咧!
    谢英说:嗯,哪个嫌弃你了?咳,你不是自己说独过么?
    肖琳说:家有老,是个宝。姆妈不嫌小孩吵闹的话,和我们一起过吧!
    宫喜鹊说:呵呵,日后生变,有难,再说!这份真心实意,万里挑一哦,难得哩,还是琳儿孝顺啊!
    谢清泉说:你是长辈,心里要有晚辈的优点。晚辈间闹矛盾,你要圆情说好话,帮着化解端倪,若是传闲话,就伤感情,要是挑拨,必定败家。
    宫喜鹊说:我嫁进门,你家一贫如洗,四壁空空,跟你过了五十年,仍是山穷水尽,穷困潦倒。咦,听你的意思,都怪我败家哈?
    谢雄说:阿爹哪,我看你舒服日子,过得*逸了,想挑战阿娘的忍耐极限呀!威风!佩服!真威风!仰慕!
    肖琳说:噗,甭火上加油,挑事呢!你哟,都什么状况了,还嬉皮笑脸呐,没正形!
    谢清泉说:儿孙出了错,做了不明理的事,你要兜过失,主动出面,向父老乡亲认错赔礼。
    宫喜鹊说:被你唠叨了一辈子,如今只限一口气了,你还当我三岁小孩?
    谢清泉说:在家千万放宽心,家事不必管太清,要让儿孙多做主,铜担铁担都放下,老人莫当乌鲤精。如今已是白发人,要服老,活一日算一日,遇事休要逞能耍强,乖人也须装作三分呆。
    宫喜鹊说:百事不能管,那我活着干嘛呢?比弱智还没用!
    谢英说:阿爹叫你莫管,让儿女养老,你就听话呗。在农村种一辈子的田,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起啥念头嘛,难道学三嫂那样,去沿海打工?回县城开公司?没用就没用呗,不丢人!
    袁秋华说:嘘,怎么扯到我身上?我怀孕了嘛,已辞去所有职务,如今没有任何收入。阿翁得病之后,我原先准备的生孩住院费,一万元,拿出来了,预算内的小孩奶粉钱,三万元,我也拿出来了。小孩生下来,我还不晓得么样养大呢?
    肖琳说:甭在我们面前哭穷,九层带电梯的办公大楼,耸立在闹市中心,就是摇钱树啊!啧啧,光房租,一年也有几万哈,又是超市,又是酒店,又是服装城,那么大的一摊生意,一天的流水也是几万哦,你要是穷人,这世间就穷得人了!
    袁秋华说:no,no,我再重申一遍,那都是公司的收入,我只是个拿工资的打工仔,辞了职,公司的一切就和我没关系了哪。
    谢英说:装穷!三哥装牛b,三嫂装穷人!我们倒要看,你俩装到什么时候?
    谢汉说:涮谁玩啊?打嘴仗,热闹哇,今日聚一起,为什么事呢?是听你们说,还是听阿爹说呀?
    袁秋华说:唷,不好意思,对不起啊!阿翁,请继续!
    谢清泉说:两口子争吵,小夫妻打闹,过日子磕磕碰碰都难免,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仇。无论是儿子家,还是女儿家,劝你莫多管放宽容,老思想难赶新潮流,莫提当初比英勇,一世光阴土埋头,多言多语讨人嫌。
    宫喜鹊说:菩萨不说话,自有人烧高香,磕响头。
    谢清泉说:六十不管凡间事,只要儿女们,夫妻和顺,和气生财,家业兴旺,你坐着享清福嘛!
    宫喜鹊说:这等好事,谁不想呵?只怕我没得那个命。
    谢清泉说:谢碧桃呢?是各家轮养,还是和奶奶一起生活,费用由各家凑足?
    宫喜鹊说:万一我前后脚也不在人世了呢?干脆指定哪一家,免得日后再麻烦!
    谢英说:三家共牛瘦,四家共屋漏,不如让她跟定哪一家,读书出嫁也有个户主。
    谢清泉说:娘卖b的,你给我闭嘴!你是我什么人?这个家,没你说话的份!我的家产,也不会分给你!
    谢英说:我叫你了近四十年爹啊!
    宫喜鹊说:临死了,还翻旧账?生身父亲在一边,养育父亲大如天,养子也是子。
    谢清泉说:有种像种,无种野生,奸狡如狗,恶毒如狼,也不知哪来的杂种。
    宫喜鹊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哭着跑了出去。
    谢清泉发了雷霆之怒,谢英知道父亲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用,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多动一步,若是自己也像母亲溜之乎也,恐怕父亲就会瞒开他母子俩,签订什么遗书,真的将他母子俩驱赶——逐门出户,除名改姓。母亲不敢撒泼,只因为亏心事被说中,曾经做过出格,越礼,出轨的事,被父亲抓到了把柄,母亲自然无法辩驳。他不敢造次,也因为他有错在先,这局势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理亏,自然不敢反抗,更担心刺激父亲,盛怒之下,做出命令他认祖归宗——回到亲生父亲身边去的决定。这个命令,除了谢清泉,世间任何人都没权利下,只要再熬过几个月,他一死,所有这些都无懈可击了。是非只因时势,公道不在人心,没钱落魄,别说兄弟姐妹翻脸不留情,连父母都落井下石。若是像袁秋华那样富,有房有车有公司,大家还不得似巴结她那样讨好我吗?她一个外来媳,用钱就能掀风鼓浪啊!小时亲兄弟,大时两房人,有钱就认亲,没钱就挨整,什么亲人呀,连同学,朋友都不如。没钱寸步难行,有理也栽跟头,他咬紧牙关隐忍着,只能等父亲一切都处置完了,自己和母亲再一起想办法,慢慢来挽回。
    谢清泉说:你妈整天稀里糊涂过日子,现在越老越糊涂了,许多话只能顺耳听听,千万莫往心里去,当不得真的,大事更不必依从。她脾气大,发火时会出口伤人,也不能记在心里,日后算账,让外人看笑话。
    众人皆点头。
    谢清泉说:谢汉哟,其他兄弟孩子多,负担重,只有你没有难处。再说,修族谱时,你和谢武是议定承袭下房头香火的,谢武只有这一根独苗了,下房头的事,你须要主动分担。
    谢汉说:那就让她继续跟我吧。
    谢雄说:她跟着你,你也不吃亏,等你老婆生了,她转身就能帮你带孩子!
    谢清泉说:谢雄哎,最缺心眼的就是你啦!要不然,让她跟你,叫你老婆不要再生了?
    谢雄说:为什么不生?我还没得崽呢!
    谢汉说:走着瞧,我不会把她当丫环,她这样可怜,造孽的事我做不了。有了她,我只会生这一胎,不管是崽是女,我都让她处处优先,比亲生的还疼爱!
    谢清泉眼含热泪,对长孙女说:爷爷不行了,从今往后,你所有的事都得仰仗三爸,依靠三妈!孩子呵,你太小了,还没懂事,要听三爸三妈的话,要服三爸三妈的管教!孩子呀,你要专心学习,惟有把书读好,读出息,争取上大学,做大学问,出人头地才能改命啊!
    谢碧桃跪拜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谢汉红着眼睛,扑通一声跪下,磕个响头,然后右手举起,对天发誓道:阿爹,你放心,我一定办到。只要有一口气在,不仅把她拉扯大,还会让她不被任何人欺负。只要她能考上大学,砸锅卖铁我也供养。
    谢清泉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对袁秋华说:闺女,刚嫁到谢家就压重担,委屈你了,可是没办法呵,孩子苦命哦,天意人难违呐,拖累你也添羁绊,她是女孩呀,管束不能放松,劳烦你多操心啊!
    袁秋华跪在病床前,泪眼婆娑说:谢谢阿翁的信任,我记住了,决不敢违背阿翁的良苦用心,即使逃荒要饭,我也会把她带在身边!
    谢清泉说:我不在了,你们要和睦,要孝顺,要谦让,要团结互助。老话讲,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人心和顺,家业兴旺,母亲少操心,受人伦之乐,这本身就是大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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