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自然是扎格和藏在玩具熊中的欧力了。
扎格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但也没有发作,依旧是两只眼睛冷冷地看着地板,一言不发。
欧力似乎完全没看到他的表情,继续笑道:“你知道这里面最好玩的部分是什么吗,就是能看着你带着可爱的表情对那个人类说你怕黑~噗哈哈哈……一个吸血鬼说他怕黑!这要是传出去扎格,你恐怕就一辈子都没办法再见人了!”
扎格上下颚咬得死死的,使脸都绷得紧了起来,他几乎是将字咬着说出来一样道:“我要宰了你欧力……不管用什么方式,相信我,我一定会宰了你!”
欧力控制着玩具熊往床头靠了靠,动作十分僵硬,没有了平时那种宛如活物一样的自然,“很可惜,有瑟尓妮的魔药效果在,你无法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行为~”
“呸!”似乎为了证实欧力的话是不是真的,扎格一口唾沫朝着欧力吐去,完全不顾及自己平时那高雅的形象。
出乎意料的,这口口水居然直接落在了欧力的脸上,这下,两个人都愣住了。
扎格显然没有意料到瑟尓妮那个传说中的试验狂人制作出来的魔药居然会有不符合其保证的效果的情况存在,欧力则是突然觉得眼前的事情十分不真实,因为他比扎格更加确信瑟尓妮的能力,她这个人向来都是实事求是,绝对不会夸大其词,欧利对此有着绝对的信心。
但这是怎么回事,这魔药的的确确是用来防止某人对自己不利时使用的啊。
欧力用他那布偶的胳膊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唾沫,似乎在确认那是不是真的。
而那粘稠的触感,以及搅动时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声音,令两个人立刻确定了这是真的。
扎格没有轻举妄动,他一脸微妙地盯着欧力,嘴角略微带着一点笑,看起来令人背后有点发冷。
欧力不理他,先是不慌不忙地将那唾沫擦了下去,然后朝着自己的香子兰魔盒中看了一眼,顿时,他在心中骂道:“妈的,是列尔那个家伙做的,他肯定是又搞错了比例!这个天生对数字没什么感觉的傻子为何会成为瑟尓妮的助手!”
就在这时,欧力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急忙朝着其他魔药看去,这次他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其他的都是瑟尓妮调制的……”
“喂,不是说我不能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行为吗?”扎格突然用手一揪床单,将欧力整个人带着朝下滚了几圈。
“混蛋!你干什么?!”欧力丝毫无法抵抗,在身体好不容易停下来后破口大骂道。
“干什么?对你不利啊~”说着,扎格伸出食指朝着欧力的脸怼去。
“住……”
欧力还没说完,扎格的手指就到了,玩具熊柔软的脸在这手指的蹂躏下,被按得都没了形……
“喂喂喂,怎么了欧力,是不是很喜欢这种玩法啊,我可以这样子陪你玩一整天哦!”扎格咧开嘴笑道。
“妈的你给我停下来听到没有!想死吗你?!”
“哈?你在说谁呢欧力?”扎格用两个手指头捏着欧力的脸,嚣张地说。
欧力正要继续开骂,二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并同时朝着帐篷的出口看去,那里,正站着有些发懵的布兰妮……
这下,刚才还在争吵的两个人都愣住了,欧力自然是不能动,扎格的表情却是十分“自然”,这个“自然”,是对于布兰妮来说,因为他现在的样子,比之前还要憨傻,还要滑稽……
布兰妮先是愣了愣,但她马上反应了过来,将表情调整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故意很平常地笑道:“莱普尔先生,那个……我是来问你要不要我带你去吃晚饭的地方?”
扎格一边的下眼皮跳了跳,滑稽的表情没有变化,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这个人类怕不是将自己当成什么喜欢和布偶进行假想场景的中二人士了?!最关键的是,她露出的那个故作平常的贴心表情,简直比嘲笑还要让人难受!
“那个……莱普尔先生?”布兰妮见扎格半天没有回应,突然担忧地叫道,因为她突然以为扎格是因为之前受到了惊吓,整个人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你没事吧莱普尔先生?”
“哦哦,没事。”扎格感到手中玩具熊的脸部动了动,他这才反应过来,答应道,“就按你说的,我们走吧。”
布兰妮眨了眨水汪汪的双眼,好奇地问:“莱普尔先生,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语气…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诶……”
“没……没事,我受到惊吓以后喜欢用说话来稳定情绪,现在好多了,所以就……不一样了……”扎格不自在地整了整衣襟,故作沉稳地说道。
“呃……好吧,那请跟我来吧。”布兰妮走出帐篷,心中想着:“还真是个怪人……还有,那个布偶的名字叫‘欧力’吗?听起来好暴力……”
——
一片漆黑中,伴随着魔法扭曲的声音,一道光开始蔓延,宛如一扇外面有光源的门被打开了一样。
光线拉得越来越长,最后,照到了一个四肢被暗紫色的丝线缠绕住的人身上,这人整个身子被黏在身后一张同样以暗紫色丝线织成的蛛网上,正抬起头看向光的源头。
光线照射在他抬起的头颅上,却竟是一个钟表!
“噔!噔!噔!”光源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了光线中。
一个身形完美的人影。
雷塔尔德虽然没有眼睛,但却是有视力的,他努力试图看清那人影,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那人走得不快,所以,这脚步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雷塔尔德一开始还只是略微急促地喘着气,但到后来,他终于沉不下心了,于是他大叫道:“是谁?!要杀我就快点动手!不要在这里搞这些折磨人的套路!”
那人影步伐的节奏丝毫没有变化,也没有回应,继续向着这边走着。
雷塔尔德却突然有些发狂地笑道:“是因为没有办法吧?你们当然是希望早点干掉我的,一刻你们都不想耽误!但你们不能,因为那个叫杰弗西的小子的命还被我攥着,哈哈哈!!”
雷塔尔德的笑声很大,也很急促,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似乎成了唯一。
但,那不大,也很缓慢的脚步声却始终可以听到,仿佛这声音钻过了雷塔尔德的狂笑,然后轻巧地触碰着人的耳膜。
“是不是感到很无力?啊?没有关系,你们尽可以使用你们所掌握的一切方式来折磨我,最好直接把我折磨死,咱们互相都省一点时间~当然,如果你们始终下不了狠手,我会就这样陪着你们,直到其他棋子以及赛缇丝大人找到这里!等到我们的位置互换之后,我一定也会像你们对待我一样保持‘仁慈’的!!”
雷塔尔德仰起头疯狂地笑着,笑声的音调不断地变换着,听起来宛如一首疯子在绝望时奏出的乐曲。
笑,有很多种原因。
这种疯狂的笑,往往是因为人心中无处发泄的对于绝望的恐惧与怨愤。
雷塔尔德也是这样吗?他看起来好像是的。
“呵呵,绝望?比起时间带给人的无力感,还有什么能叫做绝望……”雷塔尔德在心中自嘲地说道。
想到此,他停下了那连他自己听着都难听至极的笑声,低下头看向前方。
那个人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雷塔尔德冷笑了一声,道:“开始吧,这样呆着很没趣吧?魔物最喜欢的闲暇娱乐方式,就是折磨他人吧?”
那人影还是静悄悄的,仿佛他真得只是道影子,不会说话,也听不到雷塔尔德的语言。
“可惜啊,你们对于折磨他人的方式一直缺乏新意,如果换做是我……”
雷塔尔德的话突然停下了,因为他面前的那个人突然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
这动作幅度不大,也很慢,几乎不会让人产生任何一样的感觉。
但偏偏,雷塔尔德的心都跟着沉了一下,就好像对方抬起来的不是手,而是一把尖刀。
不,尖刀都不会让雷塔尔德有这样的感觉。
怎么回事?这个人,为何会给自己如此一种前所未见的压迫感?!
即使面对赛缇丝大人和其他摄冥会议员,他都不曾有过如此心悸的经历。
就算是那个被称作“妄人绝彩”的小鬼最癫狂时所带给他的恐惧,也没有此人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强烈!
这人看了看抬起的手,半晌,用另一只手轻轻地从这只手上摘下了手套,看起来温柔无比,却让雷塔尔德感觉到了其中隐隐躲藏着的一股冷酷。
“我很讨厌一种触感。”这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十分自然,就是这人本身的嗓音,但却完美得可以令世界上最出色的歌手在状态最佳的时候唱出来的歌声都黯然失色!
可雷塔尔德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人的声音,因为就在这人开口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恐惧猛然间上升到了极点,同时窜进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一丝空间容他舒缓!
那人说完,看向雷塔尔德,那只摘下了手套的手也跟着向他伸了过来。
同样,很慢,很温柔。
雷塔尔德突然很讨厌这种缓慢,因为这个过程,就像是等人杀自己一样难受!
但当那手终于触碰到他那钟表头颅时,他就后悔了。
这一刹那,他全身都痉挛了一下!
太冰冷了!
这是什么触感?!自己的灵魂好像在这瞬间整个掉进了这冰冷的世界中,无处可逃!
还有,这冰冷中透出的悲伤和愤怒,又是什么?
噩殿!这是只有天戮诸神的噩殿中才能体会到的痛苦!
除此之外,雷塔尔德绝对无法再想到任何可以和这种痛苦匹配的形容!
“没错,就是这种触感……”那人一边用手摩挲着雷塔尔德的头,一边说道,“这是在触碰本应化作亡语却依旧安然于世之人时才有的感觉……这感觉,就像是赤裸着双脚走在蛆虫铺成的道路上一样……”
这人的声音,逐渐变得无情,却还是带着那仿佛永不会消失的温柔,听起来诡异得很。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嗯?”他手上的动作重了一点,似乎在提示雷塔尔德回答他的问题。
雷塔尔德没有回应,只有颤抖幅度很大的呼吸声持续地响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被冻僵,但思想却依旧活跃着,还有,就是他那不存在却可以发音的嘴,似乎还可以活动。
“果然,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那是一种恶心的感觉……蛆虫,也有它们存活的理由,我每前进一步,都会带走大量本应活在这世界中的蛆虫的性命,你知道这种强行将生命拉入亡语中的感觉吗?你当然知道,就像你现在体会的一样,冰冷中……透着悲伤和愤怒。”
雷塔尔德终于忍受不了了,他颤抖着说道:“你你想知道什么,就问问吧……”
这人叹了口气,将手缩了回去,喃喃道:“为何你们所有人都如此抵触亡语,即使如你这般凶残冷酷之人,不,越是你这样的人,就越是如此……真的是太让人……”他顿了顿,重新将手套戴好,正视着雷塔尔德。
“…难过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暗中,一对看上去既迷人又诡异的翠绿色眼睛亮了起来,直视着雷塔尔德。
在这眼睛亮起来的一刻,雷塔尔德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赤裸着身体、拿着一块写有自己一切经历的木板的人一样站在那里,就连记忆中那些一晃而过的潜意识也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但这人的眼睛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黯淡下去,遁入了黑暗中。
他不再和雷塔尔德说话,转身向外走去,同时不知和谁吩咐道:“简,确保这个家伙和其他‘客人’获得相同的待遇——清醒地活着。”
“了解,主人。”一个听起来极为性感,但却隐隐带着一种既粗糙、又令人不舒服的声音响起,接着,伴随着那道光消失不见,这里也再一次恢复了黑暗和沉寂。
真的是沉寂吗?
黑暗中,你难道没有听到一个十分隐秘,但却切实存在的好像在纺织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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