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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魇
    ‘嗡’
    剧痛伴随着箭梢尾羽的嗡鸣声袭来,安馨踉跄后退两步,身体委顿跪坐在地。
    ‘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手上的剑再也拿不住,脱手掉落在满是血污的地上。‘当’一声巨响,撞上一杆精铁做成的长枪,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安馨勉强抬头,瞪大一双通红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是谁偷袭她。奈何眼前模糊一片,刺鼻的血腥中,刀砍剑刺,枪戳马踏和人临死前的哀嚎声越来越远
    安馨闭了闭眼睛,身体摇晃了几下,缓缓往地上倒去。
    她太累了,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的作战,这支射中她胸口的箭,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连再次睁开眼睛都极其勉强了。
    一只大手在安馨即将倒地之前,及时地扶住了她,急切的抱着她大声呼喊“安馨,安馨!”
    安馨张了张嘴,殷红的血沫喷涌出唇角,迅速染红了她的脸庞和衣襟,却连一丝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这一刻,安馨灵台无比的清明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辛啸天背信弃义,一个救兵都不会来了!
    安馨努力转动眼珠,焦急地向身旁之人示意‘放下我,快逃,快逃!’
    高大的男子沉重地跪下一条腿,血色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用满是血污的身体将安馨牢牢护在怀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锁住安馨涣散的眼神。
    眼见安馨的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他咬紧牙关无视周遭刀剑的砍杀,用尽全力大吼一声“天道轮回,誓死护法!”。
    带着内力的声音穿透四周的砍杀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四周立即传来十几道暗哑而坚定的应和声“天道轮回,誓死护法!”
    砍杀声骤然猛烈起来。
    男子探手从安馨的领口中,拉出一枚墨黑色的椭圆形玉佩,扯断绳索,放在揽住安馨脖子的手中紧紧握住。再从安馨身侧抽出一把极其古拙的匕首,刻不容缓地再次大喝出声“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
    他俯身悍然一刀捅向自己的心脏,殷红的鲜血滴落在他手心。男子头颈上青筋暴现,他摊开握住玉佩的手掌,咬紧了牙关稳稳地握住匕首猛地往外一抽。鲜红的心头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墨黑色的玉佩上。
    他随手丢开匕首,伸手将玉佩紧紧地贴在胸口,竭尽全力低声祈祷“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
    越来越低的祈咒声中,男子低头俯身将安馨护在怀中,渐渐没有了声响。
    安馨的神志还在飘摇,救兵久候不至,与她结盟的男人弃她如敝履……
    安家满门被杀,与她有婚约的男子亲自带兵围剿她……
    暗黑森林三千精兵全军覆没,她愧对同袍……
    恍惚中越来越多的低咒声传来,“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
    男子手中的椭圆形玉佩浸透了鲜血,墨黑中隐约穿透出一圈漆黑的铭文,一闪而过,玉佩周围鲜血诡异地消失无踪。
    安馨神魂出窍,飘忽中飞向半空中。
    她低头向下望去,一个年轻女子胸口中箭,仰卧在一个黑色戎装高大男子的怀中,生死未卜。
    十几个同样服饰的戎装男子,仰面朝天倒卧头脚相连围成一个圆圈,胸口无一例外都插着一把匕首。
    匕首周围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消失,四周倒毙的同样服饰的三千兵将,鲜血也在随之不停地消散。
    围绕着他们的敌人,被这骇人的景象惊住,躁动不安地不进反退……
    ‘啪’一声轻响,一扇窗户轻拍在窗棂上。
    安馨从床榻前跳起身来,赤脚快步走向窗边,伸手关好窗户。
    她转过身来,抬手抚向胸口,凝神静静地听了片刻。夜色中除了风声和低低的虫鸣声,鼻中除了金桂的清香并无异状。
    安馨无声地走回床榻前,轻手撩开纱帘,金燕子眉目舒展,正睡得安详。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回身盘腿重新落坐在床榻前的锦垫上,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闭上眼睛,尝试再次进入梦境。
    她想要知道,那个和她身份一模一样的‘她’最后去了哪里?
    半个时辰过去,安馨放弃了尝试。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屋内一灯如豆。拜长年习武所赐,昏黄的灯光下,室内的陈设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略微起身,从身旁小桌上的暖窠里,倒了杯温水慢慢喝下,试图压下心中不断翻腾的不安。
    今夜的梦吓到她了。
    她一缕来自现代文明的魂魄,最害怕的便是神魂出窍,神魂飘摇,不知将要去向何方?
    让她回到曾经生活过的熟悉的世界?那样的玩笑不可笑,那里的生活已经划上了句号。她好容易才有了一颗能正常跳动的心脏,好容易才有了活蹦乱跳健康的身体,她宁死也不愿意再回去受那份罪。
    让她去往异世间再重头开始?
    她来到这里,花了九年时间,才勉强熟悉了这个世间。清风居有她的师父,飞云门有她的同门,远在安国的安国公府里有她的亲人,她为何要舍近求远?
    可是,今晚的梦惊着她了!
    一想到沿着‘她’的生命轨迹,她极有可能在二十岁之前,重新死于非命,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连梦中心口上被箭支射中的地方都隐隐地作痛了起来。
    她不要重蹈‘她’的覆辙,她绝不会跟梦中的‘她’一样的愚蠢。
    她有这样的自信,也有这样的能力!正因为如此,她从来没有把梦里的‘她‘当成一回事。
    安馨伸手从脖子上拉出一根棕色的牛皮细绳,下面拴着那块墨黑色的椭圆形玉佩。
    她凝神细看。
    这玉佩的颜色虽不讨喜,却平整光滑莹润透亮,一丝纹路也不见,半丝铭文也没有,它真的能吸人血?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探身从床榻前的矮柜里,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握住手柄抽出锋利的匕刃,用匕尖划破左手中指,将鲜血滴落在玉佩上。
    一息、两息、三息,三息之后,鲜血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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