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封霄云坐镇,再给崔清濯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派兵来侵扰这支粮队。就算崔清濯敢,他麾下的将领们也不敢。
车队绵延漫长,走过之后在广袤的大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辙印。穿过平原,越过高山,封霄云终于到达位于丛山峻岭中的风门关。
一路平平安安护送粮饷和新兵到达风门关,天策大将军王心明早早已在路边等候。
“卑职见过仙尊!”王心明提前百步来到封霄云面前,就要单膝跪地行礼。
炎夏朝以强者为尊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天策大将军王心明地位虽然尊贵,见到坤阶仙尊,也如常人一般不由自主下跪行礼。
封霄云当然不会让王心明真的跪下,急忙伸手扶住他,“将军不必如此。”
王心明楞了瞬间,回过神来急忙说道:“有劳仙尊护送粮饷。”
“将军不必如此称呼小子,以军职相称即可。”封霄云很听不惯“仙尊”二字。
王心明闻言,心中不由一阵感慨。当初平定宁王之乱时,封霄云还只是他麾下一名小小将校,而今一转眼已是仙尊,位极当世。
世事变幻,犹如天上形状莫测的云一般,须臾难料。
王心明护着封霄云一路进入风门关,路上刻意落后封霄云半步,不肯越礼。
封霄云知道王心明讲究礼尊高下,也没多说什么。
一路来到风门关内,交割粮饷兵员,封霄云毫无架子,该签字签字该画押画押。
王心明原本摆下宴席要招待一番,封霄云却道不用,连口水也没喝,转身径自返回临澜城。
接风宴没吃,送行宴也没用,礼物更是一点儿没收,竟就这样轻松松走了。
这次朝廷来的押送官,怎么与以前不一样了?与封霄云打交道的军中小官纷纷感到奇怪。
粮秣营的一帮吃兵血的老油子这天全都抖了起来,一个个鼻孔朝天腰板笔直,走一步一哼哈。
怎么着,不服?说出来不怕吓死你!今天来这位坤阶仙尊,当初就在咱粮秣营当钱粮官,跟你老子我一个桶里捞饭吃。
粮秣营一帮老油子,一起捧着铁拐老李的牌位,隔着老远偷偷看着封霄云,“老李,他如今是仙尊咯,我们这些下贱的小人哪敢凑个过去,咱们远远看上一眼也就足够咯……”
“老哥哥,刚才走的那位押粮官,给你们留下些东西。”一名年轻尚不熟世事的小校尉,拎着一个大包袱冲着粮秣营走了过来。他收了那个钱粮官一个银币的好处,才肯将这包袱送至粮秣营。
粮秣营一帮老油子顾不得骂这年轻校尉眼瞎,七手八脚打开包袱。这帮老油子看着包袱里的东西,鼻子一发全酸了,连忙收起包袱,跑回营帐里。
“将军,这人是谁?怎么行事如此爽快?”一名年轻的小将凑到王心明身旁,出声问道。
王心明正在目送封霄云离开,听到这话眼疾手快伸手捂住这小将的嘴,猛使一个严厉的眼色,低声道:“他就是那位新晋仙尊!”年轻人说话也不注意点儿,传言他脾气不太好,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
“啊?!”身经百战的小将军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封霄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美名(恶名)已经传遍天下,正悠闲地走在返回的路上。他连自己胯下骑乘鹿蜀也一并送给了风门关守军,此刻身无半点挂碍。
风门关位于西北群山之中,地处险要,周围尽是丛山峻岭。
封霄云漫步群山脚下,眼中尽是巍峨欲倾的高山险峰,心中顿时豪情迸发。
巍巍青山欲擎天,谁人却叹行路难。
双足发力,封霄云用尽全力向着空中跃起,整个人瞬间如飞剑一般直插云霄。待飞至最高处,封霄云一眼望去,众山皆小。
心中灵机一动,高空中封霄云张开四肢控制阴阳太旋化生出四股风灵气。这次,阴阳太旋所化生的风灵气比以往多了许多,封霄云以阴阳二气为主导,精准地控制着风灵气在自己张开的手臂和双腿之间飘动。
随即,封霄云整个身躯开始斜向下滑翔,如同在空中飞行一般。
逐渐下降,封霄云滑翔的速度逐渐加快。身侧千云翩翩划过,俯瞰下方大地宏伟壮丽的景色,封霄云一时心怀大开,心中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喝~”空中长啸一声,封霄云向着地面越飞越快。
这种滑翔飞行方式有些笨拙,速度也比不上封霄云全力奔跑,但胜在新奇,更兼高空中景物壮丽能够以前所未有的角度观察山河大地,封霄云不觉就喜欢上了这种滑翔飞行。
幸亏此时没有精通风灵气能够自在御风飞行的修者路过,不然非得嘲笑封霄云不可。
半空中封霄云调整方向,向着地面上一条滔滔大河飞扑而下。
这条大河是帝珠江第一大支流,名为山蓝江。封霄云前方,是山蓝江上最大的一个瀑布,高百米,宽四十余米,当地百姓称其为天门瀑布。
飞流直下,汹涌的落水激起喧嚣盈天的嘈杂声,响若雷鸣。天门脚下,雷鸣滚滚。
封霄云将要飞至天门巨瀑,突然大喝一声:“开!”
刚才还奔涌鼓荡汹涌落下的巨瀑,突然间被横空截断。瀑布下那雷鸣般的轰响,随之戛然而止。
直断了有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巨瀑才重新恢复坠落,雷鸣声也重新恢复。
“哈哈……”见自己全力运转阴阳二气破坏四灵气的威力已能截断飞瀑,封霄云开心地大笑起来。
这一笑,封霄云就忘了控制身边的风灵气,顿时划过一道弧线,姿势狼狈地跌入水中。
砰一声巨响,瞬间掩盖住天门瀑下滚滚雷鸣声,奔涌的水面上炸起一朵巨大的水花。封霄云从河底一跃而出,向着临澜城极速赶去。
临澜城上,女帝武凝婉自从封霄云走后,每日必要在落日前,怔怔望着西面。
整整二十五天,她心中一直盼着的那个身影也未出现。
落日渐消天渐暗,武凝婉轻叹一声,转身准备走下城墙。
“陛下!是齐国公!”黄谨突然喊道。
武凝婉立即转身,急急来到女墙边,极目向西眺望。
封霄云远远见到武凝婉在城头等着自己,心中欢喜之下高高跃起,如风般从空中飞向临澜城。
这一趟出门,封霄云去时用了二十四日,回来竟只用一日不到。
精准控制着风灵气,封霄云稳稳落在女帝武凝婉身边,伸手将她抱起。
城墙上众目睽睽,女帝武凝婉当即羞红了娇靥。美人羞红,最是妩媚动人。
心中阴霾尽去的封霄云从城墙一跃直落入皇宫。
“别……城外崔家最近有些异动……你先让朕把话说完,是要紧事……哎……”和谐和谐。整个大内一片安宁,帝后两位闲话家常,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打扰。
夜间,万籁俱静。
崔家的大营内只有点点星火通亮。在崔清濯的坚持下,崔家大军夜间警戒力度大幅度下降。尽管
崔家将领一致反对,崔清濯只说了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那一位若要来攻,警戒有何用?发现又如何?你们谁敢坚守营寨,率军与他打上一场?”
没人敢打,也就没人敢再质疑崔清濯的决定。
夜深了,今晚也不知怎么,崔清濯辗转反侧无法安眠。自从心中石头落地,意识到封霄云不会杀绝自己的家族之后,崔清濯是吃的饱睡的香,硬是把军中又脏又臭的苦日子过出了几分风流公子的洒脱。
睡不着,崔清濯索性披上锦皮披风,趁着夜色在安静的营地里溜达起来。
看一眼在火灵石灯照耀下,有着巨大阴影的临澜城,崔清濯轻叹一口气,抬脚踢飞一块小石头。
现在他的家族虽然安全了,但崔清濯心里并不好受。准确的说,只能低三下四当棋子任由摆布的滋味,令他十分难受。崔清濯一直以为,整个不周世界,他崔家就算顶天的豪门。每年老祖过寿,家中各大陆各种族前来拜寿的强者多如牛毛。接过族长大位的那一刻,崔清濯心中豪情万丈,只觉天地都在自己脚下。
现在,他却只能郁闷地每天困在脏臭的军营内,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
封霄云,阿修罗族,哪一个他都没法对付,就算是整个崔家都拉出来,也拼不过。本以为从此以后是海阔天空,谁知不过是当头一棒。
强者为尊,崔清濯此刻真真感受到了这四个字的无情与残酷。他甚至觉着,自己从下位者身上受到过多少优容和尊贵,就从更强者那儿受到了多少耻辱和轻视。
这一刻,崔清濯不由自主幻想自己有一天成为坤阶强者,然而下一刻,他心中又生惆怅。
抬头望望漆黑不见顶的天空,崔清濯低声喃喃自语:“也不知坤阶之上,又是怎样一番境地。强者为尊,强者为尊,这上阶通吃下层的残酷规则,究竟何处是尽头……”
望着无边无尽的黑暗夜空,这一刻崔清濯只觉自己渺小的可怜,以往给他带来欢喜愉悦的尊贵与骄傲,在这无尽的可怕黑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平生第一次,崔清濯对自己信奉的“强者为尊”法则体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与厌恶。尽管他知道,今天他所拥有的一切荣耀和尊贵,皆来自于这四个字。
然而下一刻,崔清濯又恍然觉着,这四个字可以随时随地轻易将属于他的一切荣耀和尊贵剥夺干净。
这种被随意摆布的感觉,糟糕透了。崔清濯此时此刻清晰地感觉到,过往所享受过的尊荣和富贵,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让他觉着如梦似幻一般不真实。
正沉浸在泛起的思绪中,崔清濯映着漆黑夜空的眼底突然亮起一道诡异的火光!
“嗯?”崔清濯低头望向前方。
九处火焰献祭的位置,本已经熄灭的火焰,无端燃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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