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七公主武凝婉,封霄云心中随之高兴起来,脸上神情不自觉的透出欢快,心中暗想“原来我与她住的这么近。”刚要开口,却被武凝婉抢了去。
“我听师父说,你如今是禁军副指挥使啦!”声音特大,而且透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
“嗯,我……”封霄云想要解释自己为何会答应出任禁军副指挥使,话一出口又被打断。
“快!带我去西郊军营!我小时候就想去,可这么多年父皇一直不允,说什么女子不得擅入军营。南征荣玄城那次要不是我偷着跑去军中,父皇肯定不会允许。今天你就带我去,我要光明正大去看看西郊军营到底是什么模样!”武凝婉明快的声音中带着些不容反对的命令语气,大概是上过战场之后,她也沾染了疆场上杀伐果断的绝决。
被武凝婉这么逼迫,封霄云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说道:“要去营内可以,按老规矩来。”说完,就好整以暇抱起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七公主武凝婉,等着她的答复。
武凝婉立即想起不久前的事情,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咬着红润的樱唇,漂亮的星眸看着封霄云,似乎有点儿犹豫。
犹豫了没一会儿,注意到封霄云是孤身一人出门,眼睛一亮,武凝婉立即大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挑选亲兵?”
封霄云点点头,七公主再次抢过话,“这次我要当你的亲兵卫长!”说完,武凝婉粉靥上绽放出一个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她倒是会抓住机会给自己升官。
“殿下!”武凝婉自以为得计,没想到话一出口可把她身后的女侍卫们给吓坏了。她们知道这位殿下素来喜欢玩闹,她们平时也只注意保卫并不敢阻拦,但这次殿下居然一时兴起要给面前这个将军当亲兵,她们可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不管,急忙想要阻拦。
“你们不必担心,本殿南下平叛时,就曾是他的侍卫。”武凝婉还出言宽慰身边心焦的女侍卫们呢。
武凝婉不说这话还罢了,话一出口她身后的女侍卫们的脸色顷刻就黑了。她们身为侍卫很知道一些这位公主殿下不知道的军中龌龊内情。军中素有大老黑上前线,小白脸围着将军转的粗话。身为将军的近身侍卫,经常需要与将军昼夜独处,军中又经常几个月见不着女子,很容易发生一些……咳咳,不好的事情。脸黑的最厉害的,是为那两个曾陪着武凝婉下到山崖底下,救治封霄云的侍卫长,“我的殿下啊……你快长大吧,有些话不能说啊。”
几个年长的女侍卫脸黑过后,随即想起一个更可怕的结果,脸色瞬间又转为惨白,心想“孤男寡女,寒夜漫漫共处一个狭窄的军帐内……”殿下,此事要是被陛下知道,我们会被全部立即处死封口的。
这一刹那间,这些女侍卫感觉自己已经在生死间打了个来回。
封霄云刚要开口答应武凝婉,就被她的侍卫给强行分隔开来。女侍卫们齐心一致将两人分开,两位侍卫长立即对着七公主开口劝道:“殿下千金之躯,岂能去军营那肮脏粗鄙之所。还请殿下三思!”说着话,杀鸡抹脖子般拼命使眼色,希望自家殿下能心有警惕,速速改变主意。
其他女侍卫则一齐对着封霄云怒目相向,就差把“滚开”两个字贴在脸上。
武凝婉一脸“你们放心”的模样,大咧咧说道:“军营我去过,虽然脏是脏了点,但没关系。”
女侍卫们简直要崩溃了,内心欲哭无泪,我们放啥心啊,公主殿下,你去兵营里玩可以,关键是不能给这个副指挥使当亲兵!亲兵夜里是会被提无礼要求的啊!
眼看着就要阻拦不住,一名侍卫长无奈只得提高声音道:“此事是不是应先禀报殿下的师尊?”先把球踢出去再说,有黄瑾这位大山担着,到时候天塌了也压不死我们。可惜啊,侍卫们的信息量有差,他们不知道宫内那位老祖宗,早就默认了这件事,甚至乐见其成。
黄瑾毕竟已经老了,皇帝也老了。虽然皇帝近来一直在青园享乐少有露面,但黄瑾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许多事情,比如最近送往青园的丹药忽然量提高了一倍,比如最近有车暗中接送御医进青园。黄瑾已经隐约猜到了某个可能,并且开始着手准备。黄瑾虽然柄权多年威震朝野,但却并不贪恋,最近甚至已经安排几个权势最大的干儿子慢慢向雍王殿下靠拢。
现在,黄瑾别无牵挂,唯一的担忧就是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徒儿,七公主武凝婉日后该怎么在继位的哥哥手下讨生活。一想到现在活泼的明儿以后就要在哥哥底下安安静静拘束着小心过日子,黄瑾真是死都难以瞑目。
武凝婉一双漂亮的眼睛机灵地转动着,想了一下挥手对自己的侍卫们说道:“走,立即随我进宫见师父!”然后又对封霄云道,“你等着我,不许你乱选旁人做亲兵!”一副我已经提前定下了的口吻。
目送武凝婉急匆匆赶往皇宫,封霄云无奈地一笑,转身继续赶往坊市。
用冯倚山给的钱买足材料,在路过一个卖机巧小玩意的摊位时,封霄云还特意买了一副用青灵竹制成的风铃,准备回去挂在妹妹风玲儿屋外檐下。青灵竹是生长在第八大陆水灵气充盈山间的一种奇妙野竹,质地轻脆如灵玉,并能随着天气变化变现出不同的颜色,并随之发出不同的悦耳声音,制成玩具很受孩童欢迎。
赶在晌午吃饭之前,封霄云采买完所有东西,从坊市返回。
还没走进自家大门,封霄云就听到院里传来早晨刚听过的那个熟悉的明快声音:“这是什么茶?味道真是清甘。我家的御茶居然也比之不足哩。”
进门一看,武凝婉正端坐在自家院子里那张石桌旁对着院里的一小池碧水品茶,旁边白老师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静静侍立。外围围着一圈几十名女侍卫。
封霄云刚要开口,黑山魔君一溜黑烟从葫芦里钻了出来,大呼小叫着喊道:“老白!我眼没瞎吧!你居然也会伺候人?!哈哈哈……该,想不到你堂堂一个……端茶敬水。”最后一个词儿硬打住了咽下肚,黑山魔君解气地说道:“你也有今天!哈哈哈……”放肆大笑。
武凝婉用一副奇怪的口吻对着黑山魔君说道:“这位不是封霄云的管家么?招待我这个人是应该的吧?有什么可笑?你是?”
旋即看到封霄云,蹦跳着来到他身边,武凝婉欢快道:“师父答应了!我以后就是你的亲兵卫长!”然后转头对着自己的侍卫们使个眼色。
十二个一脸不甘愿的女侍卫齐齐向前一步,对着自家殿下齐声:“遵命!”然后又一齐对着封霄云行礼:“属下谨遵将军之命!”
不用想了,此事必然已得黄瑾点头。
黄瑾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如今皇帝陛下身体一日不似一日,随时都有可能殡天,雍王殿下几乎已经是内定的帝国继任统治者。他必须为自己的身后事打算,或者干脆说为自己的爱徒七公主武凝婉打算。
黄瑾一生无儿无女,宫中那些干儿子们,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无能为力。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位殿下。皇帝陛下绝对会优容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但继任的新皇肯定不会允许在自己眼皮底下有这么一位胆大妄为的妹妹。
黄瑾的打算,就是让武凝婉多与封霄云亲近,最好是能够比现在更进一步。那样一来,有一位世间尊者做靠山,任谁当皇帝也不敢对这位妹妹不敬,只会更加优容。
因此,听到武凝婉的要求,黄瑾只是假意不允,在享受了一会儿徒儿乖巧的捶腿之后,就痛快点了头。在武凝婉达到目的一溜烟跑远之后,黄瑾起身,独自一人走进了屋中一个单独的隐秘隔间内,冲着桌上供奉的牌位认真跪下磕一个头:“娘娘,老奴给您找了一个佳婿,总算能报您当年的恩情于一二。”抬起头,这位跺跺脚整个炎夏朝就要震三颤的宫内老祖宗,已是泪流满面。
咳,黄瑾口中的佳婿,此时正在家里站着傻笑,而且是当着他徒儿和十二个女侍卫的面前。
封霄云心中对于武凝婉自然是喜欢的,虽然她时不时会因为淘气给自己制造些麻烦,但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挨近淑嘉,自己心中就会感到快乐,也从不在意她给自己惹得那些麻烦。
“好,从即刻起,你就是我的亲兵卫长。”傻笑过后,封霄云痛快点头应允。
武凝婉星眸一转,看到封霄云手里拿着的竹风铃,立即高兴地放下茶杯跑过来,直接抢在手里,高兴地说道:“这是送给我的礼物么?”旋即故意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正言道:“好吧,我这次就收了你的礼物。以后不许……以后还有礼物再说罢!”喂喂,你家是将军送礼贿赂亲卫的么?弄反了吧?
说完,武凝婉迫不及待将这串竹风铃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她身后一群女侍卫简直看傻了,心中奇怪地大吼“殿下,陛下赐给你的奇珍异宝堆满几个库房。您平时看都不看一眼,这个竹风铃才几个铜子儿,您至于这么喜爱么?”
白老师目视黑山魔君,目光中全是无声的质询:“这难道是……该不会……”
黑山魔君躲在封霄云身后,冲着白老师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想那样的。这丫头和这小子俩……你懂的……你一个干尸懂个屁啊。”最后还故意做一个嘲讽的白眼,刺激白老师。
白老师面色重归严板,眼神却毫不示弱地反击“你一副残魂灵体,懂了又能怎样?”
一黑一白两位开始隔着封霄云用眼神对杀。
天色渐晚,武凝婉本要留下尝尝封霄云的府中的饭菜,却在一干女侍卫的拼命劝说下,不得不返回隔着一条街的公主府。
在封霄云府外,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黄瑾手下的暗卫把几个来自韩胄府上的探子悄无声息处理了。
一天就这么闹哄哄的结束,吃罢了晚饭,封霄云听两位女医说妹妹风玲儿已能起身了,立即高兴地去后院探望。
风铃儿用了一小碗稀粥又服下封霄云专门为她炼制的丹药,身体有了力气就想下地走走,忽然听到自己日夜期盼的熟悉脚步声响起,她却急忙躲回床帷里,叫两位女医守住门,不肯见封大哥。
封霄云想要硬闯进去,就听到屋内传来嘤嘤的哭声,心一软收住脚步,忙安慰道:“妹妹你好好将养身体,哥哥以后定不再叫你吃半分苦头。那个杂碎单雄飞且容他再猖狂一阵,哥哥我早晚要活撕了他,替妹妹你出了这口恶气。”
不料,封霄云这么一安慰,屋内风玲儿哭的更厉害,隔着门哽咽着说道:“哥哥如今已是三品将军,万不可因为我再自毁前程。此事,此事就作罢了吧……”
“唉……”封霄云再想说什么,却发觉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说。
在门外徘徊半响,封霄云最终还是没进门,他怕风玲儿再受刺激,再者也觉着无法当面宽慰她,转身慢慢离去。妹妹风玲儿遭那单雄飞淫辱,封霄云认为此事责任皆在自己,全因自己当日随军南下走的匆忙,却疏忽大意忘了将她妥善安置,才使那单雄飞有机可乘。
“若有机会,还是要为妹妹找个稳妥的安置方可。我今后还是要出去闯荡,总不能时时把她带在身边,她毫无自保能力,难免会再受伤害……可又哪里能稳妥安置她?”封霄云带着满腹的心事返回自己屋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白老师就把封霄云腰间的聚灵天星葫芦给要走了。黑山魔君由于赌气昨晚在自己选的那间屋里待了一宿,因此没来的拦住白老师拿走自己赖以维持残魂的葫芦。
吃早饭时,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白老师当着黑山魔君的面,把葫芦还给封霄云。
“老白!你对这葫芦做了什么手脚?”黑山魔君立即警铃大作。
白老师理也不理黑山魔君,对着封霄云说道:“我已在葫芦里置下印记,以后若有事,可于心中默呼,我即知矣。”
黑山魔君当时就不干了:“老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咯!”
白老师根本不理睬黑山魔君,衣袖飘飘转身离去。白老师是不需要吃饭的,以灵气为食。
封霄云不理黑山魔君,伸手抓起个肉饼刚要吃,就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一个金晃晃的娃娃。
金娃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封霄云手里的肉饼,大声道:“吃吃吃!”
封霄云笑问:“你要吃这个?”伸手把手里肉饼递给金娃。
金娃接过这张跟自己脑袋差不多一样大小的肉饼,努力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嚼了几口直接吐出来,然后把肉饼还给封霄云,金娃大喊着“吃吃吃!”举着一双肉乎乎的小拳头,吆喝着跑去别处玩耍了。金银铜三娃天生异种,与白老师一样以特殊灵气为食,不能吃一般食物。
三天休沐一晃即逝,封霄云按照与武凝婉的约定,一早天尚未大亮和她一起出发赶往西郊禁军大营。十二位侍卫身穿军服,默默在后面跟着。
韩胄此时正憋着劲儿要给封霄云好看,尚不知道他即将面对怎样可怕的一个女魔头。
去大营的一路上,武凝婉脸上的激动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她小的时候,曾在父皇怀里见过一次校阅禁军。自那时起,武凝婉就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进入禁军大营内近距离看看。直到今天,她的这个多年夙愿马上就要实现,其心情之激动简直无法言表。
雍王府内,四皇子武正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妹妹武凝婉随着封霄云一起去往西郊禁军大营这个消息。随意一笑,雍王心情轻松地说道:“七妹妹依然喜欢胡闹,告诉下边人,不要随着裹乱。”完全没当成一回事。
七妹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纵然去西郊禁军十次,也不及一名皇子在拉拢某位禁军偏将更能引起雍王关注。
此时,第一缕阳光刚照亮东边的大地,封霄云朝着西郊大营行路的前方仍显黯淡,尚未被照亮。
远远地,西郊禁军大营的辕门已经模糊出现在前方。
“啊!就要到了!”武凝婉忍不住兴奋地大呼小叫,西郊大营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她的视野尽头。
“咦?怎么大门如此破败……”等走了近,看到眼前破败的辕门与自己想象中雄浑壮伟的模样相去甚远时,武凝婉脸上顿时流露出与之前的兴奋期待截然相反的失望。
守门的兵卒慌不迭给副指挥使大人开门。这位副指挥使将军,看着平时不哼不哈很好说话见谁都笑眯眯的,可一出手就把指挥使给揍成病假……这种和善的强硬将军,实在是瘆人的紧。
“好臭!”进门之后,营地内那股冲天的混杂臭味儿瞬间让武凝婉皱起眉头。
“注意脚下!”封霄云出声提醒武凝婉躲过脚下的一摊腌臜物。
武凝婉去过她外祖父王心明的大营之后,就先入为主以为天下的军营都改是那样,直到刚才她见识过禁军的大营之后,脑子里对军营的好印象才彻底被打翻。
王心明,那是炎夏朝四大将军之首,治军自然严谨非常,安营扎寨肯定是没得话说。禁军么,虽然名头响亮天子亲军,实际上么……呵呵。
这还没完,随着继续前进,武凝婉对军营印象的崩塌越来越大。
臭气熏天,遍地脏污,营帐凌乱,兵卒歪歪斜斜,旗帜歪倒。这些全部强行塞入武凝婉的脑海,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之后,更可怕的来了。
“这位老人家,你眉毛都白了,腰差点都弯到脚趾头了,还扛着长枪站班……”武凝婉头次见到这么老的兵卒,惊得当场咬疼了自己的舌头。
“等等,为何那边如此喧哗?!他们在干什么,怎么都光着膀子大声吆喝喧闹?你不管他们么?”武凝婉立即拉住前面领她参观的封霄云,惊奇连续出声问道。
“他们在赌斗鹑。”封霄云淡定的回答。
“军中养鹑子不是为了吃肉的么?”已经化身惊奇宝宝的武凝婉继续刨根问底。军中常常随军养着些畜类、禽鸟,作为吃食。
“他们专把健壮的小雄鹑子自幼分笼饲养,喂以灵兽肉使其生长异常强健,一年后便可做斗鹑,用来互相赌斗钱财。禁军中甚是流行以此为戏,多有兵卒因之一夜暴富。也有不少兵卒为之倾家荡产,连家中妻女都输了出去。”封霄云显然已经了解清楚其中的门道。
“啊,斗鹑真有这么刺激?快带我过去看看!”武凝婉一听就被吸引了,立即嚷嚷着要去凑热闹。
身后十二名身穿男装亲卫军服的女侍卫差点被自家殿下给急死,“殿下,被陛下知道我们跟着你参与这些博戏,我们会被打板子打得很惨。”心里着急,一名侍卫长急忙偷偷朝着封霄云猛使眼色,示意他阻拦。
封霄云却装作没看到,领着武凝婉就朝着那些喧闹叫嚣的兵卒走了过去。
没等走到近前,就听到一阵杂乱的吆喝声。
“咬死它!”
“使劲儿!”
“好!”
一帮兵卒把几步长的一个小斗鹑场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为各自下注的两只斗鹑疯狂叫好。有不少兵卒喊得浑身发热,干脆就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使劲儿吆喝。
走近之后,十二名女扮男装的亲卫瞅着那几个光着膀子的兵卒实在不像话,立即出声喝止道:“让开!公……副指挥使将军大人到!”
“咬啊!使劲儿啊!”
“躲开!躲开!好!躲得好!”
一群兵卒根本就没当回事,继续大声吆喝,一个个依然兴奋地脸红脖子粗。
十二名侍卫转头齐齐看着封霄云,用眼神质询:“怎么回事?他们居然不怕你?军中严禁赌斗,这些正在赌斗的兵卒听到副指挥使来了,居然一点儿也不惊慌?”
封霄云摸摸自己的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上个月他在军中,无聊时也常来看这些兵卒斗鹑,从未喝止他们。这些斗鹑的兵卒现在不怕自己,也是正常。
“咳!”封霄云不得不咳嗽一声。
“将军!您来了!今天下注么?”一个兵卒立即笑嘻嘻过来问道。
“呦呵,将军!好俊俏的亲卫!”一个胆大的兵卒还自来熟地调笑一句。
“你们忙,你们忙。我就是看看,继续继续。”封霄云笑眯眯打过招呼,走到兵卒们自动让出来的那块位置,往斗鹑场内看。
“想不到你还挺和气的,一点儿大将军的威风架子都没。”武凝婉低声和封霄云说笑。
后面一众十二名亲卫听了,心里简直想挠墙,“身为禁军副指挥使,不是该严明军纪,整顿行伍,操练精兵,报效皇恩么。你这位副指挥使,上任一月什么也不做,怎么还和这些粗脏的丘八一块儿瞎胡闹?”但她们只敢心里想想,可不敢当面质疑封霄云。这些亲卫都是武凝婉的近侍,自然也知道面前这位看着和善的副指挥使将军大人,可是位一言不合就敢力擒礼亲王,与坤阶老祖宗比斗一招丝毫不落下风的硬茬子。
此时场中两只斗鹑已渐渐分出胜负,颜色较浅尾羽短小的那只斗鹑明显斗志昂扬牢牢占据上风,另一只肥壮的斗鹑却渐渐力气衰败,羽毛低垂毫无斗志。
武凝婉屏气凝神盯着两只斗鹑,已经被这场赌斗牢牢吸引住。
封霄云站在旁边忽然想起一事,伸手招过一名兵卒,低声耳语许久,兵卒随后领命而去。
一刻钟之后,斗鹑结束,果然是那只浅色短尾斗鹑获胜。获胜的兵卒喜不自胜,一边收钱一边宝贝一样捧起自己的那只获胜斗鹑。失败的兵卒骂骂咧咧垂头丧气,战败的斗鹑因为受伤太重,今晚只能进入兵卒们的饭碗。
兵卒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散去,封霄云带着武凝婉继续在营中闲逛。
一直到中午吃饭,封霄云方才结束游玩,带着武凝婉一起去吃饭。
“殿下,你这是?”你不会真的要吃这种饭菜吧?女侍卫长直接被禁军的中午饭给吓傻了,那是人吃的么?其余十一名侍卫恨不能把自家尊贵的公主殿下立即抬出营去,远离这个腌臜粗俗的地方。
“啊?”顺着侍卫的目光,武凝婉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在乎的摆摆手道:“我昔日随军南下,没饭吃饿肚子的时候也有过,吃的比这还差的时候也有过,这不算什么。”说着话,武凝婉心中一热,美丽的眼眸偷偷飘一下封霄云,似是想起了那段羞羞的事。
目瞪口呆,十二名侍卫脸上一齐露出这个表情,殿下,你不是跟我们说笑吧。
武凝婉在十二名侍卫的呆滞目光注视下,淡定地继续排队打饭。
兵卒们都很机灵,看到副指挥使在排队等着打饭吃,立即都自动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轮到封霄云。
封霄云从发饭的火头兵手中接过两张干巴巴的饼子,打一碗漂着油腥的煮菜,随意找个开阔的地方,蹲下大口吃起来。
武凝婉排在他后面,打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小包袱,从中拿出一个青瓷大碗,同样打了一碗煮菜。来到封霄云附近蹲下,安静地小口快速吃着。她到现在还牢记着军中吃饭的要领,因为战争随时可能开打,军中吃饭一定要快,不然很可能自己就要饿着肚子去作战。
“啊?!殿下,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碗。我们事先都不知道啊,谁也没带碗。”十二个侍卫在中午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却仿佛被冻僵一般全部傻在了那儿。
女侍卫长心中却感到几分高兴,她隐约感觉到,自家的殿下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淘气公主了,她身上已经有了某种变化。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各自去吃饭。”武凝婉抬头看到自己的侍卫们都傻站在那里盯着自己,带着几分不解下令道。
吃完饭,封霄云带着武凝婉走向自己的军帐。
“那是我的军帐,旁边那六个小帐子和中间那个大的,是我上午命人为你和十二个侍卫们所搭建。去看看吧,他们已经搭好了。”封霄云挑选的搭建军帐的卒,都是曾经南下平叛的精锐禁军。他们如今得封霄云照顾日子已有起色,都很愿意听从封霄云的命令,把活干的又快又好。
武凝婉看着那顶崭新的属于她的的大帐,心中既高兴又有些迫不及待,匆忙忙对封霄云说一声“多谢”就急着向自己的大帐跑去。
今天这一上午,十二名公主府女侍卫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此刻看到殿下对这个半旧不新的不过是稍微大些的军帐如此喜欢,甚至比前不久黄瑾老祖宗专为她修的豪奢公主府邸还要喜欢,她们已经丝毫不感到意外。
武凝婉就这么在禁军大营中住下了。她正式上任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指挥十二名侍卫把自己的营帐附近彻底打扫一遍,然后昼夜分派四名侍卫轮流巡视,严防再有兵卒在附近随意解手。
没过几天,指挥使韩胄忽然派人传来消息,声称自己旧疾复发,需要在家养病,军中之事全权托与副指挥使掌管。同时,韩胄也上书朝廷,请了病假。
封霄云对此也没在意,虽然他上个月还看着韩胄肥肥壮壮身体好得很,可谁又能知道病是怎么来的呢,毕竟病来如山倒。而且封霄云也无意染指被韩胄把持的军中营生,比如丹药和军饷,以及粮草。
隔天,封霄云和往常一样在营里走走转转,到处看看,见到兵卒笑呵呵打个招呼,什么也不管,完全还是那个和气的什么都不管的老好人。
走到辕门附近时,忽然听到远门处传来一阵呵斥:“滚!王老汉,你别不知好歹。就你这儿子长得麻杆也似,凭他也想来禁军混饭吃?趁早滚蛋!”
王老汉低三下四得告饶道:“兵爷,兵爷。那位副指挥使大人可是允了我儿来军中,不信你去禀报,老汉我绝不敢说假话。”
“放你娘的屁!王老汉你撒泡尿照照,副指挥使将军大人那是多大的官,能认识你?!赶紧滚,再不……滚我……将军?!”值守的兵卒正要喝骂,肩膀吃了一拍,一扭头,正好看到副指挥使将军。
“我当日收了他的礼,允了他送儿子来军中。”封霄云不轻不重说道。
“啊?!”值守兵卒惊了个呆,然后慌不迭打开营门。
王老汉赶紧伸手拽出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儿子,王得贵。“快,给将军大人磕头!”王老汉往前一推自己的儿子。王得贵噗通跪在地上:“草民王得贵,给给给将军磕头。”话都说的不太利索。
王老汉就已经是干瘦小老头一个,他这个宝贝儿子,居然比他还瘦。封霄云甚至怀疑这位王得贵会不会见风就倒。
封霄云带着王得贵进营,亲自把他领到早已形同虚设的募兵处,却发现在募兵处,连个值守的兵卒都没有。原来自从韩胄当上禁军的指挥使后,就把他的商贾本色发挥的淋漓尽致。如今的禁军名额,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填坑可以,拿钱来买。
在韩胄的操纵之下,禁军募兵处自然成了摆设。
没办法,封霄云只得亲自给王得贵记名,然后又带着他去领军装,分军帐。看到封霄云对这王得贵如此优待,军中不少兵卒皆误会这新兵是封霄云的亲戚。
最后就连武凝婉都误会了,逮住封霄云单独问道:“那个新兵是你的亲戚?”
封霄云只得对她解释自己当日是看他老父亲可怜,才收了这王得贵,让他能来禁军中混口安稳饭吃。
此时封霄云大概不会想到,今天自己这一时动念的善举,将会在之后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最终把自己拽进一场波及整个炎夏朝帝国权力核心更迭的风暴之中。
三天时间如流水般一晃过去。
这天,封霄云果然听到有兵卒在谈论新来的那个王得贵被欺辱。老兵欺负新兵,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几乎所有兵卒都是这么过来,这也算是军中另类磨练。封霄云听到,也没当一回事。
王得贵那风一吹就倒的干瘦模样,封霄云认为他受些挫折也好,熬过去之后总该变得强壮些。
这天下午,一个兵卒慌张地穿着粗气来到封霄云帐外,急声喊道:“将军,将军!王得贵被人给打死了!”
“什么?!”封霄云从帐子里冲出来。
这王得贵当初是封霄云领进营的,兵卒们都当他是副指挥使的亲戚,因此出事儿了就没人敢瞒着。
封霄云赶到一看,王得贵果然仰面躺倒在地上,瘦弱的胸膛已经停止了起伏。
几个老兵油子看到副指挥使来了,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其中一个大声哭喊道:“将军,此事实不干我事。我就踹了他一脚,谁知他这么不经打,居然就就就死了……我……”
封霄云此时还顾不上惩治这些欺负新兵的老油子,附身下去伸手一摸,王得贵脖颈间还有点热乎气儿,看来是刚死不久。封霄云立即把他抱了起来,一路冲进伤兵营。
一进伤兵营,封霄云立即发下上任来第一道军令,伤兵营立即戒严,闲杂人等全部滚出去,几个军医留下。
封霄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主意,开始用双手有节奏地按压王得贵的胸膛,并且时不时停下来给他输送一点混杂的四灵气。阴阳太旋本就能化生出四灵气,虽然量不多,但对瘦弱的王得贵来说绝对足够。
就这么照着自己脑海中也不知哪来的主意,折腾了几分钟之后,王得贵鼻翼间居然重新有了微弱的气息,瘦小的胸膛也重新开始起伏,硬是被封霄云给救活了!
旁边几个军医都看出神了,瞪大眼瞅着已经死透的王得贵重新喘气,耳朵里传来一句:“好好照顾他!再出事本将唯尔等是问!”一抬头,将军大人已经走了出去。
“这是起死回生之术!?”
“这难道真是传说中的仙术起死回生?”
几个军医直到此时才如梦方醒,脸上皆露出大震惊。赶紧一齐扑上去查看王得贵情况如何,把脉的把脉,翻眼皮的翻眼皮。王得贵大概是体质太弱,被踹了那一脚,虽然现在性命无忧,但被这几个军医七手八脚一起折腾,人又昏了过去。
封霄云来到伤兵营外,立即召来几个服从自己命令的禁军精锐,命令他们分为三班,昼夜巡视伤兵营,若有闲杂人等擅自接近,杀无赦!
封霄云此时心里有些火大又有几分庆幸,自己好心把王老汉的儿子召入军中,却一时疏忽差点害死他,“幸好救了过来。”不然我可对不起他爹王老汉。心一沉,封霄云把那几个惹事的老兵油子叫到跟前,一人赏了二十军棍。
封霄云把王得贵单独关在伤兵营,其实是为了照顾他,免得他现在出去再被老兵油子欺负。打算等过两三天,王得贵身体无恙了,再放他出来。
然而此时,营中禁军皆以为王得贵死了,副指挥使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封锁消息。
当天太阳落山之后,天刚一擦黑,一匹奔狼骑就悄无声息溜出了营去,目标直指临澜城指挥使韩胄府上。
老管家见来人是老爷的军中心腹,也不敢慢待,立即引他进屋。
屋内,韩胄正与几个刚买回来的豆蔻年华嫩白的小戏子作乐。满屋散充盈着一股靡靡气味,显然是用了加料的熏香。韩胄挺着个白胖的大肚子,正猛扑其中一个白嫩诱人的小妖精,一把抱住,像一头野豚般往那嫩白的一双山包之间猛拱,边发出与畜生无异的哼哼声。恩,果然是有病。
“老爷。”老管家轻轻敲敲门,小声禀告。
“滚!老爷我正在病着,谁来也不见!”韩胄抬头怒吼一声,低头又拱了下去。
来报信的禁军急忙低声对老管家说道:“就说营中出事儿了!”
老管家点点头:“老爷,是营里来了消息。”
“等着!”韩胄急忙放下手里白嫩光洁的娇躯,手忙脚乱找到裤衩穿上。最近几天他撒出去的几个探子都没禀报消息,他心里急坏了,这会儿一听有消息也顾不得怀里的温香软玉,立即出来。
“什么事儿?”门一开,韩胄大声问道。
那禁军眼馋地迅速往屋里偷瞄一眼,才附耳低声说了起来。
“什么?真有此事?!”韩胄原本就兴奋发红的面部迅速因惊喜而变得有些扭曲。
“属下不敢欺瞒将军,多少人都看着呢。实不相瞒,那一脚就是我麾下一个小子踹的。本想欺辱他一番,闹些热闹,不想那王得贵如此不经打,一命呜呼了去。”这位杀了人的禁军校尉,此刻非但没有丝毫内疚或害怕,还一脸兴奋等着邀功的模样。
“干得好!”韩胄猛一拍手,兴奋地高喝一声。
“来人!来人!把几个先生都给我叫来!”韩胄兴奋地搓着手,激动地整个人都微微颤栗起来,迈步就赶往书房。
“老爷老爷,衣裳!”老管家在后面急追,最后眼瞅追不上只好出声提醒。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一个指挥使心腹悄悄地迅速从指挥使家中角门溜了出去,一路专挑人少的小巷疾奔,来到一户不太显眼的宅院外,翻过院墙直接跳了进去。
那名来报信的校尉已经于昨晚趁着夜色返回了禁军营中,并带回指挥使最新的指使。
早饭过后,禁军中突然冒出来几个王得贵的邻里发小,吵嚷着要见王得贵,并且闹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冲击伤兵营。许多暗中听从指挥使韩胄命令的校尉,各自组织自己麾下的兵卒一起去伤兵营围观看热闹。一旦封霄云出来喝止,他们就大吼着准备起哄。
他们安排的挺好。但封霄云根本不吃这套,也不想想他是谁徒弟,别的本事没学着,把他师父从不讲理的本色给学了个十成足。封霄云直接强行出手镇压,一个人用拳头就在半小时内把上千闹事兵卒全部放倒。吓得其余兵卒跪地磕头嘴里不停求饶。
武凝婉看着打得过瘾,大呼小叫站在旁边拍手加油。
隔天,一封弹劾的奏章顺利通过内阁,摆在了司礼监案头。
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打开一看,额头顿时见了汗,他不敢擅专,把这封奏章用黄锦包好,带着两个小太监急匆匆进宫求见老祖宗黄瑾。
“老祖宗,孩儿有事求见。”说着话,这位已经是司礼监秉笔被天下称为内相的大太监,恭敬递上怀里奏章。
黄瑾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就把这位名镇天下的内相给吓得浑身一哆嗦,“你如今已是秉笔太监,手握大权掌管批红。非军国大事,皆可不必来问我。我百年以后,还指望你能掌握整个局面。你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将来如何撑得住场面。”黄瑾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伸手拿过奏章,翻了开来。
奏章里,郭御史写得很小心,先说一大通禁军的积弊,比如:吃空饷啊,军中倒卖丹药啊,将领无能啊,兵无战力啊,花钱买官之类。只在奏章最后一句,提到近闻新上任副指挥使封,不思报效朝廷,终日浑浑噩噩毫无作为,任积弊腐坏禁军,甚至还害死一名新兵,禁军为此几近哗变。
前几天韩胄已经上奏称病,这军中哗变的责任,现在自然得全部算在新任副指挥使封霄云头上。
“嗯?!”黄瑾低垂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口中止不住发出微微的一声。
“这位郭御史近来可好?”黄瑾把奏章往桌上一放,看似随意地问道。
秉笔太监秦林答道:“回老祖宗,今天清晨,有孩儿看到韩胄家中一小厮,去了一趟郭御史府上。”
“韩胄我记着先前请病在家休养?”黄瑾轻轻又问了一句。
“是。”
“朝中最近可好?”黄瑾随口一问,看似是句不相干的。实际上却在问,是谁敢在这时候挑衅他的威严。黄瑾虽然已经做好了交权的准备,但陛下只要在一日,他就必须替陛下牢牢掌控朝政一日,决不能允许有人僭越半分。即便是储君,也不行,因为天无二日,唯有一帝。
这封霄云是他一手推上去的青年俊彦,郭御史却敢在封霄云上任一月有余就迫不及待弹劾,黄瑾人老成精,立即就嗅出其中有不寻常的意味。
“回老祖宗,一切如常。”秉笔太监答得非常肯定。
“雍王那里……”
“回老祖宗,雍王殿下恪守臣道,深明孝悌之意。”秦林为雍王说了句好话。
“嗯,孩子。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黄瑾重新闭上眼睛,后背又缓缓靠在了摇椅上,“按照规矩,派人去斥责。禁军这些毛病,都是些积年旧疾,与封霄云无干。至于死了的那个兵卒,谴人往他家中送些米银。”
说完,黄瑾就不再吭声,继续眯着眼享受着太阳。
秉笔太监秦林领了话,无声地退了下去。他是黄瑾的干儿子,凭着伺候黄瑾多年自然已经品味出话中的意思,“老祖宗对那年轻的副指挥使还真是仁厚。”
此时韩指挥使家中,韩胄正悠然自得的与那名先前给他出主意的幕僚下棋,边等着营中传来他期待已久的好消息,想要效仿炎夏朝开国太祖来一句:“小儿辈已破敌矣。”
恰好,禁军大营内他期盼已久的消息就传了来,“将军!朝廷下旨斥责那副指挥使!”
韩胄腾就站了起来,黑白棋子被碰撒一地。
对面那幕僚暗摸一把冷汗,“来的真是时候,这局不能赢也不能随便输的棋简直累死人。”
“快说!后面呢?”韩胄急切地问道。
“后面?后面没了。”报信的骑兵老实地答道。
“什么?!禁军差点因为他封霄云哗变!整个京畿都将不稳,就这么算了?!那封霄云是何反应?”韩胄不甘心地怒吼追问。
“副指挥使看着没什么变化。”兵卒小心翼翼说道。
“呯!”韩胄猛一拍桌子大声怒吼:“岂有此理!那厮仗着宫中有黄瑾庇佑,居然如此无法无天!难道这天下就没有公平和正义了么?!黄瑾老贼!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将军,慎言!慎言!”吓得那名幕僚再顾不得收拾棋子,慌忙过来死命捂住韩胄的嘴。
韩胄发泄完,才后怕地吓出一身冷汗。整个临澜城到处都是黄瑾的暗卫,据传说在当年黄瑾最猖狂之时,一位二品大臣在自家密室中玩麻将,最后一张九条却不翼而飞。隔天,这位二品大臣就收到黄瑾赠送的礼物,正是那张丢失的九条。
韩胄摸一把头上吓出来的冷汗,转头问那幕僚先生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幕僚一手背在身后使劲儿掐着自己的腰肉让自己冷静,另一手摸着胡须故作镇定道:“将军不妨再静等些时日。”
“还要我等?!等到什么时候!”韩胄极不耐烦道。
“将军,此时那副指挥使封霄云刚上任不过月余,若是宫内那位老祖宗将其重责一顿革除调任,那岂不是向天下人承认用人不当?故而此次必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此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那封霄云终是年轻气盛,如今被斥责一番心中定然不服,他气恼之下必会急着整顿禁军以展其能。到时自然错漏百出,将军只要端坐家中,就可坐视其自败。宫中那位老祖宗即便保得了他两次,三次,最终也不得不将其调走。”这位幕僚分析的很有道理。
韩胄思索一番,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已被那封霄云当众羞辱打脸,即便此时回去军中也是自取其辱,不如就坐在家中,等其自败。到时自己再去收拾局面,还能白捡一场便宜。
西郊大营内,封霄云虽然莫名其妙被斥责一通,但他并没觉着如何,本就不在意这个副指挥使的军职,自然也不会为之气恼。
然而封霄云没生气,却把他身旁刚上任几天的亲卫长七公主武凝婉给气得不行。她虽然看着顽劣淘气没个正形,骨子里却好强好胜,不然也不会一有机会就要与封霄云比斗一番,总想胜过他。
此刻,武凝婉身为封霄云的亲兵卫长,她自觉封霄云被朝廷来使斥责不用心、无能,就是在说她自己无能。这会儿她选择性忘了自己当时也看着兵卒们斗鹑看得兴高采烈。
“本公主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武凝婉凤威迸发,一挥手带着自己的十二个侍卫,连招呼也顾不得打,直接杀出大营,一路怒冲冲直接杀向皇宫。一路上人兽避让,百官惶恐。
很快,黄瑾就被他的宝贝女徒弟揪着胡子逼问,最终为保住自己好不容易重新长出来的一点儿可怜胡须,只得无奈道出那个可怜的郭御史。
当天下晌,天还没黑,郭御史家就被七公主带着十二个女侍卫撞破大门冲进去给砸了个稀巴烂。
郭御史白天办了一件大事,享受了一天同僚们敬佩的眼神,晚上美滋滋回到家想要喝顿小酒庆祝一番,抬头一看,当场就傻了。问清是那位小魔头七公主所为,郭御史却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她,但这并不妨碍他拿出看家的本事,告状!
郭御史一纸奏章又告上朝廷。
然而这次谁也不敢接这个茬,就连雍王也只派了个人来,给郭御史好言劝慰一番,然后留下丰厚的银币让他重新置办家当,力劝郭御史将此事作罢,从头到尾一句斥责七公主的话也没说。雍王这是借机向父皇展示他的兄友弟恭,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黄瑾则把武凝婉叫回到自己身旁,语重心长道:“明儿,你如今已经长大,不可再如小时那般胡闹。为师已经老了,又能护你到几时?”
武凝婉不服气道:“师父,如今我的本事大着呢!”
黄瑾循循善诱:“你近来本事虽说有些长进,但尚难自保。你如今既然已经是那封霄云的亲卫长,何不趁此机会帮他将禁军整顿一番,也好让为师看看你能做的事否?你若能把禁军也收拾了,那为师的心也就安了,从此不再拘束你。你看可好?”
武凝婉俏脸一红,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没吭声。
黄瑾哈哈一笑,伸手摸着武凝婉的手,慈爱地说道:“明儿终究是长大啦。去吧,把禁军收拾收拾,让为师看看你做事的本事。你若是办成了这件事,为师以后就不再管你。”
武凝婉一昂头,大声道:“师父,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把禁军也收拾了,从此以后你就不能再管我。”
“一言为定!”黄瑾点头答应。
“好!”武凝婉朗声答应,转身就走了,直奔他师父的藏书阁,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这天早晨封霄云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旋即就看到武凝婉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远远跟他显摆。
“这是我们武家家传的“太祖军略”,我要按照这书中所记,重新整顿禁军!使其焕发出万年前我家开国太祖时横扫天下的威风!”武凝婉成竹在胸,自信满满说道。
封霄云伸手接过书一看,“军队训练与作战概论”,不知为何这书名使封霄云心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此时封霄云还不知道,这本被武凝婉当成宝贝并准备照本宣科用来整顿禁军的家传宝书,早已在世间普遍流传,几乎炎夏朝每个书店都有,像乐府一样属于基础书籍之一。
这本书确实是武家太祖所传,在他师父浩如烟海的藏书中,武凝婉倒是没找错。但次数流传至今日,其象征性意义更大过其实际意义,因为现在这世上根本没有将军照着这本书操练自己麾下的兵卒,或者说他们已经看不懂这本书中所记述的内容。
现在的炎夏朝,包括四位天字号大将军在内,已经没人能理解这本开国太祖留下的《军队训练与作战概论》,因为这本书里有很多奇怪的要求,甚至是完全不合常理的要求。
其中最常被人提起,并拿来玩笑的一条内容就是,在书中开国太祖要求兵卒必须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现在的将军们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叠被子和打胜仗有什么关系,完全是无稽之谈么。
但他们又不敢明着质疑,因为这书确实是开国太祖留下的真迹。当年的武氏开国太祖所统领的军队,确实天下无敌,不然也不可能在短短十余年内就统一整个第八大陆,只留下边陲之地的几个附属小国,成为整个不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之一。
放眼整个不周世界,迄今为止只有炎夏朝统一了整块大陆,其他大陆上的强国,不过是占据一隅,根本无力统一。这是千万年来的事实,你没法质疑。炎夏朝开国太祖做下如此伟业,你纵然有千般理由怀疑,但也无法撼动这铁一般的事实,更没法否认这本太祖留下的兵书。
武凝婉得意地挥舞着手中这本她家太祖留下的“军队训练与作战概论”,面向落日张开双臂大吼,“我现在就要开始整顿禁军!”语气豪迈直冲云霄。
落日最后一抹余晖恰好在此时照耀其身,气势直凌苍穹。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封霄云非但没拦着武凝婉的胡闹行为,反而还非常支持,当场直接全权授予她整顿禁军。
黄瑾大概没料到,“辅佐”会变成“全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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