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泽然在重症监护室外站了一会儿,并没有如刚才所说到护士站报名体检。
这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他当然不会笨到张扬得全天下皆知。
这样的事情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走漏了消息前功尽弃。
幸亏老爷子病倒了,不然那老狐狸目光如炬,他还真没信心在他眼皮底子下瞒天过海。
如今他占着于晨光唯一亲属的身份,还能在此事儿上做点手脚,要是等于晨光外祖家的人赶来,他恐怕就不好做什么小动作了。
所以他要抓住这点时间差,尽快速战速决。
他拨通陆可馨的电话,让她联系温朝阳,将手术安排在晚上。
晚上医院来往的人少,更方便操作。
毕竟他们只是做个样子给林熹微看,并不是真的开膛破腹,当然动静越少越好。
陆可馨很快给他回音,告诉他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晚上九点十五分正式进手术室。
于泽然松了一口气,刚收起手机,李婶等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着急地问道:“二少爷,大少爷他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于泽然接过她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别担心,已经度过危险期。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就能慢慢康复。”
他看了眼手中的东西,头疼道:“李婶,我哥才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吃流食,你下次别带来了,你照顾老爷子已经够累的了。”
李婶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累,我带给你吃的,你守了一晚上还没吃早饭吧?赶紧吃点,吃完回去休息一下。”
于泽然顿了一下,不自然地打开保温桶,坐到一旁默默地吃了起来,有些食不知味。
只是他很快就摒弃这种莫名的情绪,强迫自己快速吃完。
这时旁边的李婶看了眼手表,小声嘀咕道:“奇怪,都九点多了,怎么林小姐还没到啊?明明听她昨晚说连夜坐飞机过来的,难不成是路上堵车?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她怕林熹微一个人会出事,连忙拨打她的电话,电话嘟嘟了几声,很快被接通。
李婶着急地问道:“林小姐,你到哪儿了?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于泽然动作顿了顿,连忙竖起耳朵窃听两人的对话。
他紧张地捏紧了筷子,生怕林熹微不小心泄露了消息。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林熹微略显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抱歉李婶,我的钱包在机场被盗了,所有证件都没了,我没有办法登机……”
李婶一脸紧张,“那你人没事吧?”
林熹微摇了摇头,“别担心,我没事,我手机快没电了,先不跟你说了……”
说罢匆匆挂掉了电话,也没告诉李婶大概什么时候会过来。
李婶失望地收起了手机,不满地嘀咕道:“偏生要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唉,少爷还盼着她来呢,要是醒来没看到人,一定会很失望吧?”
于泽然嘴角微微勾起,很好,看来这小丫头还挺守信用的,不过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快些动手吧,免得时间长了事情有变。
他将保温桶交还给李婶,跟李婶说好晚上过来接替她便快速离开。
而此时医院外的林熹微,泪流满面地收起手机,忍不住蹲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埋首痛哭起来。
她的心太痛了,痛得没有办法呼吸,只能以这种原始的方式让发泄心中无法宣泄的痛苦。
一想到从此要被迫走出他的世界,强忍难过与他形同陌路,再也没办法肆意地在他的世界里来来去去,没办法再爱他和被他所爱,她的心就仿佛被人一锤一锤的重击,痛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宁愿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那她就不用做出如此痛苦的选择了。
让她主动走出他的世界,还要强装着不再爱他的样子逼他死心,这跟拿刀一刀一刀活剐她凌迟她又有什么区别啊!
不,有区别!
肉体上的痛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又哪里比得上精神上的痛啊!
那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是横亘在她生命里永远无法迈过去的深渊。
林熹微紧紧攥着胸前衣服,恨不得狠狠往胸口上捶去,以减轻那种形同窒息的钝痛。
她不知道自己蹲在哪里哭了多久,来来往往的行人来了又走,他们带着好奇带着怜悯,不停地有人上前来安抚她,却始终无法劝动这个悲伤得仿佛全世界都倒塌了似的小姑娘。
她抽噎着哭到声嘶力竭,哭到眼里再也流不出眼泪,只余肩膀在一下一下耸动着,看上去如同一只被人遗弃了的小猫崽,说不出的可怜,实在是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直到她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林熹微才停住了哭泣。
她匆忙抹掉眼泪,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响起了于泽然的声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检查结果出来了,我跟于晨光的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随时可以进行移植。”
林熹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于泽然又接着说道:“坏消息是温医生安排了今晚的手术,这意味着你很快就要离开于晨光,从此不得再走进他的世界。”
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想好了吗?”
林熹微紧紧攥着手机,因为用力过度,手指一阵发白。
她深吸口气,用力压下几乎决堤而出的泪水,勉强找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想好了!晚上几点的手术?”
于泽然言简意赅道:“九点十五分!”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心软地妥协道:“手术结束后,你可以留在他身边守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六点前必须在上京城彻底消失。这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林熹微抽噎了一声,“谢谢!”
她挂掉电话,扶着发麻的腿站直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地朝不远处的酒店走去。
她要找个地方洗个澡,收拾一身邋遢的自己,以最美的姿态出现他面前。
这兴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她不容许自己面容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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