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思,怜怜我心。
自沐药儿出事以来,谷绿虽痛心怜惜,可一直未表现绝望痛苦,在旁人表现惊惧无措时,她始终能保持镇静淡漠。
全因慕容墨月口中,那麝花二字!
如此,唯一的希望......破碎了!
麝花,麝花,那岂非一般的花香,那可是老谷主此生,最得意续命之作,天山雪莲,千年百草,亦比之不过的救命之药。
天下地上,只一颗而已。
那是小姐,自小因寒毒,多次走在生死关头时,老谷主特意为她配制若芝麻粒般大小的保命药。
命犯阎王,黑白地狱,无常索命,只咬破那颗麝花,虽重伤在身,可总会保下一命,小姐招来百兽,本就寒毒侵身。
若昏厥前,咬破那麝花,便是伤的再重,也可等到老谷主!
可如今......
凄凄凉风,寥寥无声,在屋内几人惊诧的目光中,在风离叶上前欲将她扶起的动作中,谷绿目无焦距,惨白笑意的推开他。
撑着地面,自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子,待扶着一旁的桌几,见风离叶凑过脑袋,疑虑不解,又隐隐担忧的看过来。
苍白一笑,目光依旧凄迷无焦,悲恸愤然中,又带一丝无奈的怜惜感慨,死咬着嘴唇,呜咽其鸣:
“你把命给了他,把命给了他,呵呵,把命给了他......”
闻言,房内几人,面色大变,谷绿却缓缓转身,一步一颤,仿若用了极大力气,急急慢慢,朝外走去,抖着樱唇,仿若低喃:
“十娘啊十娘,原来当日,你说的,并不是胡话......”
冷冷清清,凉凉风寂。
房间内,欧阳旭给慕容墨月收了针,给沐药儿施完针,便在太后的驱赶下,在风离叶死拉硬拽的蛮劲中,哀怨愤怒的被强行拖了出去。
一时间,空空寂寂的房间,静谧冷清,诡异安然。
太后拉过一旁的椅凳,贴着床沿坐下,瞧着慕容墨月双目无神的黯然,又瞧了两眼满身被银针扎穴,毫无半点生机的沐药儿。
顿百感交集,老眼纵横,泪雾模糊,紧捏着手中佛珠,一颗一颗,仿若难熬的怜惜哀愁,抬头,担忧的望着慕容墨月,轻声道:
“老七,你醒了就好,你也别担心,这丫头十二年前能活下来,这次,也一定能活下来,宽心,放宽心啊,欧阳那小子不行,不是还有神医吗,这么多人去找,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句句宽慰,不知是要安抚慕容墨月,还是劝服自己相信,太后抬手掩去眼角的泪,一瞬仿若憔悴苍老了几分。
慕容墨月紧握着沐药儿的手,垂首低眉看着她,目光如炬,死灰一片,想伸手去摸她的脸,却又望着她额间满片的银针,不敢再随意乱动。
听到太后的话,亦只是凄楚低靡,微勾了唇角,只,那笑意怎看怎荒凉,怎瞧怎苦涩,少顷,忽而抬起空落颤抖的手,抚在胸间,半阖着凤眸,低低道:
“这里......好痛”
见此,太后一愣,仔细瞧着他的动作,又将他的话细细琢磨品味,暖风拂面,福至心灵,一刹那,太后仿若明白了什么。
老眸精明微闪,飞快转了两圈,手中佛珠亦急急转了两个来回,小心翼翼的问:
“老七,谷绿姑娘说,丫头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了你,那你告诉皇奶奶,你痛,是因为她救了你,心有不安,还是她受伤,你心痛?”
慕容墨月紧锁着眉心,细细揉搓着掌心冰凉无骨的柔荑,手下用力,似要将冰冷拂去,却是愈揉愈凉,紧抿着唇角,沙哑低沉:
“她受伤,我心痛”
太后紧紧盯着他眉眼间的分毫变化,见他眼中竟泛起丝丝胆怯,眼睫一眨,继续道:
“那你是纯粹对她有好感,还是喜欢她,或者......爱她?”
“爱?”
“对,你是喜欢她,还是爱她?”
慕容墨月眉眼深邃,漆黑如墨,低低咀嚼了片刻,却渐显迷茫,声音亦更沙哑:
“不知道,我只知,看见她,十分欢喜,看不见,又觉少了什么,她高兴,我亦欢喜,她生气,我便苦闷”
又捂上胸口,身子微抖,似在隐忍:
“她浑身浴血,自空中掉落的那刻,我只觉窒息喘不过气,若她醒不过来,我竟想,就这般......陪她去死”
长鬓白马,铁蹄生风。
南阳王府外,慕容易踏马飞尘,朝着太阳,急急离去。
彼时,阳光正好,景色正浓,却依旧能感到阵阵刺骨凉风,拂面掠影,凉入脖颈。
慕容风打了个冷战,紧了紧衣领,揪起慕容墨崇的朝天辫,便朝府里扯,嘴里不耐念叨:
“快走,哥哥我还没去看沐姐姐呢,你别在这磨磨叽叽,耽误哥哥时间,否则,别怪哥哥打你屁股哈”
慕容墨崇缩着脑袋,眼睛刚恢复一个时辰,此时尚有些酸疼,是以,只能眯着小眼看他。
“风哥哥,皇叔去哪里,不是说带我们去见沐姐姐吗,怎么骑马跑了?”
“哼哼!”
闻言,慕容风撇嘴哼唧两声,半拖半提着慕容墨崇,呲牙咧嘴,愤愤道:
“我哪知道,爹爹又抽什么风,还有你这臭小子,若不是要看着你,哥哥我如今早在郡主府里了”
啐了一口气,慕容风忽而将慕容墨崇夹在胳膊里,脚下生风,急急朝里面跑,恨恨道:
“哎呦,快点走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嫣儿那丫头,使了什么坏心思,要是沐姐姐疼她不疼我,看哥哥不揍你屁股!”
言词轻佻愤然,心内却亦是狐疑丛丛,意犹从虑。
奇怪,爹爹没事走这么急干什么,寻神医?这不是闹着玩吗!
谁要死了,竟非得神医不可,再者,寻神医派人去便是,怎他还亲自去?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天幕,左相府,东院。
啪......砰......
“混账!混账东西!一群饭桶,滚!”
院子里,李群明一脸怒色,青筋直跳,砸了一地的茶水酒盏,饭菜汤羹。
众人神色慌乱,皆被吓去了半条命,低眉顺耳,跪了一地,恭敬不能再恭敬。
“相爷饶命!”
李季麟进来时,正巧听到满园此起彼伏的怒吼声,脚下不停,眉眼却是幽光尽显,丝丝算计冷意。
听到声响,李季麟冷凝着双眼回头,见到来人,挥手一指,将一众下人小厮,皆赶了出去。
“麟儿,来,陪爹爹喝一杯!”
撩袍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尚未等他再开口,李季麟忽而拿来他手里的酒盏,淡笑道:
“爹,如今,好像不是喝酒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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