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赏花宴时, 谢家别庄的腊梅就已经开放,此时又过了几日,自然更加繁盛。
几位姐和谢笙自然不在同一个汤池,谢笙一个人靠在池壁上, 想着方才红玉姐说的话。
红玉姐像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一样, 问自己喜不喜欢温瑄,而后又说自己渐渐长大, 一时有些迷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从红玉姐的含糊其辞中, 谢笙才想起, 这世上有一种幻想, 来去无踪。它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幻想, 却并不代表爱情, 只代表谢笙曾被吸引而已。
想起方才的场景,谢笙也不禁有些脸红, 自己居然还要姐姐们来提醒自己这一点,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谢笙还是会谨慎考虑自己和温瑄的事情。
在真正冷静下来之后,谢笙轻易发现了三舅母的撮合意思。琛琛那么的一个孩子,要是没有大人在耳畔说什么,是不可能做出那些事情的,即便她的性格一向古灵精怪。
谢笙轻笑一声,最后也没多说, 只是从汤池中起身, 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二郎拜了温相为师, 意味着二郎需要有充足的时间去接受温相的教导。像是现在这样,待在宫里,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或许不需要等到去考乡试的时候,自己就能出宫了。谢笙想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郎没再提起这件事,谢笙也没有做任何回答。
在温相的教导下,二郎的进步几乎肉眼可见,而谢笙也慢慢不再日日进宫,便常常去李翰林和周老爷子处请教。直到年前,皇帝总算开口,让谢笙这几个伴读不必进宫了。
皇帝说是叫这些个伴读放假,却并没说让他们放到什么时候,说不得就是这样一直放下去,也不无可能。
这一日,谢侯从宫里出来,便将全家人都叫到了一起。
“今年不必进宫拜年,咱们也商量商量这个年要怎么过。”
“不如把慎之和红玉也一并喊过来过年吧,”李氏道,“咱们两家离得不远,等再过几月,就是姻亲,也舍不得两个孩子自己在家孤孤单单的。”
谢侯点头应了下来,之后其他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谋划策,可不管怎么说,过年这事儿,都是有传统的,即便再想要玩出些新意,也总是在这限制范围之内。
谢侯见一时商量不出一个所以然,便叫两个女儿先回,另外留下了两个儿子。
李氏知道谢侯这才是要说正事,便道:“早说大姐儿她们听不得,又何必叫她们白跑一趟?”
“哪里是大姐儿听不得,只是怕二姐儿听了心里不爽快,我才没说,”二姐儿的婚事几乎快要定下,谢侯自然不愿意横生枝节。
“皇上已经正式问我,愿不愿意将大姐儿许给五皇子,我方才已经应了。”
“什么 ?”李氏从来没将五皇子纳入自己的女婿人选,或者说从没将皇家的皇子纳入自己的女婿人选范围之内,如今突如其来的说了这么一句,她便有些发懵。
好在事关自己女儿,李氏强压住自己心里的震惊,飞快的考虑着这段婚事对大姐儿的利弊。
谢笙是早知道皇帝有这个想法的,此时自然不惊讶,他只惊讶亲爹居然这么久都没有给娘透点口风。
李氏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没好气的道:“难怪前些日子总叫我不必再费心给大姐儿相看,我问得再多了,便又不说了,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便是我知道了这事儿,还能说出去不成?我在你心里,就连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
李氏的怒火让谢侯有些坐立不安。底下坐着的谢笙和谢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半点不肯搭话。
谢侯是真忘了自己还没告诉李氏五皇子的事,他自知理亏,赶忙向李氏讨饶。
李氏不愿意叫两个儿子在跟前看笑话,有些生硬的道:“麒儿满你们先回去吧,想必侯爷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要说了。”
李氏说着便起身,率先向后头走去。谢笙和谢麒不敢耽搁,赶忙出了门。
等走出一段了,两人才相视一笑。
“五皇子是个温和的性子,大妹妹许了他也不错,至少日后不必再向谁卑躬屈膝,反倒是大半夫人们都要向她行礼了。”
谢麒眉眼弯弯,显然很为大姐儿高兴。
谢笙也道:“如今就只等圣旨下来了。”
“说不定二妹妹还要赶到大妹妹前头去,”谢麒突然想到,“若郑家子来年顺利得中,他年纪也差不多到了,咱们就得先送了二妹妹出门子,不然等到圣旨下来过后,宫中再下旨为五皇子建府,起码也要两年过去。只怕就要耽搁了二妹妹去。”
谢笙一想也是这个理。虽然有长幼有序这一说,却也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的。
五皇子本就比大姐儿一些,等上两年,也不是等不得,两年后大姐儿也不过才十八岁,年纪正正好。可要是真等到两年后,二姐儿这边的婚事就会有些波折了,因此倒也不必拘泥谁先出门子,只等圣旨下来便算都有了着落。
“二姐姐那边,定然还是照着原计划走。五皇子年纪,大姐姐在家里多留两年还要好些。”
谢笙想的是发育问题,大姐儿在家中多留两年,发育的更好,日后生产时才不会太过受罪,谢麒却以为是谢笙舍不得大姐儿出门。
“你放心,就算大妹妹出了门子,也还是在京中,到时候咱们往来也便宜,你若放心不下,便多往那边走上几回就是。”
对谢麒的误会,谢笙也没有解释。两兄弟随意的走着,不妨正遇上林管家从外头匆匆进来。
“林叔,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林管家看见谢笙谢麒两个,停下脚步:“去寻侯爷。”
这么急着找亲爹?谢笙问:“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管家点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才靠近两人,低声道:“才传出来的消息,前兵部右侍郎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谢笙兄弟两个心里同时一沉。
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皇帝派的人快要查出真相的时候,他选择了自尽。
谢笙拢了拢披风,分明今日不曾下雪,倒像是比下雪还叫人心里发凉。
“高家胆子太大了,”谢麒立刻想到了高家的身上。
谢笙侧开身子,为林管家让路:“我爹在正院呢。”
林管家也没再多说,又匆匆走了。
“满你说,高家怎么就这么贪心呢,”很快,谢麒又冷笑一声,“贪心些也好。”
谢笙将手放在谢麒的肩膀上,以作安慰。
“天要使其亡,必要使其狂,”谢笙道,“大哥你应该高兴才是。”
谢麒抹了一把脸,重新露出温和的笑意:“满你说的没错,我应该高兴才是。”
其实谢笙心里还有些疑虑,在这样的时候,逼得前兵部右侍郎自尽,真的是高家丧心病狂?
不过这件事不管是不是高家做的,也只能算到高家头上。
谢笙抬起头,看了看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只盼着这事,不是皇帝为了对付高家而做。
谢笙这样想了一回,又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些。
那位右侍郎不管怎么查,肯定是犯了罪的。
若他真是被高家逼死的,群臣激愤之下,他身后的名声肯定也会好上许多。
若他是和皇帝达成了某种协定,以期为自己的家族和后人博得更大的利益,那么也不必过多揣测,只等几年之后,看那位右侍郎的家眷,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就能猜到真相了。
“大哥,走吧,我们去书房,”谢笙道,“想必这时候,爹也快到了。”
“好,”谢麒点头应下,便和谢笙一起向前而去。
京城外,有一队马车渐渐行近,跟车的人都是精壮的汉子,身材高大,身上染着煞气。
在中间那辆马车上,一名妙龄女子偷偷的掀开了车帘,又被一戒尺打在了手上。
“娘,您又不许我去骑马,我也就是看看外头而已,能有什么。”
“既然到了京城,便不能再像在家时那样自在,”女子的娘道,“走出门去,你代表的,就是安国侯府的教养,你难道要让别人看不起吗?”
“侄儿恭迎大伯母、母亲、表姐。”外头突然响起潘岳的声音。
潘岳自有他的母亲关心,作为大伯母的安国侯世子夫人,也只是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语。
看着自己母亲面面俱到的模样,女子,也就是潘姐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京城的天总是乌压压的,叫人喘不过气,可她是安国侯世子的嫡女。
看着这样的女儿,世子夫人的眼中闪过几分心疼,她如何舍得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她本是自由自在的鹰,偏偏要被锁进牢笼。
想到自己派人查的关于顺安伯世子的资料,世子夫人的心里又好受许多。只盼女儿能和那顺安伯世子合得来,不然……
也罢,等到见面之时,定要好生注意一番,即便上头朱王妃看着又能如何,她的女儿,是燕地的明珠,她一世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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