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安排今日的茶叙,自然不是因为黄娜闲得无聊,当然是刻意为之。
自天凤军夺占高密之后,虽然内外交困麻烦事多多,但大抵都是内部矛盾还可以内部消化解决,但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大隋朝廷和近在咫尺的齐郡张须陀而言,将要接踵而至的讨伐才是要命的外因。
所以在出山之前,舅侄俩做出的计划是在九月打下高密,然后设法扛到十二月左右,等待入冬后隋军撤退便可以多得到至少半年的缓冲时间,有了这个时间就足够天凤军攻略整个胶东半岛,然后把资源整合起来。
但是,谁也没想到今年恰好是这次隋末厄尔尼诺现象和拉尼娜现象转换的关键年,所以如今在十月中旬就进入了极寒气候,反而打乱了天凤军下一步的计划。
对于下一步该怎么走,黄小刚虽然在内政方面有着仔细的规划,但对于军事他就不怎么有招了,所以他的建议就是,既然老天帮忙给了咱们时间,好好训练也就成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可黄娜却不这么想,她却认这场意外的极寒天气未必就是停战信号,古代人拿极寒天气没办法,她和她老舅会的办法可就多了。
但具体应该如何部署,战略战术又该怎么安排,这方面就有些为难,因为黄娜毕竟也是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加上又是女生,以前也从没关心过什么军事战史,充其量也就是读书考学接触过这方面的考试材料,勉强算是个“知道分子”罢了。
虽然说什么读书破万卷,笔下如有神,什么“三十六计”、“孙子兵法”这些普及型的知识后世的高中生都要基本具备,但要是满大街去随便抓几个大学女生来采访,问她们知不知道,得到的答案肯定是知道,可要问她们会不会运用,能够把理论带入实际,这肯定就不太可能了。
而且,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始终存在局限,因此黄娜急需一批具有基本逻辑思维的参谋人员来帮忙出谋划策和拾遗补缺,可特么这是隋末啊!
读书人不但少得可怜,即便是世家豪门的子弟,也最多读过几本经书、哲论,根本就不能有什么逻辑思维能力可言,没办法黄娜也就只能自己来培养和训练了。
却说黄娜用话带出了范炯的想法,不由也是好奇,于是问道:“参军为何觉得秦叔宝定会劝张果转往任城?”
范炯倒是直白道:“因为老夫和叔宝乃是亲眼见得军中兵器如何犀利,若是老夫见着张果,老夫也会建议先转去任城,把大军带上再说。”
黄娜便也笑道:“哦!可如今看张果却是执意东来,不知是秦琼不曾劝,还是张果不曾听?”
范炯呵呵一笑道:“老夫与张果一殿为臣,共事数载,此人虽是起于开皇之末,然却先受恩于史万岁,又受惠于杨素。然杨玄感起事之时,其既不相助,也不相恶,且作壁上观,眼瞧着杨玄感就此覆灭,便知此人心性如何。如今凤军虽示利器与人意在求和,可张果为声名计,定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便是叔宝劝了,他也非来不可。如今他军中只有正兵五百,其余皆是私兵,打打顺风之战还成,如今暴雪阻途,私兵定然思归切切,以致战心不稳。不过如今天公不作美,以大雪阻塞路途,想来雪停以后,张果定是要坐镇临淄聚兵来战。”
黄娜听来眼前一亮,便也问道:“如此说来,参军认为即便张果自知不敌,但碍于名声和面子,也是非来不可。换言之,如今暴雪阻途,就算他来不了,也不会退回历城?”
范炯便也点头道:“当是如此。”
黄娜当即与副官吕星娇打了个手势,吕星娇忙也取出一幅军用地图来,瞧着地图上临淄所在的位置皱眉问道:“不知临淄此城的防御如何?”
吕星娇很快找出一份有关临淄的资料,黄娜拿过来一看,发现还是在芦山时先期收集的基础信息,内容也就是知道临淄城内大概有在册百姓两千余户,城内军府驻兵定额是三百,平时上番和值宿的人数不足二百。此外城中的三班衙役、门卒、义勇的配置与其他县城大体相当,总的计算下来,可用在守城的人力不足两千。
然后,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临淄虽是大城,但行政级别虽然够高,城防的级别却是很低,还不够资格给城门配备瓮城,所以临淄城的四面城门都是普通的楼体结构,城墙高也仅有三丈六尺而已。
看了许久,黄娜便也抬头来看众人,可众人都不懂黄娜意思,倒是吕星娇小心的提醒了一句:“二娘,茶凉了。”
黄娜顿时这才惊觉,如今可不是在军议,忙也与众人告罪,急忙再次操作起来,待又与众人泡好一壶茶水后,黄娜便也笑道:“今日不论军务,方才予险些坏了规矩,且自罚三杯。”
饮过之后,黄娜也就把今日想要与众人分享讨论的主题拿了出来:“今日茶叙的辩题是:择才论之以仁德、智计,二者何为主何为次?”
跟着还不忘补充道:“今日的讨论,范参军与罗副营乃是首次,所以谁人开头?”
众人互相瞧了瞧,最后好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吕星紫身上,吕星紫是幽幽谷一期女兵,在往日的茶叙辩论会中一直有不错的表现,于是她倒也不气,便道:“予认为,择才当以智计为主,仁德次之!我方选红!”
黄娜点头一笑,便拿了一个红色瓷瓶放到吕星紫,随后也就瞧着吕星武、陈奉和五位中层军官起身坐到了吕星紫身边,待黄娜回头看时刘星妙便也大气往对面一坐,道:“我方为黑,姐姐小心了!”
顿时剩下的人也就只能坐到了刘星妙身边去,留下范炯和罗士信二人坐在原位大眼等着小眼,也就见黄娜随后拿出了一个沙漏来,将机关一扭便道:“计时开始,红方先!”
也就听得吕星紫道:“我所理解的所谓人才,指的应该是有能力、有意愿、有立场之人,遇事能够以最直接、最迅速和最理性的方法,运用智力和计谋去合理的解决问题,而不是首先考虑什么仁义和道德方面的影响……”
随后,吕星紫叽里咕噜的用一大堆范炯听得脑壳非常的疼词汇,花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来论述为什么选择人才的时候要以智计为主,紧跟着刘星妙也是叽里咕噜一大堆白话来论述应该以仁德为主的原因后,范炯也才明白了这所谓的茶叙其实就是一个辩论会。
范炯再怎么说也是四十多岁的人,学识和见识自然都不差,很快也就被这种新颖的辩论模式给吸引了进去。
只有罗士信一个人宛如鸭子听雷一般,全程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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