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整层医院,并久久不散。其声充满压抑的愤怒与深深自责,让听者为其悲。
“吵什么吵,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啊?还以为这是你家吗?”突然一个不和谐的男音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然而这声音传入萧默的耳朵,非但没有让他感觉丝毫歉意,反而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积蓄已久的愤怒因子。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贾政。说起来贾政这次并不是针对萧默,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打扰他清梦的人是萧默。贾政下午陪领导喝了不少酒,晚上来医院看他老娘,因为酒劲迷迷糊糊睡着了,却突然被萧默惊醒。要是平时他也许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冒头去呵斥,但是处于酒精状态的贾政很愤怒有人打扰他的美梦!
“贾政,是你这个老东西害死我爸的!”萧默红着眼对贾政怒吼道。
被萧默一声怒吼,贾政的酒也醒了一大半,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是萧默,却冷笑着说:
“是你小崽子啊,鬼哭狼嚎什么?别说我不知道你爸死了,就算他真的死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污蔑我撞了你老娘的,害我爸大晚上还要去工地借钱,我要杀了你!”萧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冲上去就把贾政推倒在地,并且用脚愤怒的踢打着贾政。
贾政因为酒没有完全清醒,并被萧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很是狼狈。但是他虽然已经年过六十,身体素质却相当好,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用双手护住了头,并且侧身用腿踢向萧默的小腿。萧默虽然平时并不缺少锻炼,但此时处于愤怒状态下他,并没有任何防备贾政的反击,萧默的小腿并贾政狠狠踢了一脚,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小崽子你不想活了!”贾政借着萧默后退的空档,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
“我要杀了你!”萧默再次愤怒的冲上去。一拳挥向贾政的面门,然而这次被有所防备的贾政挡住了。两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萧默很快负了伤,嘴角都是血迹,身上更是被贾政狠狠打了几拳。当然,贾政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刚开始被萧默打倒在地,后来两人厮打过程当中,也被萧默狠狠揍了几拳。贾政似乎并不想跟萧默纠缠下去,用力推了萧默一把,萧默踉跄后退,撞到了走廊上放置的消防柜上,并且撞倒了旁边的灭火器。
萧默从小到大很少跟人打架,但是这两天的压抑,此刻的愤怒彻底激起了他的血性,他随手抓起一个灭火器,再次向贾政冲过去。
“你小子疯了,你爸的死跟我无关,是你撞了我老娘,你们承担医药费不应该吗?”看着要冲过来的萧默,贾政害怕了,急忙对萧默喊道。
然而此时的萧默早已失去理智,轮着灭火器就朝着贾政的肩膀砸过去。
咔擦一声,贾政被打倒在地,萧默再次抡起灭火器朝贾政后背砸去,他并没有砸向贾政的脑袋,萧默并没有真正想打死贾政,他这辈子连鸡都没有杀过,对于杀人,萧默从没有想过。只是父亲的离去,让萧默陷入疯狂,他需要发泄心中的愤怒。
当萧默第三次抡起灭火器砸向贾政的时候,却被人死死抓住了双手,并迅速按倒在地。在萧默跟贾政的厮打过程中,并没有人上来劝架,周围的病人医生护士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不想卷入萧默跟贾政的恩怨中。不劝架不代表他们无所作为,有人在第一时间拍照,录视频发朋友圈,上传微博,有人通知保安,也有人迅速报警。
在萧默被保安制服十分钟之后,一辆警车驶进了医院,带走了萧默。
萧默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他只知道自己以故意伤害罪被审判判了十年,他不知道父亲的后事怎么处理的,他也不知道母亲得知父亲去世了会怎样伤心,更是不知道母亲在知道自己进了监狱该是如何绝望?他在看守所不是没有央求过让他出去给父亲磕个头,看看母亲过得怎样?为此他不惜签下认罪书,一切按照警察交代的来。然后等待他的除了冷漠还是冷漠,犹如监狱冰冷的围墙,将他与世界隔绝。由希望变成失望到最后的绝望,这就是萧默这一个月的经历。
萧默在门前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却迟迟不敢迈动回家的步伐。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与萧默家大门两边被微风摆动的白色灯笼一起谱写一曲凄婉的曲。这曲为萧默而鸣,也为萧默而哀。
“爸!”萧默对着咫尺天涯的家跪了下去,并深深磕了一个头。在心里想了千言万语的忏悔之词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字:爸!
父爱没有言语,却以他独有的沉静,诠释着父亲的责任;父爱深沉含蓄,但是某一瞬间你却会发现父爱的深重与伟岸;父爱如山,巍巍山峦挺拔昂扬直冲云霄,让你无法不接纳,却又感觉自己无法承受它的重量,这就是父爱。
萧默的泪水已经浸湿了眼前的土地,再次深深磕了三个头后,萧默起身向家中走去。他没有走大门,此时已经是深夜,母亲应该已经睡了。
萧默家的房子后面有一个大大的庭院,用削尖的精竹和藤条圈围着,萧默矫健的翻过围栏,轻轻的跳进院子里,他害怕吓着母亲。淡淡的栀子花香飘向萧默,似乎在迎接他的归来。萧默家虽然已经很破落,但是萧默的妈妈却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她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还有一些果树,这让破落的房子看起来多了不少生气。
夏夜荧光绕指柔,引得蝉猴落枝头。这就是萧默家院子里的真实写照了,只不过此刻萧默无暇欣赏夏夜美景。
绕过院子,萧默来到家里的后门,这个门是萧默的爸爸设计的,有一个暗格,萧默可以把手伸进去拉开门栓。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屋外的蛙鸣却格外清晰。萧默没有开灯,只是借助从窗外飘洒的几缕零散星光朝着妈妈的房子走去。
来到父亲房间的门前,萧默停住了。他此刻很想见到妈妈,却又害怕想见,他恨不得自己在昭阳河淹死了,他不敢面对母亲。然而昭阳河却让他活了下来,并且回到了家。萧默的手放到门上,轻轻的推了一下,门裂开了一道缝。萧默愣了一下,按理说晚上睡觉妈妈会把门锁上的。萧默家的院子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而门却是更不可能防贼的。
心中虽然疑惑,但萧默还是轻轻走进了母亲的房间。来到母亲的床前,萧默再次深深跪了下去。萧默这辈子没有给人下跪过,就连给长辈上坟他也不愿意磕头,然而今晚,已经是他第二次跪下了。
“妈,默儿回来了!”萧默轻轻呼唤了一声,这声音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萧默既想叫醒母亲,又害怕吵醒母亲。
“妈,默儿回来了!”足足过了十分钟,萧默才再次呼唤道,这次声音明显大了很多,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萧默的声音犹如石沉大海,并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
“妈,默儿回来了!”这次萧默终于抬起了头,并且再次加大了音量。
依然是一片沉寂,这次萧默有些慌了,他急忙站起身去开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被暗黑充斥的房间,然而母亲的床上只有厚厚的棉被裹在一起,并没有母亲的身影,萧默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母亲能去哪里呢?萧默家在朝阳县城并没有什么亲戚,以母亲的个性也不可能回老家投奔亲戚。突然,萧默似乎想起了什么,发疯似的冲向堂屋。
随着灯光的亮起,堂屋的正中央挂着的两张遗像印入萧默的眼帘。萧默的心深深刺痛了一下,在父亲的遗像旁边,母亲慈爱,期望的目光似乎正在注视着萧默,这是萧默最熟悉的目光,正是在母亲这样的目光里,萧默度过了艰苦却充满阳光的岁月。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萧默喃喃着,仿佛失神了一般。从小对于父亲,萧默是畏也是敬,他一直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而对于母亲萧默确实深深的爱,母亲为萧默吃了很多苦,萧默发誓他这辈子要挣很多很多钱,让母亲过上最好的生活。这是萧默刻在心底的誓言,然而此刻看到母亲微笑的目光,萧默的心只剩下深深的刺痛。萧默以前并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然后此刻他明白了,心痛就是有一个人刻在你的生命中,当时失去的时候那种恐惧,不甘却又无力回天!
子欲养而亲不待!萧默对着爸妈的遗像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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